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9節
蔣珮瞧見情天,臉上神色溫和多了笑意:“聽老許給我打電話,說今晚跟你們一起吃飯,我還以為他開玩笑?!?/br> 這樣一句開場白,不見外,證明早前許晉說蔣珮欣賞情天是不假。 蔣珮搖了搖身邊牽著的小女孩的手:“小舟,打招呼?!?/br> 幾歲的小女孩仰頭望著情天,有些靦腆地喚了聲:“jiejie?!?/br> 情天想起與蔣珮第一次在酒宴上碰到寒暄,當時蔣珮曾提及,家中有個六歲的小孫女在習書法,問她給建議,應該就是眼前這個小女孩。 眉眼之間有幾分像蔣珮,算不得很漂亮,但乖巧的模樣令人有好感。 情天笑著彎身回應:“你好?!?/br> 蔣珮說:“今天她父母不在,我帶著她,還算聽話?!?/br> 隨后小女孩又將目光投向自己祖父對面坐著的男子身上,怯怯喚了聲:“叔叔好?!?/br> 情天抿著唇走回座位坐下,藺君尚一邊應了小舟的問好,一邊伸手,從桌下捉住她的手握在掌中。 他微微用力捏了捏她的手,像是懲罰。 菜陸續上來,四個大人一個小女娃,男人之間的話題比較正經,蔣珮坐在情天對面,不時給孫女夾菜,偶爾與情天說話。 小舟吃飯確實安靜,自己扒著米飯,一雙黑葡萄一樣的大眼睛看著情天,偶爾也看看藺君尚。 小女孩吃得快,吃好了一直想到外面去玩,情天原本也吃得不多,看藺君尚還在與許晉談,主動說帶小舟出去。 蔣珮只叮囑了小舟不能亂跑不能闖禍,由著去了。 門外的空氣清冷,但相比上一回來的寒冬已經好很多,那一次,情天在這里與藺君尚吃飯,下了c市第一場雪,盡管只是小雪。 小舟對于飯莊的景致很感興趣,四處走走看看,不過也聽從祖母的話,并未遠離包間。 情天陪著,其實也不算陪,小女孩獨自在面前走著玩,她雙手揣口袋里,跟在后面像是散步一樣,偶然間回頭,她們正處的位置,就是吃飯包間所對著的那一扇窗外。 木窗里,她看到那人的面容,正好也是面對她所在的方向。 夜色暗,隔著距離,其實看不太清那人的神色,只是,那一雙幽深的眸子望著她,她是有感覺的。 對面許晉還在說著什么,他的目光卻投往她所在。 隔窗對望,情天莫名心跳快了。 衣角被輕扯,情天回神,看到小舟回到自己身邊,抬頭望著她說:“jiejie,叔叔是不是很喜歡你?!?/br> “怎么這么說?” 其實情天少有與孩子接觸的機會,蹲下身來。 她不是個主動與人交好的性子,但只要感覺到對方的善意,也從不排斥接近。 小舟小大人似地得意說出自己的觀察:“剛才吃飯的時候,叔叔一直給你夾菜,在家里大人們也都會給我夾菜,他們說這是因為喜歡我?!?/br> 情天淺淺笑,伸手揉揉她的發。 “等你長大了,也會有家人以外的人,給你夾菜?!?/br> 小舟似懂非懂,想了想,又想起一事:“我奶奶說,帶我來見的jiejie四五歲開始就能背很多的詩,是你嗎?” 情天無意顯擺學識,笑道:“小時候是能背一些,不過也忘了不少?!?/br> 小舟挑眉,“那jiejie你背一段我聽聽好嗎?” 情天:“什么都可以?” 小女孩點頭:“你要是背不上來,我或許還可以接上?!?/br> 這話自信有趣,情天想了想,其實小孩子從小學習的話,韻律掌握比詩詞基礎更重要,念了一段《聲律啟蒙》。 “云對雨,雪對風,晚照對晴空?!?/br> 小舟眼睛一亮,搶著接:“來鴻對去雁,宿鳥對鳴蟲?!?/br> “我來考jiejie,春對夏,秋對冬,暮鼓對晨鐘?” 情天心中有數,但假裝想了一下,才回:“觀山對玩水,綠竹對蒼松?!?/br> 小舟高興得拍起手來,情天再次伸手揉她的發,這小女孩,讓她想起幼時的自己。 只是那時的她,被祖父管教太嚴,不如小舟無憂無慮。 兩人在窗外對話,卻不知窗里的人早已都看過來。 情天話語聲不高,但小舟的聲音提高且清脆,剛才的念誦朗朗,許晉臉上有笑,微微點頭。 藺君尚看著那人彎身揉孩子的發,那一刻在想,如果他們有孩子,一定會被她教得很好。 窗外,美的不止是景色。 從飯莊離開,道別后各自驅車回家。 路過繁華路段,霓虹閃爍,愈發顯得剛才去的飯莊像是個安靜的桃源。 遇紅燈停車,藺君尚手伸來覆在情天擱在膝上的手背上,“今晚晚飯開心嗎?” 情天看向他,忽而想到早前的事,抿唇笑。 像是心有靈犀,藺君尚意會過來她笑什么,微微嘆息:“老了,你是jiejie,我是叔叔?!?/br> 情天低眸,眼中笑意更濃,但再抬頭看他時,說:“小孩子都習慣這樣,你別當真。你一切都很好,不老?!?/br> 說著,安慰似地另一手反覆在他的手背上。 藺君尚望著她,幽深的眸中是溫然縱容,燈變,收回手認真開車。 已經是往松云居回去的半路,藺君尚突然接到許途的電話,說是昨天那起工地事故中死亡的工人家屬鬧事,情況不太好。 第944章 走投無路,容易極端 晚上九點,往松云居回去的黑色賓利在中途改道,往施工工地方向開去。 原本藺君尚打算讓情天先回家,但她執意要與他一起過去看看。 因為發生事故,這兩天工地上都是全面停工進行安全檢查的狀態,工地上各種建筑材料,高處的燈光投下來并不算明亮。 藺君尚向來是個在工作上極其認真嚴謹的人,往工地進去的一路臉色已經嚴肅,步伐也變快。 要跟著來的情天沒有拖后腿,腳步緊跟,心中有些不踏實。 據說是事故當中死亡的一家家屬鬧事,真正情況還不知道是如何。 再往里走不遠,就看到拉著警戒圍欄禁止入內,里面就是施工出事的地點,昨夜,那一輛戶外搭建的升降電梯就是在那兒從高空垂直墜落,至地面的時候已經散得四分五裂。 事發現場觸目眼中,即便已經收拾處理過,仍是讓情天心中一跳,仿佛能想象出當時的情景。 而拉起的圍欄前,此刻圍著人,呈半圓形狀,工地負責人與許途正站在一塊,回頭看到來人,立馬朝他們走來。 “藺董,您看這——” 工地負責人看著被人群圍著的圈里,臉色著急為難。 昨夜的事故中造成兩對工人夫妻身亡,其中一對夫妻兩人都是三十多歲年紀,此刻來鬧事的,正是那一對夫妻的家屬。 來自鄉下的一家人五口,夫妻兩上有男方的父母要養,下有個即將才要上初中的孩子。 那對夫妻就是家里的頂梁柱,突然間兩人都沒了,家屬難以接受。 情天聽到人群里傳來男人叫囂的聲音,帶著悲戚,圍成圈的人不敢輕舉妄動。 大概了解了目前情況,藺君尚轉頭看了情天一眼,讓許途照顧好她,自己獨身越過人群,往里面走去。 情天想說什么,卻來不及,只能跟著上前,許途不讓,她只好在后面遠遠看。 越過圍觀的工人們,情天看到里面站著一個中年的男人,穿著過時的普通黑色夾克,頭發花白,情緒激動,手里拿著一把折疊的水果刀。 他對著人群嚷著話,聲嘶力竭,時而話中哽咽,夾著家鄉方言的普通話里,情天能聽清的一些字,是那人在說自己失去的兒子兒媳,在說自己剛要上初中的孫子,還有不知道以后怎么過下去。 “賠償方案下來了嗎?” 情天問身邊的許途。 藺君尚朝前走,幸好有余力跟著,余力雖然年輕,性子或許不夠許途沉穩,但身手很不錯,這也是平日藺君尚讓余力跟著情天的原因。 此刻許途眼睛緊跟著藺君尚的身影,一邊回:“太太,賠償方案已經有了,根據c市的標準,再考慮事故死亡者家里實際情況,是預備支付死亡賠償六十萬一人?!?/br> 情天想了想,如果說以一條生命衡量,自然是無價的,但是當事故發生時,向來是有一套賠償的標準,根據各個城市的情況不同,獲得的賠償金額也不同。 如果盛辰的賠償金額達到六十萬每人,已經是按照高標準而來。 但她好像聽到那個情緒激動要鬧事的家屬,言語中提到了賠償,像是對此不滿。 因為對方情緒激動,無人能與其溝通,藺君尚接到電話的時候已經讓許途聯系警局的人,派人過來以防萬一,但暫時先按住不動。 大老板親自與情緒激動的家屬談,圍觀的人有工人也有各層負責人,都暗捏了把冷汗,因為對方手上有刀。 但這件事必須有人去做,不然情況繼續惡化下去,那把刀不是傷了那人自己,就是傷到在場的人。 昨夜事故發生,今天新聞已經傳遍,如果今夜再出什么事,必定對盛辰造成更不好的影響。 情天目光緊緊跟隨著那人背影,呼吸都屏住了。 藺君尚的聲音低沉,但是隔著距離,她右耳聽力弱,實在聽不太清晰他們在說什么。 有人從旁過來,聲音焦急對許途說:“你怎么不攔著董事長,要是對方情緒失控做出什么事怎么辦?” 情天轉頭,身邊出現的,是方冉。 方冉聽到消息趕過來,比藺君尚跟情天還早到一些,只是剛才在另一頭,沒注意看這邊。等她發現藺君尚在,那人已經往里走去了。 許途沒回答,只是看著里面的情況。 藺君尚站在那人跟前,從一開始的遠距離到慢慢逐漸靠近那人,也不知說著什么,男人聲音沉穩持重,帶著氣場威懾,鬧事中年男人時而言語悲戚,時而痛哭喊一聲什么。 時間持續了十多分鐘,感覺藺君尚一直在耐心勸導,僵持不下,情天揣在口袋里的手,掌心已經出了汗。 就在那時,她看到藺君尚再次向那人快步走去,伸手舉動毫不猶豫,一把握住了男人拿刀的那只手手腕,同時余力靠近幫著將人控制,好像一切動作都是瞬息之間而已,中年男人被反扭住了手臂,手中折疊的水果刀也落到了地上,被余力撿起。 現場有驚呼,驚心的,松了口氣的,情天心提起來又放下,那感覺就像是坐過山車,起伏都在一瞬間。 她腳步已經往前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