第522章 朋友（二）

    “新來的遼使竟然是耶律狗兒??！”小眼睛很不了然，“耶律隆緒腦子進水了？！”

    自己和耶律狗兒可是有仇的！不是朋友！

    “耶律狗兒？”八娘微微一怔，“耶律三的爹？”

    小眼睛點頭，沒好氣道：“可不是?！?/br>
    八娘很納悶，“遼國沒人了？”耶律隆緒怎么想的。

    小眼睛立馬道，“誰說的，耶律信的幾個哥哥都很厲害的，還有耶律學古，耶律悉底，還有個蕭干更是能文能武！遼國人才不少的！偏偏派了個棒槌來！”大宋的探子也是很認真負責的，所以小眼睛對大遼的重要人物還是略知一二。

    “大概是因為他來過汴京？”八娘也想不明白。

    “遼國其他人沒出過遠門，害羞啊，還是害怕??？！”小眼睛很不爽。

    “讓王旦負責談判就是了?！卑四锍隽藗€主意。

    王旦生了幾個子女都死于天花，老來得子，如今膝下只有一小兒郎王素，6歲了。

    福兒得天花的事，嚇倒了王旦。

    王旦一面將王素的活動范圍給限制了起來，一面想各種招數，據說，去藥王廟的次數也不少，但是，王旦除了去藥王廟，還在四處打聽各種偏方，然后聽說峨眉山有一神醫，可以給人種痘，于是便派人去請了，結果，這個神醫大概是真有幾分本事的，不像多子丸的賈大夫，人家很孤傲，拒絕了，表示不出遠門。

    可是讓王素去峨眉山，王旦也不放心，于是，王旦便找到小眼睛了，問可不可以用開封府的名義請神醫進京，造福百姓。

    “給人種痘？！”小眼睛不知該給什么表情，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啊，事關下一代，王旦也不淡定了啊，小眼睛此時覺得，這一刻，大家都是父親啊……

    可小眼睛覺得這個比求佛拜神更荒唐??！哪有給人種痘的！人人都避之不及好不好，為什么還要主動去種呢？

    不過，死馬當活馬醫，小眼睛覺得再荒唐也可以試試的，福兒倒是出痘了，可小雷還沒有啊，想著日后小雷也頂著一張麻子臉，小眼睛就想雙手捂心，以胖為美，以瘦為美，都是潮流，能慢慢引導，但是以麻子為美，小眼睛覺得大概只有黃帝再世，也許能成。

    于是，小眼睛便要點頭，但頭剛點到一半，小眼睛就停住了，眼珠一轉，多好的機會??！

    小眼睛開始嘆氣了，神醫??？不知道醫術究竟如何，唉，楊九娘現在還在家養病呢……

    王旦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瞅著小眼睛，小眼睛淡定的看著王旦，好似兩人在比誰先眨眼……

    王旦先敗下陣來，和小眼睛談條件了，楊九娘的事影響太深遠，沒的談，倒是可以改善一下女戶的地位的。

    這就是提高贅婿的身份了……小眼睛想著福兒說的心急吃不了熱豆腐，緩緩點了點頭，最后加了句，“朕覺得如今妻賢子孝，好不愜意啊……”又看向王旦，這回是笑瞇瞇的。

    王旦忍住氣，給小眼睛說，鞋合不合腳，只有自己知道，“官家高興就好?！?/br>
    小眼睛自然是投桃報李，讓人給峨眉山的神醫送去了一錦旗，盛情邀請神醫出山，為天下百姓造福，還給了神醫一榮譽頭銜，太醫院顧問，薪水給的高高的，住房馬車統統解決，還給人說了，有要求盡管提。

    覺得談了樁好買賣的小眼睛很得瑟的給八娘顯擺了，“日后再有人讓我納妃，王旦會幫我出聲了，哈哈，對了，九娘那還是和以前一樣吧，她接著去講武學堂應卯?！碑斎?，各種賞賜小眼睛在下班前已讓人送去了潘府。

    “給人種痘？”八娘好不吃驚，大宋真的是人才濟濟??！八娘正在發愁怎么讓太醫去研究種牛痘呢，剛打瞌睡，小眼睛就遞來了枕頭，呃，應該是王旦就遞來了枕頭，八娘對王旦的觀感一下提升了好幾個格，不管怎樣，能接受新鮮事務，就值得贊賞！

    小眼睛還在嘖嘖，“異想天開吧，給人種痘，這是生怕感染不上么？唉，都是為兒為女啊?！?/br>
    “不怕做不到，就怕想不到?！卑四飳π⊙劬Φ?，“聽起來好似很荒謬，但是，也許恰恰有效呢？”

    小眼睛一想，“也對，咱武器作坊不就這樣?！毙⊙劬Ρ阆肓?，煙花炮竹以往也出了意外的，只是造成的都是輕微的皮外傷或者火災，如果早有人想到煙花炮竹可以造成更嚴重的皮外傷，也許阿爹北伐的時候新武器就造出來了，有了新武器，北伐就不會失敗，堂兄趙德昭就不會因挨了訓而自殺，大哥和阿爹的關系也許還能緩和，大哥不會變得面目全非，自己如今也會逍遙自在的帶著一家子到處游山玩水，好不逍遙……

    小眼睛在唏噓，八娘已經在琢磨要親切會見峨眉山的神醫了，嗯，一步一步來，先看人痘的技術到哪一步了，再慢慢的讓神醫去研究牛痘……

    等牛痘研制成功了，自己就和小眼睛去峨眉山玩一遭，嗯，理由八娘都想好了，拜神！就是不知道峨眉山的寺廟如今是否已經有名氣了。

    “峨眉山？”小眼睛想了一下，“金頂普光殿，觀心坡普賢寺都很出名的，太祖派繼業大和尚等人西去取經，回來后，鑄造了7米多高的普賢銅像供奉在普賢寺的?！?/br>
    八娘更吃驚了，除了唐僧去印度，趙匡胤也派人去了？

    “太祖也信佛??！”小眼睛一下來了勁兒，“就準太祖派人去天竺，就不準我拜送子娘娘和藥王菩薩？什么道理？！”

    外界對小眼睛迷信的議論，小眼睛還是知道的，早就不忿了。

    八娘心想，高度不一樣啊，你是迷信，人家是信仰！

    但八娘當時便和小眼睛約好了，日后有機會去峨眉山走一遭。

    小眼睛一下來了興致，“要不明年咱們出巡？”

    八娘樂，人家出巡不是去北就是去南，要么去東，見過誰西巡的？蜀道難難于上青天啊，親。

    小眼睛嘰歪，“周天子西巡過黃河，過沙漠，登昆侖，赴瑤池，拜會了西王母的?！?/br>
    八娘……這家伙不會想去瑤池吧？

    ……

    雖然由種人痘這話題引申的方向太偏，但八娘對王旦有了深刻的印象，覺得有魄力（敢讓兒子嘗試鮮少聽聞的人痘），懂妥協（能和小眼睛達成交易），應該是和遼人談判的好人選，耶律信的事的確不能再拖了……是放是留，也該有個說法了。

    雖然知道放虎歸山留后患，但是，八娘還是希望耶律信能回到遼國的，也許是因為自己在遼國對家園望眼欲穿？唉，看來自己就不是做大事的人，心腸太軟。

    至于耶律狗兒，八娘表示，關我屁事……又不是朋友……

    第523章 朋友（三）

    “一點動靜都沒聽到？”耶律狗兒一到使團駐地，就召集人員開會，神情凝重。

    眾人皆搖頭，汴京城沒秘密，各家的雞毛蒜皮是滿天飛，但是，兵器作坊一點消息都沒有。

    長期待在汴京的探子們也只曉得當初有一批工匠突然不回家了，再后來仿似消失了，其余的，卻是再也查不到，兵部和戶部都找人打探了許久，據探子說，戶部并沒有給兵部大幅撥款，從這方面看，查不出問題，而兵部的兵器作坊的主要工作還是制造弓箭等常規武器。

    而和槊古一起來的使團人員除了知道小眼睛很鬧騰，其他的，更是一無所獲。

    認為所謂的新式武器大概是大宋的障眼法，“依趙恒的性格，完全能干得出這事來！”

    先前的遼使已經嘔成了內傷，趙恒明明具備了昏君的潛質，并且的的確確在昏君的陣營中晃來晃去，可偏偏讓他取得了大捷，偏偏讓他國在富民在強……

    大宋的臣民簡直太給力了?。?！又是羨慕，又是慚愧！

    “可前線的傷亡卻是做不了假的！”耶律狗兒搖頭，“繼續收集消息，時間不多了?！?/br>
    耶律狗兒最多在汴京待一個月。

    開完會，回到房間，槊古備著夜宵等著。

    耶律狗兒坐到桌旁，看也不看宵夜，“不餓。你也沒打探到什么消息？”

    槊古搖頭，“完全沒聽人說起過，八娘，九娘都沒人提，和小雷他們幾個孩子雖然接觸得少，但也沒聽他們提及，”頓了頓，槊古接著道，“三兒雖然天天和他們一起玩，但她太小了?！笨刹桓医o布置什么任務。

    槊古仔細的將在汴京的經歷給耶律狗兒說了，耶律狗兒聽得好不后怕，“早知道就不要你帶著三兒來了！”不光有天花，竟然還有刺客？！

    果然，王三就是個生命力強的！當然，再次證明，瞇瞇眼就是個蠢的！

    “明兒你進宮，告訴王三，義先想見她?！?/br>
    耶律狗兒認為，八娘那自私自利的，為了避嫌，絕對不會見自己的，而瞇瞇眼，就更是沒氣度的，只能看義先能不能有所突破，雖然王三見義先的可能性也不大，但死馬當活馬醫吧！

    果然，八娘直接拒絕了。

    和義先有沒有情義？自然是有的。

    對義先感激不？當然也是存在的。

    和耶律狗兒有沒有交情？肯定多少都有一些的。

    但是，小眼睛才是最重要的！和小眼睛相比，其余的，皆是浮云！

    千里迢迢，風餐露宿跑到上京去營救自己的小眼睛才是最最重要的！

    有情有義，這四個字，八娘也是曉得的，但是，不好意思，是劃了范圍的。

    忘恩負義的人，八娘也唾棄，但是，和讓小眼睛心中不爽想比，八娘不介意當個忘恩負義的人。

    再說了，自己這也不算是忘恩負義啊，大家立場不同啊，自己這也算是為了國家大義而犧牲名聲嘛……

    所以，八娘拒絕的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

    爽快的拒絕讓槊古都愣住了，好歹做出個為難的樣子嘛……

    “公私分明，”八娘對槊古笑道，“國家大事，我們就不摻合了?！?/br>
    槊古跟著笑了笑，“也好?！?/br>
    耶律狗兒雖然沒抱太大的希望，但得知結果，心中還是不免失望。

    不過，耶律三是個話匣子，嘰嘰喳喳的講個不停，雖然說得最多的是小恩幾人，但八娘出現的頻率也不少，耶律狗兒沒刻意問，但當耶律三提及八娘時，耶律狗兒聽得份外仔細，對于耶律三所說，王三是因為嫁了個笨相公，所以才變笨的說法，表示了高度認同。

    小眼睛派了王旦全權接待遼使，負責談判事宜。

    耶律狗兒在談判前，見到了耶律信，當然，大宋官員陪同在側，謹防雙方傳遞偷跑信息。

    耶律信雖然沒被虐待，但是，也是被軟禁在一個小院子里，在院子里放風的時間也是有規定的，所以，耶律信的精神有些萎靡。

    “圣上可好？”

    “不大好，”耶律狗兒很直率。

    耶律信神色黯然，“都是我的錯?！碧笠饬?。

    “栽在楊九娘閨女的手上，”耶律狗兒嘆了口氣，“有十歲沒？”

    耶律信咬了咬唇，看向地面。

    耶律狗兒苦笑了一下，“大宋收回了河西走廊?！?/br>
    耶律信好不吃驚，猛的抬頭看向耶律狗兒。

    耶律狗兒一臉的悲慟，“呼延贊帶著兩萬人全殲我十萬馳援大軍！”

    耶律信更是不敢相信，抓住耶律狗兒的肩膀，咬牙：“怎么可能！”

    耶律狗兒看著耶律信，沉痛道，“千真萬確?！?/br>
    兩人就這么靜靜的對視著。

    耶律狗兒和耶律信從小沒接觸，后來碰面了，互相瞧不順眼的時候居多，然后又各奔東西，跟著各自的老爹掙前程，但是，人和人之間的緣分并不是以相處時間長短為依據的，兩人不是摯友，卻偏偏惺惺相惜，兩人不是知己，卻偏偏有些心靈相通。

    良久，耶律信沖耶律狗兒微微眨了眨眼睛。

    見過耶律信后，耶律狗兒便和王旦開始了正式談判，首先感謝了大宋對耶律信的優待，然后便請王旦開價，如何才能放了耶律信。

    王旦自然是漫天要價，耶律信陣陣冷笑……

    小眼睛也是冷笑漣漣，“我怎么覺得耶律隆緒一點誠意都沒有？”耶律狗兒并帶來更好的談判條件，耶律隆緒打的還是感情牌，這讓小眼睛很不爽，不拿出點實際利益來，自己怎么可能放了耶律信？！御史的口水可多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