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節
王大嫂也姓王,全名王麗娟,不過周圍鄰居習慣了叫她王大嫂。王大嫂租住的平房就在司羽隔壁,房子和司羽家的差不多,一樣的逼仄狹窄,但是王大嫂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一些雨篷布鋪在地上,墻面也被重新粉刷成白色,幾面墻上還掛了一些年畫,一個瘸腿的桌子上,王大嫂專門放了一盆鮮亮的塑料花。 總之王大嫂生生用自己的熱情,溫暖了他們灰暗的生活,這種感覺特別好,司羽甚至有些羨慕王家的和睦,“王大嫂,你真是手巧,明明我租的地方也差不多,怎么你家就這么舒坦呢?” “你太忙了,要養兩個孩子,還要注意自己身體,我都多大了,有時間胡亂弄這些。對了,強子、柱子,快出來,過來跟你嬸子打個招呼?!?/br> 王大嫂喊完,里間走出兩個二十歲左右的少年,兩個孩子一水的黝黑膚色,爽朗笑容,看到司羽之后,齊齊喊人:“司羽嬸子?!?/br> 司羽笑了起來,強子和柱子也是雙胞胎,司羽住平房這段時間里,所有重物幾乎都是這倆孩子幫忙搬的。原文中,司羽懷孕期間,這倆孩子甚至幫著她打水,偶爾不上工,還幫著照顧照顧平平、安安,只是可惜這倆孩子在原文中結局有些慘,強子因為喜歡上楊箐箐所以為了掙錢給她花,入了毒丨品一行,最后被判了死刑,柱子則在工地上被掉下來的空心磚砸到,癱瘓在床十年,凄然離世。 想到他倆的結局,司羽心里又有點不是滋味,不過這一世她不是原主,所以她希望找到方法改善一下他家的生活,如果可以,她希望強子不要染上毒,希望柱子不要癱瘓,希望王大牛和王麗娟的晚年,別過得那么凄慘。 如果說原小說算是前世,那么這一家人就是埋葬自己的人,這份恩情司羽希望這一世她能報了。 “今天不用上工?”司羽將心里的想法藏起,輕聲問道。 “嗯,上個工程結束了,工頭說在家里歇一星期,下個星期去郊區,那邊在建幾個車間,不過那邊的工程期不長,說是倆月就能完工?!?/br> “我們倆這一星期都在家里,司羽嬸子你要是有需要幫忙的,就過來喊我們?!?/br> 王大嫂笑嘻嘻地說:“正好,你嬸子這包袱不輕,等會兒你們幫忙拎著。話說司羽呀,你弄包袱是要搬家吧?” 司羽點了點頭,“我搬到穆家的四合院了?!?/br> “???!”王大嫂、強子、柱子異口同聲地驚訝起來。 強子性格比較直,快人快語的,他立刻反問道:“嬸子,你干嘛回去,穆君明一直打你,你就該跟他離婚,然后遠走高飛?!?/br> 柱子性格完全相反,他比較內斂,說話聲音都輕輕的,“司羽嬸子,是穆君明他要求你回去的嗎?” 王大嫂也拉著司羽的手說:“唉,司羽呀,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門親,可是你這……唉,你也太委屈了啊,要不……要不你別搬回去了,還是找個別的地方住吧,也不至于被你男人打?!?/br> 司羽輕拍幾下王大嫂的手背,“大嫂,以前我總被欺負,現在不會了,你看我現在臉色是不是好了不少?這全賴著穆君明天天給我做好吃的吶?!?/br> “確實,你面色是好了不少,可是男人哪兒這么容易就變了,他要是懷著什么壞心思可怎么辦?好幾年了,我聽說他跟那干meimei一直扯呼不清,司羽呀,你可得悠著點,多留心?!?/br> 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司羽說:“我知道,你們放心吧。對了,你們有沒有見到房東,我要找他退房?!?/br> 司羽的房東和王大嫂家的房東是同一個人,實際上,他們周圍的五個小平房都是房東一個人的。 房東是個六十歲的老頭,挺和善,偶爾拖欠一兩個月的房租他也不會惡聲惡氣地趕人。房東以前就說過想要把房子賣了,正是因此,司羽才想找房東商量,要是他愿意賣,司羽就把她原來租住的這套平房買下來,留著以后升值或者換房用。 然而司羽問完,王大嫂、強子、柱子臉色都變了,司羽敏銳地覺察出他們的為難,問道:“怎么了?” 王大嫂嘆了一聲,強子憋不住話,說道:“房東叫咱們五家全都一個月內搬走,他要賣房子了,我爹去找過房東,可是房東也沒辦法,房東他爹得病了,急需用錢,他說要是我們能一個人給他五千,他就把房子直接賣給我們,可是我和弟弟一個月工資十八塊,我爹工資二十二,我娘腰疼,就打個零工,一個月也就□□塊錢,除去生活費,這么多年下來,我們一家共也才六百塊的存款,怎么可能買得下來??墒俏覀冋伊艘蝗Ψ孔?,都沒找到租金這么便宜的,所以我爹娘現在愁得厲害?!?/br> 不急反笑,司羽問王大嫂:“我有個四合院,四合院東面有個套間,套間帶正廳和兩個里間,很干凈,不像這里這么潮濕,陽光還充足,月租五塊,你們要不要住過去?” 王大嫂、強子、柱子:“你有個四合院?你不是沒有房子嗎?” “剛買的?!?/br> “里面沒住人?” “有,但是你們放心,房子已經歸我,所以到時我會‘好好’把他們都趕出去的?!?/br> 第14章 送圍巾(捉蟲) 王大嫂和兩個孩子都不知道說什么了,在他們的印象里司羽一直是個特別安靜的人,她不爭不搶,極度自卑,可是現在的她好像變了不少,而且她從哪里弄來錢買的房子? “你……怎么……到底……”王大嫂不知道怎么表達了,因為她無從問起,也不知道到底能問什么,只能磕磕巴巴說了幾句話,最后干脆搖搖頭笑了,“我這是怎么了,怎么都不會說話了呢?!?/br> 司羽拍拍王大嫂手背,目光柔和,“什么都不用說,要是同意,你們這幾天就收拾收拾東西,我那邊盡量早些把房子給你空出來?!?/br> 王大嫂點點頭,強子開口問道:“嬸子,你一個月就收五塊錢,是不是太少了?這里一個月都要六塊?!?/br> 司羽起身,嗔怪地給了強子一拳,“都是嫌房租高的,你倒是好,還嫌房租低?” 強子撓撓頭,笑了。 柱子也有點不好意思,便說:“司羽嬸子,你不是要找房東嗎,我帶你去,剛才我出去買豆腐時見到他了?!?/br> “行?!?/br> “那我幫你拎著包袱?!?/br> “謝謝你?!?/br> 和王大嫂、強子說了再見,司羽跟著柱子找到了街角抽旱煙的房東。十多天沒見,房東好像驟然間老了許多,他蒼白的頭發被風吹著,亂七八糟的,看上去愈發顯得老態龍鐘,而原本和善的老頭,此時看著竟然有點陰暗,他坐在陰影處,每吸一口旱煙,便氤氤氳氳吐出許多濃密的是煙霧。 柱子不想跟房東多說話,便提著東西等在了不遠處,司羽則輕輕坐到房東旁邊,許久沒說話。 手里旱煙全部抽完,老爺子才干澀地開口說:“司羽啊,不是我故意趕你們走,是我真沒法子,我爹得了癌癥,說是晚期,可是我不忍心不治啊,你們趕緊搬走,我便宜點把房子賣了,怎么也能讓我爹多拖幾天?!?/br> 房東其實已經六十歲了,他爹今年算起來怎么都得八十了,這在這個時代已然算是高壽,然而無論他年齡多大,對房東來說,都希望他能多活幾年。 “唉……司羽啊,搬家吧,你這個月的房租我也不要了?!狈繓|越說聲音越沙啞。 司羽看和善的房東這樣,心里也不舒坦,便問道:“房東,我那套平房你賣給我吧,多少錢你盡管說?!?/br> 房東愣愣地轉頭看向司羽,“你說什么?你要買我的房子?” “是的,我要買你的房子,價格你說?!?/br> “五……五千,不不,你要是覺得不行,四千五也可以,你要是買兩套,就八千?!狈繓|越說越激動,他這房子是幾乎無人問津的平房,而且非常小,沒有院子,平房內部潮濕且狹窄,即便有人來看房也被這房子內部的狀況嚇退了,所以他雖然想賣,卻一直沒賣出去。 分家時候司羽拿了四萬,花出去三萬八后還剩兩千,之后四合院的錢,司羽又分到一萬,除去給穆君明的三千,司羽手里現在還有將近九千塊錢,所以她干脆地說:“兩套房子,我給你八千五,另外那五百塊,是給老爺子的看病錢。這幾年來我也謝謝你的照應,每次我拖欠房租你都沒趕過我,謝謝你?!?/br> 六十多歲的老人一瞬間淚眼婆娑,司羽輕輕拍了拍老人肩膀,說:“好人會有好報,老爺子不會受苦的?!?/br> 司羽不敢說老爺子肯定沒事,因為既然是癌癥,那治愈的可能性就不大,可是如果能沒有痛苦地離開,對老人來說可能也是一種幸福,這也是她最樸素的祝福。 “我有個朋友在賣房子,所以合同什么的,我叫我朋友幫忙準備,三天之后,我過來跟你簽約,行吧?” 房東拼命地點著頭,說不出話來。司羽也無法再多說,只能叫上柱子回了四合院。 把東西放好,柱子左右看了一圈,似乎很是滿意。 司羽笑著給他塞了一大把紅棗說:“回頭叫你和你娘收拾東西,一個月之內,我肯定叫你們搬進來?!?/br> “我不要紅棗,嬸子,你留給平平、安安吃吧,他倆還小,要長身體?!?/br> “你這孩子,聽話,拿著吧?;厝ズ蠼心隳飫e擔心,以前都是你們照應我,這會兒我也該報報恩了?!彼居鹜嫘σ话阏f,然而玩笑歸玩笑,在她心里,葬了書中司羽的這份恩情,真的比天大。 “我知道了,嬸子,那我走了?!?/br> 柱子離開后,司羽便在屋里算計起了租房的事情。 這個四合院她和穆君明一家子住在正北方廂房里,廂房一共一個堂屋,左右兩個里間,右邊的里間還有單獨隔出來的一個小隔間,他們一家住著綽綽有余。東面兩個廂房,一個廂房帶著兩個里間,一個廂房帶了一個里間,這兩個廂房能租給兩戶人家,西面和東面的結局一模一樣,也可以租給兩戶人家,最南頭左邊是伙房,四合院入口后面是茅房,總之這個院子,司羽可以租給四戶人家。 不算王大牛家的租金,這里地段還算不錯,幾個廂房都挺寬敞,所以都能租到十來塊錢,這樣司羽一個月保底就有三十五塊錢的收入了。 另外那兩個平房也能租出六丨七塊的價格,如果把地板整理整理,別那么潮濕,再把墻面重新刷漆,那倆平房也能租出十塊的價格,這樣一合計,純收入,司羽一個月最低能拿到五十五,在這個是人均工資二十的八三年,司羽已經算是高收入人群了。 心里美滋滋的,司羽把錢收拾好,仔細藏起來,隨后去找了周漢聲,把情況說明之后,周漢聲不得不感嘆:“司羽,以后你就是有錢人了,記得照應我生意啊?!?/br> “那是當然?!彼居鸸笮?。 只是在離開的時候,司羽被周漢聲拜托了一件事,那就是給楊箐箐送一條圍巾,這圍巾是周漢聲托人從國外帶回來的,而且司羽知道這個牌子,在后世這個牌子的衣裳全都是動輒五萬以上的。 拿著那條圍巾,司羽左右為難,可是待她想要拒絕,周漢聲已經被一個同事拉走了,于是司羽拿著那條圍巾許久,才起身離開。 真的不想和楊箐箐有任何關系,可是司羽也知道這不可能,因為楊箐箐至少名義上還是穆信義的閨女,而她名義上還是穆信義的大兒媳婦兒。 心里嘆著氣,司羽溜達著回了家,路上順便接了剛放學的平平、安安,到家后,司羽發現穆君明已經回家了,只是他渾身上下都是灰,臟兮兮得好似鉆過老鼠洞。 微微蹙眉,司羽問道:“你這是干什么去了?” 穆君明低頭看看自己,也不覺得丟臉,反而如?;卮穑骸按驋吡艘惶煨l生,這才剛結束?!?/br> “是你這是放棄玻璃廠的工作,改去工地上班了?”司羽調侃著說。 平平笑瞇瞇圍著穆君明轉了一圈,說:“娘,可是我覺得爹這樣也很帥氣?!?/br> 安安跟著附和:“就是啊,爹最厲害了?!?/br> 對于父母,幼小的孩子總是這么輕易原諒,平平、安安根本不記得十來天前,他們來還嚷嚷著說如果穆君明打司羽,他們就使勁打穆君明,這會兒他們已經把這茬扔到了腦后,跟穆君明親近起來。 高大挺拔的穆君明也不避諱,徑直脫了外套,對司羽說:“我去沖一下,等會兒我給你做魚頭湯喝?!?/br> 輕笑著點點頭,司羽把平平、安安叫到自己身邊,讓他倆跟自己一塊看一本童話書。 童話看完,穆君明也洗完澡回來了,只是這一次他忘記帶衣服了,于是一推開門,只穿了件大褲衩的他便被司羽看到了。 有點尷尬,穆君明趕緊拿了衣服套上,司羽卻莫名口渴起來。 穆君明身材非常好,肌rou線條精壯有力,黝黑的膚色透著明晰的光澤,他走過的地方似乎都彌漫著男性荷爾蒙的氣味。 趕緊收回腦海內的胡思亂想,司羽對穿好衣服準備去做飯的穆君明說:“這是周漢聲送給楊箐箐的禮物,我不想見她,你去交給她,可以嗎?” 穆君明瞬間眉頭緊鎖,不吱聲了。 平平瞅瞅那個圍巾,隨后四歲的小孩說出一句:“周叔叔什么都好,就是眼光特別差?!?/br> 司羽噗嗤一聲笑出來,她揉揉平平腦袋還不夠,又親了他好幾口才說:“你懂什么是眼光嗎?” 平平昂首挺胸回答:“當然了,喜歡娘就是有眼光,不喜歡娘,喜歡那個楊箐箐就是沒眼光?!?/br> 司羽哈哈大笑,穆君明卻沉聲道:“平平,別胡說,楊箐箐是你姑姑?!?/br> 平平撇撇嘴不吱聲了,安安笑瞇瞇地走到司羽跟前說:“娘,我長大后就要像娘這樣,一定不能像姑姑,姑姑特別丑?!?/br> 司羽再次笑起來,而穆君明看著手里的圍巾,許久才說:“我也不想見她?!?/br> 第15章 點睛 穆君明說完“我也不想見她”,司羽莫名有點尷尬,畢竟是她支使穆君明,可穆君明看司羽不吱聲,于是沉默半晌,說:“算了,還是我去吧,也就幾秒的事情?!?/br> 確實,從他們這個套間到楊箐箐住的套間就幾米的距離,送個東西確實幾秒時間便夠了,然而司羽還是反思了一下,覺得可能自己真有點強人所難了。 干脆起身整理整理衣裳,司羽說:“我跟你一塊去吧?!?/br> 司羽說完,平平、安安立刻跟了過去,一個個脆生生地說:“我也去,娘,我要保護你?!?/br> 被兩個孩子那一臉正義的樣子逗笑,司羽看向穆君明,“行了,一起出動吧?!?/br> 穆君明沉默地點了點頭,于是夫妻倆一人牽了一個孩子,走到了楊箐箐套間門口。 敲敲門,里面傳來一聲“誰呀”的問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