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節
方冉語調輕輕。 情天眼睛微瞇,很快聯想起最近季玟茹身體不適的事情。 “做這些讓你有滿足感?到底為什么?!?/br> 她總覺得,從方冉的眼中看到瘋狂,還有一種恨意。 “只因為愛而不得嗎?” “你住口,我從來沒有想得到他!” 方冉突然情緒激動起來。 情天卻陳述:“你的話跟你的心不符?!?/br> “我說沒有就是沒有!我恨藺家,怎么可能想跟他在一起!我沒有、沒有!” 恨藺家?情天聽到了意料之外的回答。 方冉深呼吸,往后退,“我身邊誰都沒了,他也要跟我一樣才對?!?/br> 門扇合上,風幾乎把桌上的蠟燭吹滅。 情天滿腦子都是剛才方冉沒頭沒尾的話,目光里燭火越來越弱,極短的一截眼看再一會就要燒盡了。 今天早餐之后至今一直沒進食,有了餓的感覺,最重要的是口渴。 意識到方冉不會給自己吃喝,情天下床,去了水池跟前。 水龍頭的水不大,用手接著極其寒涼,可是沒有辦法。 掬了在掌中,含到嘴里,被口腔溫著到不涼,才咽下肚。 就在那一瞬,微弱的燭火晃了晃,熄滅了。 整個房間陷入一片黑暗。 情天自小怕黑,從小到大晚上睡覺都要徹夜開著燈,直到跟藺君尚一起,有他在身邊,她才逐漸熟悉了沒有燈光的夜晚。 然而此時,陌生的環境,一片黑暗仍是令人心中不安。 情天不知自己怎么摸索著走回硬板床,因為唯有床上沒那么冷。 手撫著小腹,即便此刻環境如此,她依然要以懷中的孩子為重。 藺君尚甚至還不知道她懷孕了。 思及此,她突然想起隨身的包包雖然不在了,但那一張彩照的檢查單子還在。 手摸進褲袋,指尖觸到折疊的紙張時,門突然哐啷一聲推開,帶著外面的月色,進來的人依然是方冉。 這一次她手里沒有蠟燭,依著外面的光亮徑直走到床邊,伸手扯起情天。 情天摸入口袋的手瞬時收回,身前扔來一只口琴。 “你不是什么都會嗎,給我爸媽吹一首曲子?!?/br> 借著門外的光線,情天目光疑惑卻依然靜靜。 “吹??!” 感覺得到方冉的情緒不對,情天想起她的病癥,試圖引導。 “你父母在哪里?” 她記得許途曾提及,方冉是單親家庭,去年母親剛過世。 “那里啊?!?/br> 方冉往身后門外看了一眼,神色突然帶了些笑。 “他們終于能一起了,應該高興,你快吹!” 因為懷了孩子,怕方冉情緒過激做出什么事,情天拿起扔在床上的口琴。 她走下床,一邊輕輕吹響,一邊緩緩朝門口走,被方冉堵著攔下。 “別想偷跑,就算你出得了這個房間,也出不去外面?!?/br> 那種篤定的笑意帶著瘋狂與執著,情天沒有再嘗試,目光卻第一次從門口的距離看到了外面。 跟她所想確實相像,外面是一片菜地,菜地邊樹下寬敞,有座土堆像是墓,立著一塊碑。 房子外有墓,何其詭異。 這是情天此生最沒有狀態的一次吹奏,這里整個環境都讓她覺得詭異不舒服,連同方冉。 方冉讓她吹《女兒情》,聽著聽著突然笑了起來。 那人望著門外樹下不遠的墓碑,“當年你死在藺家,十六年后藺家的媳婦吹曲子給你聽,你聽到了嗎?!” 望著那人笑得瘋魔的模樣,情天因她的話怔住,渾身毛孔都透出陣陣寒意。 “你父親是李志錫?” 情天捏緊口琴,沒忘記當初因為沐尹潔用藺家十六年前的槍殺案威脅她時,她曾讓向添去查的那些事情。 李志錫,十六年前藺家槍殺案的當事人,她記得這個名字。 驀然聽到情天提起那三個字,方冉將目光轉來,她沒有否認,情天知道自己說對了。 一時之間,很多事情都串聯一起,說得通了。 “所以你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報復藺家?” 方冉眼中卻現出一種迷茫,嘴里喃喃著:“不是這樣的,本來不是這樣的……怎么突然變成這樣了呢……” 情天往后退,看出方冉神色的不對勁。 方冉突然朝情天走來,將情天一步步逼到床沿,“你怎么不吹了,吹??!” 情天握著口琴,在這沒有任何多余物件的房間,它甚至能成為她防身的武器。 但沒有把握,她不敢動手,怕激怒了眼前失控的人。 “你不是想知道嗎,我告訴你,是,李志錫是我爸,但我一點都不想認他!” 前后矛盾的話讓情天皺眉。 方冉突然伸手過來,掐住她脖子:“但是不管我認不認他,都輪不到藺家殺了他!” “是他非法攜槍蓄意傷人在先……不然、不然根本沒有這個悲??!” 情天希望她清醒。 方冉反駁:“他跟藺承鑰是多年好友,好友有難,藺承鑰怎么那么冷血就不能幫一幫!” 情天手中口琴落地,抬手去撥方冉的手,她快透不過氣。 用盡力道一推,方冉踉蹌后退。 情天撐著床沿呼吸空氣,“李志錫在外私設公司,挪用公款填補虧損還沉迷賭博多次前往澳門賭場,不及時止損盛辰都保不住?!?/br> 方冉卻不聽這些,“是藺家殺了他,那是一條人命!” 情天平靜陳述:“正當防衛,意外誰都不想?!?/br> 如果不是李志錫帶槍去藺家,吵得再厲害也不會發生悲劇。當時的情況,不是李志錫出事,就是藺承鑰出事,藺承鑰當時先中了槍,只是幸好沒有傷及要害,卻也成了他后幾年早逝的原因。 不是情天偏袒,這整件事于理真的不能怪藺家。 第1005章 孩子陪著,要堅強 “可是我媽一直在等他!” 方冉歇斯底里:“小時候關于他的印象少得可憐,我媽一直帶著我等他,可是這樣的男人有什么好等的,從這里搬到c市,一樣見不到人,甚至連我的姓也不能跟他?!?/br> “最后一次見他是我六年級,記得最清楚的一句話,是他說他要去國外做生意?!?/br> 面前的人陷入回憶中,神色陰郁,“我媽等了他那么多年,直到去年才輾轉知道他早就死了。她怎么那么傻啊,就算活著跟死了又有什么區別,一樣不管我們,從來不管!” “既然這樣,你又何必耿耿于懷?!?/br> 情天警惕地盡量退到遠離她的地方。 方冉轉頭看她,眼神中迷茫又帶著一種莫名的執著:“我不在乎他,但我在乎我媽,她等了那么多年,到頭來只得到一個人已經早死了的消息,如果不是受了打擊,去年她也不會——” 自己的身世從來不敢跟外人提,別人只知道她從出生跟著母親,單親家庭到現在,被人在后指指點點說其母親未婚懷孕不知檢點。 說白了,她母親當年不過是被到這邊考察項目的李志錫看上,一夜情的對象。卻單純地對甜言蜜語信以為真,那人說過不久就會娶她,回了c市卻沒有任何話兌現過。 一年后,她母親生下她,聽說那個人曾回來過,留下一筆錢,又走了。 如此過了幾年,那人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有時候一年都沒有一次,她母親才會在她六歲的時候帶著她去了c市,租著一間房子,用那人留下的錢供她在市里念書,想著能離他近一點。 那個人總說自己在忙生意,婚姻家庭這些等以后穩定了再說,偏偏在她二年級開學不久的某一個雨天,母親去接她的時候,在校門口被身邊一輛經過的車子碰倒,車里駕駛座,竟然正是那個讓自己母親朝思夜想的男人。 當時后座的女子探頭看了眼,身邊還有個小孩喚了一聲“爸”。 原來,那人在跟她母親發生關系之后回到c市,很快就結婚生子。 那一天母親是怎么拉著她落荒而逃的,當年懵懂的她至今記得。 方冉對那個稱之為生父的男人沒有任何感情,但這么多年母親的執著卻深刻她心,那個人說去國外做生意,十五年沒有音訊,再聽到關于那人的消息,卻是得知那人早就在十五年前死于一場生意糾紛。 那是她母親賴以支撐的期望倒塌,幾個月以后,也跟著走了。 原本沒有得到過父愛的她,連母愛也沒有了。 情天明白,方冉是把自己母親去世的原因怪到藺家當年造成李志錫死亡的事件上。 想起許途曾提及,方冉的母親生前似乎身體不太好,見過的幾面總覺得郁郁寡歡。 “你母親的情況不是一時造就,其實你心里懂得,她這么多年,過得不開心?!?/br> 過得不開心所以郁郁寡歡,就算最后病逝,也不能全說是因為知道李志錫的死訊一時受打擊,而是這么多年逐漸的油盡燈枯。 方冉撇開臉,不愿意聽,“我父母都不在了,憑什么藺家和樂融融喜事不斷?!?/br> 她突然看著情天,又露出那種令人發寒的淺笑:“現在藺家都那么在乎你,你卻在這里跟我一起陪著我父母?!?/br> 李志錫的妻兒早就出國,是她去挖的墳,把李志錫跟母親在這里合葬,也算是了卻母親一輩子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