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節
“秦代穆,岱欽帖木兒。你算是有才的了,只是我好奇你那一臉褶子怎么弄出來的?”我一面說著,一面對著他的臉摸了起來,卻發現那是用一種膠狀東西弄成皮膚的顏色黏在臉上的,不由得大呼神奇。 “你可別太大的動作,你的傷勢還要修養呢?!贬窔J笑著從我手上將胡須又接了回去,往臉上邊貼邊道,“我還得再裝裝呢。對了,你就憑一個名字就把我認出來了?” 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其實直到我揭開你的胡須之前,我都不敢確定是你。不過從看了你用的藥我就開始懷疑了,雪蓮花那樣名貴的藥,豈是一個在軍中服役的老大夫能夠拿來當白菜一樣使的?還有,我的傷勢反復,也是你搗的鬼,我看了你給丫鬟的藥方,川穹,鐵砂等都是惡化傷口的藥,而且,自從你離開之后,丫鬟從你那里拿來的藥,沒有一次還有雪蓮花味兒的,你用的都是很普通的療傷藥,我自然好不起來。那天你回來之后,給我弄的湯藥,那種糊糊狀的藥,一看就不是中原的傳統藥?!?/br> 岱欽笑著對我豎起大拇指,笑道,“你還是和以前一樣聰明?!?/br> 說完這些話,我便低著頭,再也不愿抬頭說話了,岱欽不禁有些奇怪,好言好語微笑道,“已經從朱顏血那里把你救出來了,這會子,她指不定在怎么生氣呢,你還有什么好郁悶的?” 我抬起頭,看著岱欽依舊裝扮成一個老頭的臉,本來愁緒萬千,不由得又好笑起來,“你既救了我,想來也是知道我是燕軍中人的事了?!?/br> 岱欽頓了頓,喝了一口茶笑道,“我早知你非池中之物,只是沒去打探罷了。我大元最后一絲氣脈斷盡之后,我們便都游蕩在中原,四海為家,我閑來無事,便想去金陵找你,在金陵盤桓幾年,也是找到了你,只是那時候你在青樓之中,我不好去與你相認,再后來,時間長了,便也都查清楚了。我倒是很佩服你呢?!?/br> 岱欽并沒有太詳細的說什么,我知道他是怕我尷尬,看著他憨憨的笑臉,不由得萬般感謝,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問道,“諾敏呢?” 提到諾敏,岱欽不由得皺起眉頭,臉上爬滿了愁緒,“這丫頭,說是要出去尋人,我已經幾年未見她了?!?/br> 我心中一驚,岱欽這么說,大約就是還不知道諾敏要找的人其實是我假扮的,沒想到諾敏情竇初開,竟然如此癡情,我不禁內疚萬分。 “算了,不提那丫頭了?!?/br> 我也趕緊笑笑岔開話題道,“對了,你是怎么知道我被朱顏血抓了的?難道你也在燕軍中?” 岱欽靦腆一笑,“這事兒說起來真的是緣分了。我經過東昌的時候,在路上正行走著,身邊經過一乘轎子,一陣風正好吹過,那轎子的簾子便被風掀了起來,我正巧瞥了一眼,卻發現里面斜倚著一個姑娘,閉著眼睛,面如金紙,胸前滿是鮮血,再一看居然是你,便跟了上去,本想立即將你奪出來,卻發現前面還有個紅衣女子并幾個好手。只好跟蹤著他們?!?/br> 第240章.60.戲弄 岱欽朝外面看了看,又接著說道,“跟了兩天才搞清楚情況,我聽說他們在追剿燕軍,便隨便拉了一個燕軍的逃兵,換上了他的衣服,又化了妝,假裝是燕軍的老大夫,這才博取了那個賊婆娘的信任。對了,你跟她是什么關系,她把你俘虜了,還要救治你?” 我略微將我曾經在南軍火器埋伏中救下朱顏血的事和朱顏血在戰場上背叛偷襲于我的事告訴了岱欽,岱欽不由得氣憤難忍,“這個人怎么這樣沒有廉恥,如此恩將仇報,不怕報應嗎?!” “動亂的年代,人人只求一個自保,誰還去管什么神明報應?再說了,朱顏血祖上世代為賊,到她這一代,簡直熏陶得是非不辨,毫無情義道德可講,她能有這點良心還救治我,就已經是天大的人情了?!蔽覈@了口氣,無奈的說道。 “遲早我要替你報了這個仇?!贬窔J咬著牙說道。 我搖搖頭,“算了,她這樣無情無義的人,總有一天會有人收拾她,在燕軍中略有不順心便要反叛,朝廷又能瞧得上她嗎?不過是現在用得上他們罷了,總有一天利用完了,最先要鏟除他們的人,便是現在她信賴十足的朝廷?!?/br> “這話不假,來,你也吃點兒東西,等下我也替你化個妝,咱們易裝上路,倒省去好多麻煩?!贬窔J說著,便已經開始打量著我的臉。 我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笑道,“你是在看我適合扮成什么模樣嗎?你這手藝是哪里學來的?” 岱欽羞赧一笑,“說來就有些慚愧,我乃是家破國亡的亂世臣子,自從大元氣數盡了以后,我們這些曾經效力過的臣子,一下子從萬人追捧變成了人人喊打,大明朝廷還有專門的人圍追堵截,我手下本來還帶著幾個人,可是人一多,又帶著蒙元習氣,再加上長相和中原人有異,太容易被人注意到了,我就沒人給了他們一筆銀錢,讓他們各自散開,找一個偏遠的地方安己頓下來。我自嘛,就四海為家,時而裝作一個商人,時而扮作一個赤腳大夫,想著只要找到諾敏,我兄妹二人就回草原定居了?!?/br> 岱欽不過輕描淡寫幾句,卻能想象他這幾年的漂泊與浪蕩,不過他很是樂觀,并沒有自怨自艾,我也就無從安慰,笑道,“諾敏也很是堅強能干,一個女子在外,也算不容易?!?/br> “她哪里有你能干,不過是小打小鬧的任性罷了?!贬窔J笑了笑,終于斂起笑容凝視著我問道,“現在你事怎么打算呢?是去北平繼續追尋四王爺,還是……” 我愣了愣,自己也茫然起來。岱欽笑道,“現在要是想不到,那就算了,又不急于一時,咱們一路走一路想吧?!?/br> “走?”我有些迷惑的看著岱欽,“走去哪里呢,就這么……就這么漫無目的的瞎走嗎?” 岱欽臉上微紅,有些尷尬道,“我這幾年都是這樣過的,想來對你來說有些難過。那咱們先找個驛站歇歇腳,你想好去哪里,我護送你去就罷了?!?/br> 我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敏感,便連忙岔開話題,“我現在既然在你的幫助下逃出來了,應該也不至于蠢到再被捉回去,你既要尋你meimei,那就繼續去尋她吧,我自己想去哪里都可以在自己來?!?/br> 岱欽微微笑道,“要是你沒有受傷,跟我說這種話我是一定相信的,也絕不會厚著臉皮非要賴在你身邊,只是你現在大傷未愈,作為老朋友,我難免會擔心,就是再無情的人,也不能在這種時候離你而去,別說朱顏血或是南軍來追你了,就是路上隨便一兩個流匪,都不是你能對付的。你總不能置我這個朋友于不義?!?/br> 我不好意思的看著他,簡直沒法拒絕他這一番好意,只好答應。 如果說朱棣是火,越龍城是木,那岱欽就溫潤如水,永遠的好似一潭深水,柔柔的流動著,不管什么時候,他都是不慍不火,井井有條,雖說少了幾分青年該有的激情,但是為人處世溫和寡淡,總是讓人覺得很舒服。 趕車的小廝是唯一一個岱欽的部下留下來照顧他起居的,我們找了一家驛站先落了腳,岱欽將我裝扮成一個中年的黑面寡婦,住在驛站的期間,有兩次南軍的士官進來搜查,還有一次朱顏血親自進來搜查,我本來準備躲起來,岱欽卻叫我淡然處之,他自己已經易裝成我的老管家,朱顏血查到我們房間的時候,拿著鞭子瞪著眼睛到處亂瞅,目光犀利掃到我的臉上的時候,微微皺起眉頭,我有些緊張的攥緊眉頭,朱顏血恰好這個時候把鞭子掃到我面前,揚著下巴問道,“你是什么人?” “濟南安氏,夫君在南北之戰中失了蹤,孩子得了熱病死了,一家子散了,就剩下一個老管家隨俺出來逃荒,落腳在此處?!蔽已b作一副戰戰兢兢的模樣,低著頭顫抖著回答道,“這位婆姨是朝廷的人嗎,要是看到我們老劉一定要叫他給俺捎個信兒,俺等得好苦啊?!蔽乙贿呎f,一邊袖著袖口擦眼淚。 朱顏血皺著眉頭,“哭什么!跟我哭有什么用!還有,誰是你的婆姨?你亂喊什么?小心我把你舌頭割下來!” 我癱坐在地上,“不敢了不敢了,俺年紀大,人糊涂了,姑娘饒過我吧!” 朱顏血這才擰著眉頭拖著鞭子往外走去。帶她走遠,岱欽起身將房門關好,一轉身便噗嗤笑了起來,“你還說我會裝,你比我還會裝呢!” “噓?!蔽疫B忙站起身來,走到門邊將糊紙捅破,往外看了看,這才走到桌邊坐下,“這個女人未免太可惡?!?/br> “所以要好好教訓她一番嘛,你想不想看她的好戲?”岱欽笑道。我皺眉問道,“怎么看好戲?” “咱們這是第二間屋子,這驛站有十六間屋子,她要巡查完還要一會兒呢,快跟我來?!闭f著,岱欽將窗戶打開,翻了出去,又在外面張開雙臂等著我,我雖然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但是想想總是有主意才會這么干,便也跳了出去。沒想到他走到馬棚,找到了一匹棗紅色的漂亮母馬,笑道,“就是它了?!?/br> 我也認得這匹馬,這是朱顏血的坐騎,朱顏血很是講究,將馬鞍都布置的很是別致,那鞍子四周繡了一圈疊錯的花紋,都是絞金絲的線繡制。岱欽從腰間掏出一個小小的布袋子,那布袋子一打開,卻一排排的插了許多銀針,岱欽將馬鞍翻開,將銀針一根根的反著插了進去,插好之后,又將馬鞍理好,一點兒也看不出動過的痕跡,“快走?!?/br> 他足足插了二十多根銀針,才拉著我趕緊往回走,重新爬窗戶回到屋子以后,我們就站在窗邊,對著一個小小的孔洞往外看著,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朱顏血一無所獲的出去了,臉上尚帶著幾分不服,皺著眉頭往馬背上跨去,剛一坐上馬鞍,那針頭兩頭扎下,朱顏血一覺疼痛,便想著翻身下馬,無奈那馬兒也被扎入背部,立即受驚,一下子便撒起野來,將身子高高揚起,沖出馬棚就要狂跑,朱顏血先還想扯住馬韁,屁股上又疼痛難忍,沒兩下就被甩了下來,摔在馬棚的地上,那地上的泥土混著馬糞馬尿,sao臭難忍,朱顏血迅速的跳了起來,可是一身紅衣卻已經臟污不堪,她受此大辱,氣得面紅耳赤,“誰搞的鬼?!出來!姑奶奶殺了他!” 此時她帶來的幾個人也都出來了,全都看到了她方才狼狽不堪的一幕。平日里朱顏血總是一副冷面,受制于一個山賊女人,想來這些南軍的大老爺們心中也是不平,連一個上前扶她的人都沒有,一個個都是袖手旁觀的姿態。 朱顏血雖然想立即就抓出陷害她的人,但是一身的馬糞味兒,她那樣潔癖的女子豈能忍受,權衡之下,還是先回去換衣服才是最重要的,便如一陣風似的往外跑去,她的幾個手下這才也騎上馬,追著主子去了。 他們這一走,岱欽轉過身來,靠在床邊,彎腰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幾乎笑得岔過氣去,我見他這副促狹樣,也忍不住跟著笑了起來,“好男不與女斗,你也真是……” “哈哈哈哈,我沒與她斗啊,誰叫她自己不小心,不知道檢查一下自己的馬鞍?她的馬兒把她摔在地上,讓她如此狼狽,又不是我摔得?!贬窔J聳聳肩,很無辜的說道。 “算了,按理說她這么跋扈,摔她一跤也是該?!蔽胰套⌒Φ?。 “可沒有那么見到,我擔著好男與女斗的壞名聲,就摔她一跤,太不上算了?!贬窔J神秘一笑,轉過身去,直接將窗戶撐開,對著外面呆呆的望著。 第241章.61.返北 “什么?你說什么?”我不禁一個寒噤,“那針……” “我們蒙古男人向來都是在戰場上分個勝負,毒藥這些東西都是女人用的,但是對付這個女人,我倒覺得她確實應該受點苦才行?!贬窔J看著外面方才朱顏血摔落下去的地方笑道。 “你給她下了什么藥?”我有些緊張的問道,若是岱欽厭惡朱顏血至極,直接毒死了她,想想這懲罰倒也有些太重了。 岱欽轉過身子看了看我,搖著頭笑道,“人家都說最毒婦人心,我看你就愧對這五個字。你看我的樣子,像是會一出手就要了一個女人命的人嗎?” “那你也不會太便宜她?!蔽移财沧斓?。 “那針上喂的是我們草原上一種草,這草,說起來跟那女人還真有淵源,用到她身上也算對得起她,叫做馬尾草,這馬尾草配上紅珊瑚粉末,無毒無害,但是有一種奇效,那就是一接觸皮膚,會讓人又痛又癢,而且鉆到心窩子里去那種,會讓人恨不得把那塊rou挖了的難受。那婆娘半邊臉戴著金面具,一天到晚繃著個臉,跟尊佛似的,我倒想看看她大庭廣眾之下撓屁股是個什么光景?!?/br> 他一面說,我就一面笑,“你這也太損陰翳了!” “這一招,還算滿你意吧?”岱欽將上身微微向前傾,幾乎快要靠到我面前,笑著說道。 我連忙往后退了退,他大約是發覺了我的動作,慢慢退了回去,好像自言自語似的,“雖然損陰翳,終究不傷人,就是這十天難熬,只要過了十天,就什么毛病都沒有了。這是整人的一個辦法?!?/br> 我也搭訕著點點頭,假裝要拿什么東西似的,往桌邊退去。岱欽何等聰明,已經和我一樣感覺到氣憤變得尷尬了,便說道,“你收拾收拾,我們該走了?!?/br> “走?”我抬頭用目光對他表示疑惑。 岱欽低頭笑笑,“咱們這樣整了人,這個賊婆娘何等人?能忍受自己吃了這樣一個悶虧嗎?只怕反應過來了立刻就要派人來查封這家驛站,到時候所有人都跑不掉?!?/br> 我不禁道,“你看我這腦袋,這幾年越來越不頂用了,這點簡單的道理都想不通,我這就收拾,咱們能盡快走就盡快走?!?/br> “行,我也回房了。你休息一下?!贬窔J說著,已經走到了門口。 我坐在床頭,將腳放在床沿,雙手支著下巴,不知不覺的發起呆來,現在出去,要去哪里?這些天已經完全沒有了朱棣的消息,我不知道他在哪里,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更不能確定他現在好不好。他知不知道我還是活著?他有沒有在找我? 坐了很久,門被吱呀一聲推開,岱欽探進來一個頭,道,“你怎么還沒收拾?” “???”我連忙站起身來,渾渾噩噩走到一邊將幾件衣服打了個包,剛打完包,岱欽已經笑著走了進來,“你這幾件大毛的衣服一件都沒有收拾,怎么就包起來了?”我一看,果然還剩幾件厚衣裳一件都沒疊,又坐著一件件的去疊了包了起來,打好包之后,在一看旁邊,臉上不由得刷的一下紅了,原來我把厚衣服包了進去,方才的衣服又被我拿出來了,抬頭一看,只見岱欽站在邊上朝著我微笑著,我想他大概是因為已經提醒過我一次了,不好意思再提醒第二次,怕我尷尬。我這才把心思定了定,迅速的把東西收拾了一遍,站在一邊沖著岱欽發呆。 岱欽笑道,“你今天很是神不守舍,我知道什么緣故,替你整了一劑藥,總能治好你的?!?/br> “藥?” “開個玩笑,出去吧?!贬窔J高深莫測,邁腳率先出去。 我跟在他身后,上了馬車,那馬車前頭是兩匹馬,馬夫騎著一匹趕車,他自己占了一匹,我則坐在車內,有時候他也會進來歇息一下,餓了我們就吃他準備好的干糧和水。不知不覺趕了幾天路,我才發現越來越苦寒,笑著對他問道,“怎么往北邊來了?你要回草原嗎?” “不,送你去北平?!贬窔J從馬背上跳下來,坐在車梆子上,一腳架起來,搭著胳膊,微微側著頭跟我說話。 “北、北平?”我有些語頓,看著岱欽顯得不知所措。 “怎么,你不是一直想回北平嗎?”岱欽的善解人意,不知怎么的,讓我有點羞赧,在他面前,我總是不好意思說我的心早就想去北平,我恨不得插上翅膀立刻馬上去北平找朱棣。 “喏,我可不是特地送你去的,我回草原呢,確實也要經過北平,順道把你捎過去,你回了燕王府,我也便放心了?!贬窔J頭頭是道的說道。 我低頭略笑了笑,“你說說,你放什么心?燕王被南軍打敗,現在燕王府難道還是安全的嗎?” 我本是一句調侃,不料岱欽卻忽然止住了笑意,“既然你在燕王府不能讓我放心,那就跟我一起去草原吧?有時候也許只有守在身邊才能真的放心?!?/br> 岱欽說的很認真,一點也看不出開玩笑的意思,我一下子愣住了,半晌,冒出一句連我自己都有些吃驚的話來,“你的刀子被我弄丟了,對不起?!?/br> 岱欽輕聲道,“沒關系,送給你了,便憑你的決斷,別說是弄丟了,你就是賣了送人了,也是你的事。只要能博得你一笑就好。刀子再貴重,也不如人重要?!?/br> 我笑著道,“我可沒有那樣把你的刀子看得稀松平常,我是在草原上遇到狼群了,不得已弄丟了刀子?!?/br> 岱欽臉色一變,“哦?這一段故事你倒是沒跟我說過。如此,這刀子可算救了你的性命,更是丟得值了?!?/br> “確實是一段故事,但是現在一時半會跟你說不清楚,將來有機會,我把那天的事完完整整的告訴給你。我……”我抬眼看了他一眼,正色道,“我一直都想著把那刀子還你的?,F在丟了,我……欠你一個大人情,我也拿不出那么貴重的東西還你,這輩子只要我還在,你無論有什么事找我,只要我能做到,一定幫你?!?/br> 岱欽微微笑了笑,帶著一絲淡淡的苦澀,不過很快就又恢復溫和,“不要隨便許這種諾言,萬一有你能辦到但是不愿做的事,你豈不是要為難?!?/br> 我臉上一紅,不敢再接著他的話往下說,“將來我尋得了好鋼,一定也替你原模樣打一把,縱使不是你的傳家之寶,也聊勝于無吧?!?/br> 岱欽將頭轉到前面去,有些發癡的望著遠方,“不必。不過是個小物件兒罷了?!?/br> 我知道那不是一個普通的小物件,可是我沒有勇氣坦誠的向他道歉,我有些恨現在的自己,此時的我,是齷齪的,懦弱的。 朱棣果然已經帶著極少數殘存的部下回到了北平,北平又在一次變成了孤城,為了謹守住,城門死死的關著,城墻之上到處都是舉著長矛長槍,背上背著弓箭,來來回回巡守的燕軍。整座城像一座箍得緊緊的鐵桶,完全沒有落腳之地。 我和岱欽想進去,無奈竟然沒有人敢放人進去。我想讓城墻上的士兵給朱棣帶個口信兒,可是城墻上的侍衛根本沒有要下來聽我這個小女子一言的意思。 岱欽不禁對我說道,“已經到了北平城外,不必著急再等幾天,就算通知不到里面的人,在這等等,他們總不能一直不開門,只要有人出城辦事,咱們總能找?北平這樣嚴加防守,王爺竟像是驚弓之鳥一般,將自己緊緊避在一座城池中,我從來沒有見過他這樣的?!?/br> “你別多想?!贬窔J好言好語的安慰道,過了半晌,才低聲說道,“從東昌經過的時候,路上幾乎到處都是死尸,穿著朝廷軍衣的,穿著燕王府軍醫的,年輕的,老的,胖的,瘦的,到處都是尸體……除了明元交戰,我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這樣血腥的畫面了,真是想不到,太祖那樣厲害的人物,竟然留下這樣大的漏洞,讓兒子孫子內訌起來,打得不可開交。帶累著這么無辜的人死去?!?/br> 岱欽的話語中帶著蒼茫與悲憫,只有經歷過而又跳脫出來的人才會說出這樣的話,而這些,是聰明如朱棣,仁慈如朱允炆都參不透的簡單道理。 北平城外,方圓五十里幾乎已經沒有了居民,大家要么就是收拾家伙進了北平城,壯大了朱棣的生力軍,要么就是南下投靠親戚,或者直接成為流民,誰也不想在這么危險,這么容易成為戰地的北平城外繼續度日,安穩不如生命重要,寧愿奔波流浪,也要活著。 我們很快就找到一處不錯的民宅,這宅子里一應用具都還齊全,只是沒什么貴重物品,看來是主人家帶著能帶走的好東西全部逃難了,家具木器床褥這些大家伙沒法都帶走,只好留下了,岱欽和小廝一起收拾了兩間屋子出來,我們暫時的歇下了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