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節
面對熊熊火勢,許途心中悲哀,可他還能怎么辦,只能一句句勸著。 一旁的眾人也意識到事態的嚴重,為了不讓這場大火再多一條人命,大家一致幫著許途將藺君尚往后拖,他幾乎是被眾人控制禁錮了手腳無法再往前一步。 消防人員還在對那幢大樓進行滅火搶救,但奈何風大火勢無法控制,整幢大樓彷如一個被燃燒的空盒子,什么都沒了,僅剩一個空殼。 藺君尚被架開遠離了火場,眼睛死死盯著火場中某一處,那是五樓,那是他之前曾去過的房間。 心中被巨大的悲哀無望充斥,唯有大火的噼啪聲作響,火要燎燃天際了。 全身驟然無力,一點力氣都不再有,他發不出聲音了,喉間像是溢出嗚咽,臉上冰涼一片,雙目卻始終圓睜著,額上青筋暴起,那么無助。 她在里面,這些人卻都攔著他讓他動彈不得…… 她在里面,她還在里面! 心里只有一個聲音,通紅大火在眼中燎燃,直到全數化為灰燼,他的眼眸,也不再有亮光,隨之黯然閉上。 …… 迦南里的這一樁火災,在天亮之后傳遍鷺城各處,聚集了無數文藝青年的小資天堂,以不一樣的方式上了當日的新聞報紙頭條。 susan早晨看到新聞時,手中遙控器瞬然跌落,慌張失措,臉色煞白。 第359章 讓開,他不能失約 醫院 上午九時,住院部過道安靜,病房中男人雙眼緊閉,卻是一臉疲憊,下頜一片淡青胡茬。 許途站在房門口,目光看向房中良久,又轉頭向走廊外院中的那棵大樹。 心情無比沉重,昨夜的一切還歷歷在目。 藺君尚向來心思深沉,寡言內斂,但跟在他身邊時日不短,許途怎會不知他心思。 沐家二小姐在他心中地位無人能及,如果昨夜,當時沒有把人攔下,后果不堪設想…… 可是,現在—— 如果他醒來了,自己要怎么說,怎么說出口,太殘忍了。 許途抬手抹了一把臉,重重嘆息,畢竟與沐二小姐相識不短,她的遭遇,人心不忍。 房中突然有聲響,許途連忙轉身,看到病床中人影坐起,慌忙入房中,“先生,您先別起來,醫生說您需要休息?!?/br> 原本就在病中的藺君尚昨夜情緒如此激烈激動,不堪打擊當場陷入昏迷,被送往醫院,一直昏迷至今方醒。 許途才勸著,藺君尚卻已經一把拔掉了手上的針頭,陰沉著臉要下床來。 “先生——”許途慌忙攔住,看著他的手背因為突然拔針鮮血直流,著急勸:“您別這樣!” 許途的話語著急亦是無力。 “情天還在等我,今天說好帶她出去的?!?/br> 藺君尚口中喃喃念著,掙開許途的手就往病房外走,連鞋都沒穿。 “先生!” 許途悲痛地伸手攔住他去路,梗著聲音說:“大火燒光了,沐二小姐不在了?!?/br> “胡說什么!” 凌厲的聲音帶著怒意,同時是重物跌撞的悶哼,許途被摔撞在門板上,門扇跟窗臺都震動,整個房間都一陣響。 鮮血橫流的手抬起,指著許途,藺君尚面目肅白,一字一頓:“讓開,我不能失約?!?/br> 他的聲音平靜得詭異,許途撫著被撞的肩膀緩緩站起身,看著藺君尚卻只堅持搖頭:“先生,火已經滅了,消防人員也檢查過了,那家民宿里的幾個——” “住口!” 在許途即將說出那幾個字之前,藺君尚心駭打斷,聲音急切盛怒而慌張,血流模糊的手顫抖。 “住口……住口……” 目光失神,嘴里只喃喃著這兩字,藺君尚渾身無力靠倒在雪白墻邊,手背在雪白的墻上蹭出模糊的血印。 他胸膛劇烈起伏著,狠狠閉上眼睛。 跟在藺君尚身邊那么久,許途第一次見到他如此失常失控的模樣,心中不忍,可這些……已成事實。 …… 聽聞c市沐家的人清晨就已趕到,處理了所有的后續。 藺君尚在上午醒來時曾被許途阻攔,卻最終去了事發現場。 風已經停息了,不是昨夜呼嘯大作的模樣,烏云壓在鷺城,壓在整個迦南里的上空。 一路走去,狹窄的街巷還可以聞到那股燒焦味,那幢原本被她稱贊好看的民宿,燒得只剩架子。 六層的樓房已成一片廢墟,所有的窗戶,門,都只剩下一個框架,碎了一地的玻璃渣子,隨處都是橫在地上的焦黑木炭,樓梯被燒毀,一切,面目全非。 第360章 錯覺的地久天長,是一無所有 據說,當時沒有能及時逃出來的幾名住客,全都葬身旅館大火中。 據說,里面有一個年輕的女孩子,獨自住在五層a501。 據說從c市來的沐家人,在大火撲滅之后的清晨,與警員將現場里外都仔細查看了一遍,火勢最嚴重的五樓,那個a501的房間……毀壞程度最可怖,進入就像人間地獄,入住其間的女孩當時無法逃出,被大火燒得尸骨無存。 …… 可笑的是,迦南里那場大火的翌日中午,鷺城下起了瓢潑大雨。 烏云密布,氣壓低沉,黑色的云仿若昨夜化為灰燼的一切聚成。 藺君尚像是個幽魂,獨自走在變成一片廢墟的民宿之中。 成為空殼的房子有雨水傾落,一身黑衣,雨水濕了全身,從發絲到下頜,流淌下來,覆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向來沉黑的眸像是一個灰色空洞,沒有光。 沿著被燒毀的樓梯邊緣一步步往上,他記得這里的路,記得初日抵達鷺城數次失聯之后,他心急如焚來找她,卻在門開之后看到那張素凈的小臉時,安落了一整顆心。 他記得他牽著她從這里下樓,帶她出去吃飯,不寬敞有點陡的樓梯,他在前,小心護她在后,替她看好腳下每一步。 記得行人稀少的步行街頭,她滿含期盼的眉眼,記得她看著他時眸中清澈的星光。 “我不想離開你,你知不知道,這一年來我真的很喜歡你——” 記得她鼓足勇氣的聲音,微顫的指尖。 往昔一幕幕,向來被克制著不深想。 雁湖第一次見面,她害羞忐忑到說話都結巴。 高考前一周深夜,學校側門外,她眼巴巴拉著他的衣角舍不得放。 眼前人是心上人——大學第一個中秋,她提著兔子燈,溫暖燈火映著單純滿足的眉眼。 ktv喝醉的夜,她對他生氣,卻最終無聲啜泣在他懷里。 …… 他與她也曾一起在吊橋上看過橫跨天際的彩虹,也曾一起穿梭寂靜山林靜靜擁抱。 他喜歡她每次輕軟的聲音喚:師父。 他記得與她有關的每一幕。比相識更早,在一年前的那一個夏日,少女蹲在路邊哭泣起。 有些愛,不曾言說,卻早已深在心底。 五樓,燒毀的程度震顫人心,暗暗深呼吸,步伐無力邁出,往里。 一切事物都已不能辨認原本模樣,他卻記得房中擺設的位置,走到原本擺放大床的地方,無門無窗的空殼,風跟雨水混合在耳畔。 隱約覺得耳邊有哭聲…… 是誰在哭。 當時的她被困出不去,有多無助,有多絕望。 腳下似踩到什么,垂眸腳邊,彎身拾起,一枚不到拇指大小,外形已經燒焦了一大半,卻隱約可辨認是他送她的扭蛋小人。 已成空殼的房間中央,藺君尚仰頭面對落雨,一身黑色濕透,背影在廢墟中像是一棵枯萎嶙峋的樹。 從無聲到哽咽,男人的哭聲最后悉數隱在大雨里。 童話說雨后會有一道彩虹 卻不曾說過它也會轉瞬成空 想要把絢爛緊緊握在手中 忽然發現,你已不見 … 站在無盡紅塵中,仰望曾有你的蒼穹 得到以后轉眼又落空 究竟什么是永恒 總在將要觸碰時消散 錯覺的地久天長,其實是一無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