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節
說罷,平平拿著手里的石頭就要去打安安手里另一塊石頭,安安則抱著一大一小兩塊石頭,假裝哭泣:“嗚嗚嗚,他爹,你別打了,別打了……” 看著這樣一幕,司羽難受得厲害,平平、安安才四歲,他們倆何其無辜,遇到司羽那樣一個自卑到極點的娘,又遇到穆君明那樣一個極其渣的爹。 回頭瞪了穆君明一眼,司羽進了隔間,隨即臉上便帶了溫柔,她摸摸兩個孩子的頭,輕聲說:“我們不玩過家家的游戲了,娘教你們打拳,好不好?” 平平和安安兩張rou呼呼的小臉上都是不理解,“娘,我們為什么要打拳?” 司羽微微一笑,回答:“為了鍛煉身體?!?/br> 司羽沒說她希望兩個孩子永遠不被欺負,沒說希望他們以后多么厲害,她不希望在孩子四歲的年紀就教他們這些,她只希望兩個孩子能健健康康,無論身體上,還是心理上。 站在隔間門口聽到一切的穆君明垂下了頭,許久沒動,他臉上的疑惑和不解,不亞于剛才的司羽。 整個套間安靜了大約半小時,半小時里司羽一直和平平、安安學習打拳。司羽沒說她教的東西名字叫“跆拳道”,因為這是八三年,即便是京市,人們也很少聽到這樣三個字,而這時候跆拳道甚至不是奧運會的比賽項目,到一九八八年,跆拳道還只是奧運會的表演項目,兩千年,跆拳道才正式成為奧運會比賽項目。 司羽倒不是想要隱瞞什么,她是覺得說了兩個孩子也不懂,還不如干脆說打拳,方便倆孩子理解。 半個小時之后,套間的房門被敲響,司羽看了看外間的穆君明,起身關上了隔間的門。穆家的所有人她都不想交往,而且她也不在乎得罪人,反正已經分家,再過一段時間他們就會搬出去,到時候十天半個月也見不上一面,還不一定有鄰里鄰居來得親近。 穆君明看著被緩緩關上的隔間門,心內嘆了一口氣,起身開門去了,只是一開門,他懷里便多了一個嬌小的女人,女人聲音軟軟的,語帶嗔怪:“君明哥,你今天去哪里了呀,我們今天分家了你知不知道?所有人都在欺負我,君明哥,我今天什么都沒得到,大嫂……大嫂她太過分了,處處針對我……” 說著說著,楊箐箐便哭了起來,而穆君明則渾身僵硬,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最后他目光瞥到隔間緊閉的房門,不知想了什么,他默默后退了兩步,和楊箐箐保持三步距離后,才說:“你找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楊箐箐這會兒又是傷心又是失落,聽說穆君明回來了,而且還親自去做了幾碗面之后,楊箐箐便立刻找了過來,“君明哥,你怎么也不抱抱我?我今天特別想你,如果你能陪在我身邊,我怎么都不會被大嫂欺負的?!?/br> 說著,楊箐箐又朝穆君明靠過去,只是穆君明完全沒給她機會,在她邁步上前的剎那,已經連續后退好幾步,甚至還厲聲說:“你有事說事,沒事別靠近我?!?/br> “君明哥?你怎么了?怎么這么和我說話了,以前你從來不會這樣對我的,難道你不喜歡我了?”楊箐箐無法接受穆君明那看似劃清界限的動作,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她來穆家五年,五年來穆君明日日陪伴著她,愛護著她,甚至為了她把妻子孩子都趕了出去,他對楊箐箐的喜歡根本不是秘密,有時楊箐箐也會跟他開玩笑,說想和他結婚,然而五年下來,穆信義就是不許穆君明離婚,楊箐箐也因為這事兒在穆信義那兒使過好幾回性子,不過這會兒分家了,穆信義應該就管不著了。 楊箐箐尋思著今天就叫穆君明和司羽離婚,他們離婚之后,四萬塊的家產楊箐箐至少能從穆君明那里要到三萬,到時候再加上那個四合院得來的錢,楊箐箐之后應該衣食無憂了。 穆君明看著眼前梨花帶雨的楊箐箐,莫名地煩躁,他忍不住又后退了兩步,這才冷聲說:“有事趕緊說?!?/br> 穆君明的不耐煩讓楊箐箐很是不安,她總覺得穆君明待她和以前不一樣了,可是因為什么?難道他真的喜歡上了司羽?否則怎么可能一天時間就變成這樣了? 不對,楊箐箐搖搖頭,又否定了自己的看法,穆君明討厭司羽已經討厭了整整五年,決對不可能喜歡上她,那么到底是因為什么?難道因為他兩個孩子?他想回歸好父親的角色? 越想越覺得只有這一種可能,楊箐箐眼淚瞬間決了堤,邊抽泣,楊箐箐邊語不成句地說:“君明哥,我知道你喜歡孩子……我也知道你喜歡我,但是你要理解我……雖然我們相愛,可你現在還沒有離婚,如果你離婚了,我們就在一起好不好?到時候我給你生好多我們自己的孩子……因為愛出生的孩子和因為責任出生的孩子肯定不一樣。君明哥,你別為了兩個小孩就疏遠我好不好?你要是想要孩子,就和大嫂離婚吧,離婚之后,你和我都是自由身,我們就可以雙宿雙棲了,好不好?” 隔間里,司羽聽著外面的一切,忍不住笑了,感情這兩位要是生了孩子那就是“因為愛出生的”,平平、安安就是“因為責任出生的”,而且這兩種孩子還不一樣?多可笑,有些人還真以為自己就是衡量世間一切的標準。 猛地把隔間門拉開,司羽領著平平、安安從隔間走出來,她睥睨地看向楊箐箐,仿佛看著一個可憐的跳梁小丑。 就在這時,楊箐箐聽到是穆君明比往常低了許多的聲音,“以前我可能喜歡過你,但是以后不會了?!?/br> 第7章 孕吐 或許是震驚慣了,聽到穆君明這樣的話,司羽竟然不覺得有什么問題,可楊箐箐卻如遭雷劈,整個人都被定住了般,僵硬得仿佛一塊人形石頭,動動不了,說說不出,一雙漂亮的桃花眼瞪得仿佛銅鈴,俊美的臉蛋也變得蒼白如紙。 瞥到這樣的楊箐箐,司羽竟然覺得十分暢快。 穆君明沒有等到楊箐箐的回應,干脆徑直走到她跟前,一字一頓地繼續說:“以后,別來找我?!?/br> 楊箐箐這才猛然驚醒,她想去拉穆君明的手,卻被穆君明快速躲開,而他躲開的方式仿佛是躲避瘟疫,又是厭煩又是惡心。楊箐箐簡直不敢相信眼前的男人就是曾經對她呵護備至的穆君明。 “君明哥,你到底怎么了?為什么她會在你屋里,是不是她拿孩子威脅你了?”楊箐箐越說越急,剛收起來的眼淚,這會兒又在眼眶里打起了轉。 司羽是學習跆拳道的,她不帶初級班,所以她的學生年齡最小的也十歲了,可就算是十歲小孩,她也沒見過像楊箐箐這樣能哭的,眼淚跟自來水一樣,說來就來,幸而她長得美,哭起來如弱柳扶風,叫人心疼,若是個長得差的,這樣的愛哭鬼不知道多招人煩。 當然,在司羽眼里,無論美丑,只要是這種矯情得要死的愛哭鬼,就算長得再美,也就是個令人生厭的小三,不值得同情。 司羽自始至終都沒說話,只是冷眼旁觀,其實內心深處,她也想看看這個穆君明到底怎么處理他和楊箐箐的關系,以及他口中所謂的“試試”到底有多大誠意。 “沒有威脅,”穆君明說話總是言簡意賅,似乎不愿意多說一個字,沉默冷峻的樣子,倒是給他俊朗的外表上添了一份威嚴,“你走吧,以后也別找我,我和你沒有任何關系了?!?/br> 因為話少,所以穆君明每句話都顯得極為鄭重,這份鄭重叫楊箐箐知道他沒有開玩笑,他是真的不要她了,那么以前所有的溫存都是穆君明的玩笑嗎? 楊箐箐臉色愈發蒼白,好像一個被蹂丨躪摧殘的娃娃,捧心西子般楚楚可憐。她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哭出來,可是眼淚根本不受控制,依舊決堤似的往外涌。 司羽看著又哭起來的楊箐箐,實在是煩不勝煩,只能拉著平平、安安說:“咱們去院子里數星星吧,娘教你們認識星座?!?/br> 說罷,司羽遠遠瞥了穆君明一眼,眼神疏離冷漠,似乎沒對他抱任何希望,那不信任的樣子叫穆君明頓時心生一陣不爽,可是他也很是無奈,只能搖搖頭對面前的楊箐箐說:“我的意思應該已經表達清楚了,請你離開?!?/br> 楊箐箐見司羽走了,還順便把門帶上了,于是她擦擦眼淚,也不管穆君明說了什么,猛地上前,想要撲到他懷中,可是穆君明似乎早就料到,在楊箐箐要往他身上撲去的時候,長臂一伸,將楊箐箐推了開去。 楊箐箐向來是想要誰要誰,她喜歡的人就沒有不喜歡她的,所以她根本不相信穆君明已經不喜歡她了。這會兒她也不著急了,畢竟現在是兩人獨處,沒人打擾的時候,楊箐箐能叫所有男人成為她的裙下臣。 擦擦眼淚,楊箐箐不再靠近,而是深情地看向穆君明,用滴水般溫柔的聲音說:“君明哥,我知道你肯定有不得已的苦衷,才這樣對我,你放心,我理解你,更加心疼你。其實我沒想破壞你的家庭,我對名分沒有那么執著,我只是喜歡著你,若是舊社會,我甘愿當你的小妾,給大嫂端茶送水都行,只要能待在你身邊。 “君明哥,雖然你不愿意告訴我到底發生了什么,我猜也肯定和大嫂、孩子有關,可就算你選擇了他們,也不要這么對我,因為我知道你唯一愛的人,就是我,我也真心喜歡著你,我們的感情難道不能超越一切嗎?我可以永遠當你見不得人的愛人,好不好?” 楊箐箐說得理所當然,甚至覺得自己這樣付出很是偉大,她也篤定只要自己說出這樣的話,穆君明就一定會感動,畢竟以前她可不會這么肯定地說喜歡他這種話。她喜歡別人追捧,更喜歡和人曖昧,這種被人當成公主一樣寵愛的感覺是她最享受的。 然而為了那四萬塊的家產,她還是決定好好說出來,畢竟如果不給穆君明一粒定心丸,她也怕穆君明為了孩子,就不管她了。 事與愿違,就在楊箐箐以為穆君明一定會感動得淚流滿面時,她聽到一聲冷到骨子里的回答。 “不好?!?/br> 穆君明說罷,便不想理會楊箐箐了,可楊箐箐死活不走,他也沒辦法,只能推開門,也去了院子里。 平平、安安沒見過楊箐箐幾次,對她也沒多少印象,但是他們似乎能感覺到司羽不喜歡她,所以便都跟著討厭起楊箐箐來。 每每看到兩個孩子,司羽都覺得欣慰,這倆小孩好似天使,不哭不鬧,什么時候都跟在司羽身邊,像是兩個乖巧的小跟屁蟲,萌得司羽心都快要化了。 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司羽讓平平、安安一左一右靠著自己,指著滿天繁星,說:“看到那條發白的東西了嗎?” “娘,我知道,是銀河?!?/br> “我也知道,銀河超級超級超級長,有這么長?!?/br> 安安努力伸著胳膊,似乎想證明銀河到底有多長,可是才四歲的小孩兒,胳膊再怎么長也有限,所以比劃了半天,她對自己胳膊的長度開始不滿:“娘,我的胳膊什么時候才能長長?要長得像你的那么長?!?/br> 司羽輕笑著親親安安額頭,說:“安安好好吃飯、好好睡覺,很快就長大了,長大后安安的胳膊就會像娘的這么長了?!?/br> “好,等我胳膊長長了,就保護娘,爹要是打你,我就打他好不好?” “娘,我也是,我要吃很多很多,快快長大,爹要是再打你,我們三個就一起打他?!?/br> 剛走出院子的穆君明就聽到母子三人這樣的對話,他站在他們后面,靠近也不是,離開也不是,只能繼續站著,跟個石柱子一般。 九月的夜幕高遠寧謐,漫天繁星清晰明亮,一條發光銀河曲曲折折將夜幕分成了兩邊,在這樣的夜幕之下,人顯得渺小如塵,而人的心胸卻因這份渺小變得開闊起來。 司羽忍不住輕笑,揉揉平平、安安腦袋,她柔聲說:“平平,安安,以后不要這么說,無論如何他是你們父親,這幾年來娘沒有收入,是他養大了你們,就算不愛他,你們也不要恨他?!?/br> “娘,什么是恨?” “就是討厭,討厭很久很久的那種討厭?!?/br> 平平和安安不吱聲了,司羽繼續說:“不過你們倆都要記住,打人絕對不可以,娘最不喜歡打人的人,以后你們兩個,無論遇到什么問題,只要能用語言解決的,那就好好講道理,絕對不許先動手打人?!?/br> “可是……娘,要是別人先打我呢?”平平似乎還是不能接受司羽的觀點,猶豫著問道。 司羽沉默了一下,這才回答:“如果別人先打你,那么……你要控制自己的力道,別把那人打死了?!?/br> 平平笑了,脆生生回答:“娘,我知道了?!?/br> 安安也笑嘻嘻回答:“娘,我也知道了?!?/br> 司羽被兩個小孩的笑聲治愈,她這才理解什么叫“銀鈴般的笑聲”,真的清脆甜美,好似羽毛落在心口上,弄得她整個人都跟著酥麻起來。 嘴角忍不住便帶上了笑,司羽說:“以后每天跟著娘學打拳,一天都不能落下?!?/br> 然而司羽剛說完,胃里就一陣翻江倒海,“嘔……” “娘,你怎么了?” “哥哥笨蛋,娘肚子里有小寶寶,小寶寶想從娘嘴里出來呢?!?/br> 原來只是想干嘔,聽了安安的話,再想想那個從嘴里吐孩子的畫面,司羽“嘔”一聲,將胃里的東西吐了個干干凈凈。 安安,娘真的謝謝你了!司羽無語。 “你沒事吧?”一個低沉的聲音響起,司羽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你不是跟楊箐箐談情說愛的嗎?” “我沒有和她談情說愛,我叫她走她不走,我就出來了。出來好一會兒了,你們沒看到而已?!蹦戮鬏p輕拍著司羽后背,低聲說。 司羽一愣,問道:“我和孩子們說的,你都聽到了?” 穆君明點點頭:“嗯?!?/br> 司羽:…… 算了,沒力氣生氣,她想了想,說:“楊箐箐還在屋里?” “沒有,我出來之后,她過了幾分鐘就走了,但是沒再跟我說話?!?/br> “你跟她說什么了?” “沒什么,就讓她走而已?!?/br> “她沒問你要錢?” “沒有。嗯……也可能沒機會說,她說了一串話,我沒答應,就出來了?!?/br> 司羽笑了,她估計此刻的楊箐箐慪得腸子都快青了,畢竟原文中她不僅得到了家產,還得到了四合院,最后甚至問穆君明要了兩萬五的家產,在這個人均工資二十塊的八三年,兩萬五是一個人干一百多年的總工資,還要不吃不喝那種。 這天,司羽帶著兩個孩子住在了穆家,而第二天她去找周漢聲的時候,便得到了她想要的消息。 眉眼彎彎,司羽說:“你等三天,三天之后你去找穆信義,告訴他有人出價三萬五,想要個四合院。你問問他愿不愿意,要是愿意,你就說先緊著他的賣,別的客人都先靠后?!?/br> 第8章 幼兒園(修bug) 說起來周漢聲絕對可以稱得上鉆石王老五,長得帥,人溫柔,又有錢,工作能力還好,基本上在這個年代,他的房產中介是最出名的,而且已經有四家分店,當然他再有錢,也還沒到一個月上千的程度,所以他到現在為止終究是楊箐箐的一個備胎。 在楊箐箐眼中,周漢聲的排名還不如穆君明,因為穆家確實有錢,而且穆君明在玻璃廠上班,那可是實打實的鐵飯碗,說出去名聲也好,比周漢聲這個私營企業主好多了。 八一八二年的經濟運動中,周漢聲的中介還差點被封,而周漢聲也差點入獄,要不是他一個姨夫幫著,他今年還不一定在哪個牢里窩著呢,這也是楊箐箐始終不愿意多和周漢聲親近的原因,她也怕哪天被周漢聲連累。 “司羽,你這樣要是被穆君明發現了,她會不會又打你?”周漢聲偷偷幫過司羽好幾回,自然也清楚她被家暴的事情,可終究別人的家事他也不好多說,況且他今年都二十七了還沒結婚,他父母愁得頭發都快白了。 想到這里,周漢聲腦海里又出現楊箐箐嬌笑的影子,嘴角忍不住便上揚起來,因為在司羽之前,楊箐箐來找過他,說是希望周末一起去看電影,東方紅電影院上映了一部香港電影《最佳拍檔大顯神通》,非常搞笑,楊箐箐還說:“希望我高興的時候,有你在身邊?!?/br> 心里美滋滋的,周漢聲以為自己的等待終于有了結果,而且楊箐箐根本不是別人口中的勢利小人,她完全不在乎他差點坐牢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