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沐少堂沒理會,抱著兩部實在太厚的書轉身就往門外去,仿佛多待一秒他都會支撐不住了,更別提理會沐尹潔的話。 情天跟上去,沐尹潔也跟著出來。 “你眼里到底有沒有我這個姐?” 沐尹潔氣急敗壞追著大步往樓下去的沐少堂問。 沐少堂轉頭,笑得燦爛無害,“我不是一直就一個姐嗎?” 沐尹潔腳步一怔,原本要脫口的責備忍下,覺得他的回答還算有良心。 可卻見沐少堂轉頭對沐情天:“姐,你再不快點,我的手真的要廢了?!?/br> 情天唇角不覺多了一抹弧度,點點頭,腳步加快跟了上去。 沐尹潔白著臉站在原地,至此,她終于反應過來,沐少堂那一句話,承認的是誰。 情天在沐家老宅住的房間,是以前父母還在世時,逢年過節她隨父母回來小住的那一間。 將懷里抱著的兩本大部頭放在桌上,沐少堂夸張喘氣道:“累死小爺我了?!?/br> 跟進來的情天說:“少堂,謝謝你?!?/br> “姐弟之間還說什么謝?!?/br> 沐少堂擺擺手,往外走,想起什么又轉身:“對了,今天爺爺頭七,晚上……他們都回來一起吃飯,姐你也來?!?/br> 他怕情天拒絕,但卻看到她點了頭:“嗯,知道?!?/br> 盡管某些場合她并不想參與,但事情輕重她心中有數,今天的日子不一樣。 人走了,情天獨自坐在桌前對著兩本厚厚的書冊發呆。 這套書,之于她,比那些古董字畫更有意義。 幼年時多少次,她安安靜靜地坐在那個大書房里,爺爺在看報,她不用練字的時候,就喜歡翻閱這本厚厚的《辭?!?。 比之現在人們常用的字典,《辭?!防锏膬热菔侨绱素S富浩瀚,當別的孩子還在認漢字,她已經熟悉了大部分的繁體字,更別提此書增長了她原本接觸不到的知識。 沐家眾人只知,沐家二小姐于文學上多有天賦造詣,卻不知,她小時候被祖父親自教導時有多刻苦。 情天手撫上封皮,輕輕自嘲一笑。 這書里,有她滿滿的幼時回憶。 午后,沐家老宅傭人就在準備祭供的東西食物,臨近傍晚時,從沐家大門至院子里的車聲就一直陸陸續續,沐家家眷今天都會回來。 這幾日埋頭抄經文,今晨又起了個大早去了趟寺院的情天,午后伏在桌面不知不覺睡了過去,后來是被敲門聲喚醒的。 她打開門時,暮色已至。 門外的傭人說,“幾位先生太太都已經回來了,在飯廳等著二小姐您?!?/br> 等情天去到飯廳,一張大圓桌上果真坐滿了人,聽到腳步聲,大家都抬頭看向她。 即使她已經回來一周,但那些人看她的眼神,仿佛依然當她是突然出現的鬼魅,眼中的古怪藏不住。 情天臉色淡然,迎接那些目光。 沐少堂輕喚了聲“姐”,朝她拍了拍自己身邊唯一剩下的空位。 第25章 哪兒也不去,她姓沐 沐家因著沐老爺子的教導,一直家風開明,對于最小一輩的孫子孫女,從未有過重男輕女。 從小到大,三個孫女與唯一一個孫子的吃穿用度,都是一樣對待。 小少爺得寵,三位千金也同樣得寵。 但畢竟沐少堂是唯一一個男孫,今后要為沐家開枝散葉,潛意識中,大家的希望更多地會寄托在他身上。 加之現在沐氏現任總經理是沐少堂的父親,沐保泓的三子沐勝遠,沐家上下心中,都知道今后風向標指向哪里。 等到沐勝遠也百年之后,這沐家,便是少主沐少堂的。 沐氏,也應是他的。 可今年不過才十九歲,仍在上大學的沐家少爺,心思哪里在這些之上,他信奉的是及時行樂,日子過得是滋潤自由。 他沒有被沐勝遠管教嗎,是有,但在于他肯不肯聽,從小被寵著長大,別的不會,少爺脾性倒是一堆。 可也不能說沐少堂一無是處,至少他又不像其他豪門貴公子那般在外欺凌惹事,只是叛逆,喜歡任著自己的性子來。 所以當他拍著自己身邊的位置讓情天過來坐,沐家傭人毫不意外,因為他打小就與沐二小姐感情親厚。 可意料之中是一回事,眾人高不高興又是另一回事。 在沐家家眷的心中,沐情天在兩年前就死了,如今卻在沐老爺子過世的當天突然回來,他們接受不過來。 更不說此刻沐家老宅飯廳大圓桌之上,沐勝遠坐的是主位,他的右手邊便是兒子沐少堂的位置,沐少堂所指地空位,就在臨挨著自己之右,算起來,也是主位旁邊了。 沐尹潔的臉色不好,下午的事情她還記在心里,包括剛才入座時,她想坐那個位置,沐少堂說已經有人了。 卻不知,原來是給沐情天留的。 在席眾人各有心思,情天卻臉色平靜地走了過去,在那唯一的空位落座。 “大家都吃飯吧?!?/br> 說話的是情天的二叔,沐尹潔的父親沐益誠。 至此,宴席開,卻注定不是一頓能讓人好好吃的飯。 “少堂,上次我聽小漠說起,你在學校被通報批評了?” 坐在對面衣著雍容的中年女子喝著湯,一臉溫和笑意開口,正是沐尹潔的母親白慧。 “呵呵,二伯母,我們今天不說這個,吃飯,吃飯——” 沐少堂笑得牽強,因為感覺到來自父親一記恨鐵不成鋼的目光。 他目前就讀于c大金融系大二,白慧口中的小漠是她的侄女白漠,沐尹潔的表妹,跟沐少堂一樣就讀于c大金融系,但已經快要畢業了。 白慧笑笑也不再追問,一邊手里剝著蝦,一邊看向情天。 “你說老爺子也真是的,既然人活著,為什么要瞞著我們呢?” “情天,你也不早點回來,你看,連爺爺最后一面都沒見到?!?/br> 原本走神的情天,聽到突然提起自己,不得不回神。 “你少說兩句?!?/br> 沐益誠在旁輕聲道。 “我這不是關心嘛?!卑谆劭醋约赫煞蛞谎?,又轉頭對情天:“接下來,有什么打算嗎?” 同是一家人,坐在一桌上吃飯,兩年后的第一頓飯,沒有關心與安慰,只問她今后有什么打算。 好像她是個外人,無親無靠得趕緊想好自己的去處與出路,不要麻煩了別人。 也是,父母過世,現今爺爺也走了,這個家,似乎已經沒有容她之處。 情天淺淺揚唇,抬頭對白慧:“二嬸,我就打算留在c市留在沐家,哪兒也不去了?!?/br> 他們忘了,她姓沐。 這清清淡淡一句一出,白慧剝蝦的手頓住,席間眾人表情亦是各異,之前的那種古怪氣氛,再次襲來。 或許唯有沐少堂的聲音是開心的:“太好了,姐,你在我也不悶了?!?/br> 第26章 最愛的書,燒得她目眥欲裂 同是這一天,c市最豪華的高級會所,盛世公館有晚宴。 盛世公館是盛辰集團旗下產業,不僅氣派高端,可容納人數眾多,盛辰集團一年一度的高層年會,歷年都在此舉行。 今年的年會日期,在半個月前就已確定,作為盛辰集團的董事長,藺君尚只在開場出現,一番簡短致辭,之后直到酒宴開席,無人再得見那尊貴男子的身影。 觥籌交錯間,有高層尋到董事長的助理許途,低聲問:“董事長人呢?” “董事長有事,今夜你們玩得開心?!?/br> 許途舉了舉手中酒杯,笑道。 盛辰集團年會從來是大手筆,無數價格不菲的禮品與獎金,包在場的人盡興而歸。 然而就像那些人問的一樣,他們的董事長藺先生人呢? 早在開場致辭后,飲過一杯酒,藺先生就已經驅車返回了住處。 藺先生不住藺家,在市中有一處獨立莊園,名曰松云居。 據傳聞位居半山占地之廣逾兩千坪,背有森林山色,前可遠眺c市繁華燈火,天然植被為綠屏,耗時三年花費逾兩億精工打造。 更有傳聞松云居警衛森嚴,除了藺先生本人與其助理及家中傭人,從未有客能入松云居,更別提普通人,因此其中到底有多奢華,無人得以窺探,一切僅僅都是傳聞。 就在盛辰高層年會晚宴熱鬧進行時,晚上七點半,松云居二樓主臥,身形頎長的男子佇立落地窗前,房中沒有光源,只有外面清淡的月光薄薄灑在沉默的男子身上,身后,一室暗淡寂靜。 從褲袋摸出手機,藺君尚按亮了屏幕,亮光照著側顏,英俊沉郁。 從通訊錄點開一個名字,拇指卻遲遲沒有按下去。 曾幾何時,他連想聯系一個人也如此再三斟酌。 沐家 晚飯過后,傭人來報,一切已準備就緒。 沐勝遠先走了出去,沐家一眾跟著,今夜沐家家眷要在院子里為沐老爺子燒紙,這是頭七的習俗。 從飯廳離座情天走在最后,卻被人拉住手臂,轉身看,是沐少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