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節
已到車邊,才打開后座的許途轉回身,驚呼一聲。 藺君尚倏然低頭看去,那一剎間,仿佛心都被人揉碎了。 情天的鼻下流出鮮紅的血,他慌張將她抱進后座,拇指給她抹血漬,手都是顫抖的。 可才剛抹開,很快就又有新的流下來,他的面容肅冷蒼白,逐漸紅了的眼中只剩一片慌亂。 “……別怕、別怕……” 他的聲音與他的手指一樣顫抖,到底是在安慰她,還是在安慰他自己。 情天鼻腔很疼,流鼻血不是第一次,只是沒有這一次被毒液刺激那么疼痛,仿佛喉間都嘗到了那甜腥。 她沒有怕,但他的心跳,緊貼著她身體的屬于他的心跳,是那么快,快得都亂了……他在怕嗎? 而她左心房那處,卻似乎,開始漸漸慢下來。 蕭然帶著人趕到時,敞開門的消防通道里,只余沐尹潔一人呆愣愣地跌坐在地面。 而她身前的墻邊跟地上,隱隱有才干的血漬。 心中驟然一緊,他沉著臉,幾步快步下樓,“怎么回事?” 沐尹潔一臉茫然地慢慢轉臉看向來人,看到是蕭然,突然清醒了一般,一把便撲進他懷里,緊緊抱著他,驚慌地哭出來。 “蕭然你終于來了,剛才嚇壞我了——” “剛才怎么了?情天呢?” 蕭然蹙眉將她拉離自己,臉色難看地等著她回答。 找了好久都沒找到人,剛才有侍者說曾見到藺君尚與助理往這方向走,他才趕緊過來看看。 沐尹潔眼含著淚看著他,神色委屈,她剛才受了那樣的驚嚇,還被推了一把,蕭然出現之后對她沒有一點關心,一來只問她沐情天的事。 “被、被藺董帶走了——” “藺董?” 蕭然蹙眉,以為自己聽錯。 沐尹潔趕緊點頭,不管沐情天與藺君尚之間又是怎么回事,總之,這一回多了個藺君尚在其中,蕭然應該不會再對沐情天有興趣了吧。 蕭然站起身,目光穿過敞開的安全門,落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藺君尚與沐情天……不是不認識嗎? “先別睡,聽話……” 夜色濃稠,繁華街景璀璨燈火,悉數從車窗外飛快掠過。 往醫院去的一路,無視了所有的紅燈,許途的車開得極盡地快。 車窗難得地全部大開,后座,藺君尚緊緊抱著情天在懷里,反反復復,喃喃低語著只有這句。 他的眼眸是迷茫的,只知道緊緊抱著她,那種或許要再失去一次的恐懼,讓他已經無法思考任何。 一手抱著她,一手是壓在她鼻下的紙巾,紙巾上沾染觸目的鮮紅,怎么都止不住,幾乎令他發瘋。 “聽話,別睡……” 語調極盡溫柔,到后來,他的嗓音幾近哽咽。 找不到她時是擔憂,尋到她時是心疼,而此刻看著手上沾染的她的血漬,他只想問,到底為什么? 吸入有毒氣體,輕者頭暈惡心嘔吐,重者,昏迷休克,呼吸道衰竭,甚至死亡。 情天閉著眼,呼吸窒悶,失血令人暈沉。 如果說之前暈眩癥犯那一次,她未曾聽見過他對病中的她的言語,那么今夜,她在幾度將要失去意識前,似乎聽到了。 他說:“上天把你送回來,你可以對我殘忍,但別對自己殘忍?!?/br> 他說:“未來還很長,你若不想理我,那讓我遠遠看著你一輩子也好?!?/br> 模糊聽到他話語似哽咽,情天心像是沒入細細密密的刺,痛不能哭。 第156章 回憶篇:17歲,她拿了奶奶的錢 你說起那條回家的路 路上有開滿鮮花的樹 秋天里風吹花兒輕舞 陽光會碎落成一面湖 … 陌生的城市讓人想哭 尋著流星方向,可不可以找到幸福 越長大,越懷念,少年時有多勇敢 騎單車,摔多痛也笑著哭 越單純,越幸福,心像開滿花的樹 大雨中,期待著有彩虹 … 這一年,情天十七歲,高二的暑假,少女的生活是沐宅大書房里那些永遠翻不完的有趣的書,以及練毛筆字時縈繞在鼻端的墨香。 畫畫累了的時候,情天戳開一盒椰汁,趴在窗臺,聽著收音機里正在唱的一首《越單純越幸?!?,捏著吸管一邊吸一邊看窗外院子里綠色成蔭的樹。 沐宅院中夏日花草的繁茂,足以讓她畫成筆下一幅幅好看的水彩,有興致時,她會用鋼筆直接對著一株葉子畫一組線描。 從小祖父對她說,畫畫最重要的,是觀察。 情天常常抱著一本畫本坐在門外廊下看,就連下雨的時候,那在院中地面濺起的水花,在她眼中也像是田里新長出來的小苗。 這日午后,蟬鳴陣陣,院中有車聲。 司機撐著傘護送著苗條的身影至廊下,拍掉身上的水珠,那人看她,嬌俏聲音帶著些微不屑:“雨有什么好看的?!?/br> 情天轉頭過去,是沐尹潔。 沐尹潔比情天大三歲,情天四歲的時候,沐尹潔七歲,模樣精致得像是個洋娃娃,沐家所有人都覺得這位大小姐長得很好看,不僅聰明,會跳舞,見人還會笑得很甜。 而那時候,四歲的情天只知道安靜看繪本在白紙上涂鴉,母親將她抱起,輕聲細語說:“情天長大了,要向jiejie學學?!?/br> 情天懵懂抬頭看去,被沐家眾人簇擁的那位堂jiejie,要在院中石凳坐一坐,但坐之前,要讓傭人再三擦了石凳好幾遍。 沐尹潔成績好,愛美,挑剔,在沐家被眾人捧著,一直都是。 此時,已上大學的沐尹潔剛去跳舞歸來,很是不喜歡雨天,因為會濕了她的衣服她的鞋。 廊外雨聲嘩啦啦,情天沒有回答,沐尹潔看了她一會,轉身上樓,去見祖父祖母。 祖父有應酬外出,晚飯后,情天一個人在偌大的書房里練字。 大約是晚上七點,門被推開,情天抬頭,看到,是父親進來。 沐修文看了坐在書桌前的情天一眼,兀自坐到不遠處的沙發上,然后,沉默點燃了一根煙。 沐家,沐老爺子與大兒子煙齡很長,但不好酒,而老二老三好酒不碰煙,唯有沐家老四沐圳良,煙跟酒都是生活里不能少的情`趣。 父親很少直接在自己面前抽煙,煙味漸漸彌散在書房,情天手中握著的毛筆,微微捏緊。 就在她覺得這種氛圍很怪異時,父親開了口。 她仍記得當時父親手中夾煙,透過煙霧看著她時那深沉復雜的目光,也記得他嚴肅低沉的聲音。 他問:“情天,是不是你拿了你奶奶的錢?” 情天倏然看向父親,心口猛地一跳,繼而狠狠搖頭。 第157章 跪下,沒人相信她 沐修文再一次問,讓情天一定要說實話,她始終只有那一句:“我沒拿?!?/br> 一支煙燃盡后,沐修文在茶幾上的煙灰缸里摁滅了煙頭,起身過來。 情天莫名有些心慌,然后,她手中的毛筆被抽掉,父親拉著她,步伐極快地出了書房,穿過走廊而去。 沐老夫人的房中人不少,看到沐修文與情天入來,臉色都有些凝重。 在情天的心里,父親鮮少有這樣嚴厲的時候,當時在燈火明亮的祖母房中客廳,他對她說:“跪下?!?/br> 情天不肯跪,一個小木盒不知從什么地方扔到她身前,摔落在地面上。 帶鎖的小木盒,情天認得,那是屬于她的,是她存零用錢的地方。 沐修文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嚴厲帶著薄怒:“你自己打開?!?/br> 情天從兜里摸出自己那串鑰匙,其中一把特別小特別簡單的,是屬于木盒子的鑰匙。 她倔強地毫不猶豫地去打開,卻在看到里面一卷的百元大鈔時傻了眼。 她盒子里存的零用錢,本沒有那么多。 啪—— 一道火辣辣的疼徒然打在后小腿肚上,沐修文讓情天跪了下來。 捏著木尺的他氣得對她怒目而視,他是沐家的長子,當起表率,從未想過自己教出來的孩子竟然會做出這樣的事。 沐家在場的家眷,似乎隱隱有人勸說“啊呀,小孩子,你打她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