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節
崔顥心累得很,擺擺手讓人把附近的尸體清理了。 隨行的靖遠軍很快將尸體抬走, 從殺人到移尸不過短短片刻而已, 整齊有序, 一看就經驗十足。 周mama他們嚇壞了, 在靖遠軍殺人時驚呼出聲, 然后立刻圍到了姚幼清身邊。 直到那些尸體全部被搬走, 魏泓才松開手,將懷中人交給了他們:“帶她去車上?!?/br> 尸體雖然搬走了,但地上的血跡還不少,仍需清理一會。 周mama點頭,與丁壽一左一右將姚幼清護到了車上,擋著她的眼睛連血跡也沒讓她看。 瓊玉哆哆嗦嗦地跟在后面,原想上車,但一想到剛剛殺人的畫面,心里就止不住地作嘔,趕忙跑到一邊蹲在樹下干嘔起來。 她長這么大還是頭一次看到殺人,太可怕了…… 姚幼清坐在車上,手腳冰涼,額頭發紅。 手腳冰涼是嚇的,額頭發紅是被按到魏泓懷里的時候撞的。 周mama以前也沒見過殺人,但年長一些到底是要沉穩得多,倒了杯熱茶遞到她手里,讓她暖暖手。 姚幼清緩了一會才顫聲問了一句:“周mama,那些山賊……是不是都死了?” 周mama點頭:“他們都是壞人,死不足惜?!?/br> “我知道,”姚幼清道,“可是……剩下的山賊怎么辦?咱們還沒找到他們,要是再有人被他們禍害,那……” 她垂眸,眼圈紅了起來。 周mama趕忙勸道:“這不是你的錯,剛剛是……” 是王爺說漏了嘴,也是王爺先挑事的。 她無奈嘆氣把后面的話咽了回去,道:“待會咱們再問問崔大人還有什么別的法子?!?/br> 王爺剛和小姐發生爭執,恐怕一時半會誰也不想跟誰說話。 但是出乎意料,等靖遠軍將血跡全部清理干凈之后,姚幼清獨自一人來到了魏泓面前。 魏泓正站在河邊看著對面的河岸出神,聽到一旁有動靜,不用轉頭也知道來人是誰。 他沒有說話,也沒有回頭,站在那里一言不發。 姚幼清走近停了下來,輕聲開口:“王爺?!?/br> 魏泓沒應,她也沒有因他不應就默默走開,繼續道:“我想問問你,你與我爹爹到底有何仇怨,為何對他意見如此之深?” 魏泓背在身后的手緊了緊,目光微沉,面頰再次緊繃起來,仍舊不語。 “成親前我也曾經問過爹爹一次,爹爹沒與我說,我……” “他當然不會跟你說,”魏泓終于出聲,“因為他問心有愧,不敢告訴你!” 姚幼清微怔:“……可是爹爹他為人正直……” “就是因為他為人正直,正直的迂腐!所以才……” 他額頭青筋凸起,眼角微微發紅,目露兇光,卻終究在看到眼前女子被他嚇得慘白的臉色時停了下來,沒有繼續說下去。 有些事情一旦說穿,就會如同一堵墻一般豎在那里,那是比前后院之分更加明顯的界限,難以逾越。 魏泓深吸一口氣,強壓下心中怒火。 “與你無關,別再問了,今后永遠都不要問?!?/br> 姚幼清紅著眼睛低下頭去:“我是他的女兒,怎么會與我無關?若真是與我無關,當初王爺又怎么會答應娶我呢?你那時之所以答應,其實也是想要氣爹爹吧……” “我不知道你們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但是既然先帝賜婚已不可改,我愿意嫁過來,這樣誰都不為難?!?/br> “可是王爺……爹爹畢竟生養了我,十數年來如珍似寶地把我捧在手心里,你當著我的面說他的不是,我又怎么可能當做沒聽見呢?” “你若告訴我你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么,我或許還能從中調和一二,但你們都不與我說,我永遠都不知道,就一點辦法都沒有……” 她越說越委屈,眼中掉下幾顆金豆子。 魏泓想說不可能調和,一輩子都調和不了,但看著這張臉又無論如何都說不出來,最終繃著臉回了一句:“以后我不當著你的面說他就是了?!?/br> 這已經是他能做出的最大的讓步,對他而言簡直和道歉差不多了。 姚幼清也知道問不出什么了,哽咽著問別的:“那山賊的事怎么辦???我們搞砸了,讓其他山賊跑了怎么辦?” 她眼下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了,一想到那些山賊因為她和魏泓的爭吵而要逃之夭夭,可能還會禍害其他的路人,她就止不住地掉眼淚,癟著嘴哭成個淚人。 魏泓沒安慰過女人,看她哭成這樣手腳都不知道往哪里放,最后皺著眉頭掏出自己的帕子塞到她手里。 “別哭了,我讓人裝成另一伙山賊,他們以為自己人是被其他山賊殺了的,自然會出來報復?!?/br> 姚幼清抬頭,打了個哭嗝:“還可以這樣?王爺你好聰明?!?/br> 魏泓看著她仍舊紅紅卻清亮的眼睛,胸口像是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又輕又癢,別扭地轉開了視線。 他不知道該說她心大還是什么,猜到他是為了故意氣姚鈺芝才答應娶她,還是不哭不鬧地嫁過來了。 沒有抱怨憤恨氣惱,他以剿匪為由讓她來幫忙的時候還毫不猶豫地答應。 魏泓看著眼前河水,心中淤堵的郁結似乎也隨著河水的流動緩緩沖開,在崔顥派人來叫他們的時候跟姚幼清一起回去了。 …… 那些山賊最終還是被靖遠軍剿滅了,并沒有因為先前的事而費時太久。 回去的路上,魏泓偶然看到周mama讓人給姚幼清煮了一碗長壽面,這才知道那日是她的生辰,也是她及笄的日子。 及笄對女孩子來說是大事,未曾成親的話一般會由家里舉辦隆重的及笄禮,成了親雖然不一定辦及笄禮了,但大多也會熱熱鬧鬧地慶祝一番。 但魏泓之前沒留心姚幼清的生辰,自然也不知道她今日及笄,她的十五生辰便用一碗面隨便打發過去了。 魏泓看著她捧著一個比她的臉還大的碗吃面,皺眉道:“怎么也不告訴我一聲?” 姚幼清騰不出嘴,從碗里抬眼看看他又看看周mama,最終還是先把面吃完了,等周mama拿著空碗笑著走開之后才小聲道:“吃長壽面的時候不能斷,不然周mama會不高興的?!?/br> 或許是因為他們姚家從夫人到兩位少爺都不長命,因為各種緣由相繼離世,周mama對長壽面這件事就越來越看重,每次都要盯著姚幼清一口氣不斷地吃完才行。 但姚幼清胃口小吃不了多少,她就做她剛好能吃完的量,然后把盛面的碗換成大碗,最起碼從外面看起來也要很多。 “為什么不告訴我?” 魏泓見她忘了這茬,又問了一遍。 姚幼清歪頭:“為什么要告訴王爺?王爺不記得就算了啊,沒關系的?!?/br> 毫不在意完全不放在心上的樣子。 魏泓正要說一句“明年我會記得”,就聽她繼續說道:“我也不記得王爺的生辰?!?/br> 魏泓:“……” “十月初七?!?/br> 他沉著臉道。 姚幼清愣了一下明白過來他是在說自己的生辰,點點頭,笑道:“好,我記住了?!?/br> …… 當晚,一行人改變路線進入了附近的一座城池。 姚幼清以為魏泓是有什么事才會繞路,結果夜半亥時,她都已經睡去了,魏泓卻敲響了她的房門。 周mama打開門,見來人是他,問有什么事。 魏泓卻越過她,徑直走到姚幼清面前。 “及笄禮?!?/br> 他伸手遞過來一只木匣,明明是給她送禮卻不看她,轉著頭看著別處。 姚幼清迷迷糊糊地接過來,嘟囔道:“王爺你這么晚還跑去給我買禮物???其實真的不用,我……” “打開?!?/br> “哦?!?/br> 她依言打開,只見里面躺著一支熠熠生輝的金簪,赤金的簪身上雕鏤著繁復的紋飾,頂端幾只蝴蝶繞花飛舞,薄薄的翅膀輕如蟬翼,隨著她打開匣子的動作輕輕晃動。 “好漂亮……” 姚幼清睡意頓消,因那簪子的精美而徹底清醒過來。 魏泓輕咳一聲:“出去辦事,回來路上看到了,順手買的?!?/br> 姚幼清咦了一聲:“這么晚還有鋪子開門???” 魏泓:“……” 第29章 畫卷 夜半時分,周圍本就安靜, 姚幼清說完那句話房中更安靜了。 魏泓看了她一會, 然后默不作聲地轉身離開了。 姚幼清看看他離開的背影, 又低頭看了看手中的木匣, 恍然明白了什么, 等周mama關上門走回來以后問道:“周mama,王爺是特地給我去買的禮物吧?” 周mama看了看那木匣中精美的簪子, 點了點頭:“應該是?!?/br> 這大晚上的哪有鋪子開門,還這么巧的賣這么精美的發簪。 姚幼清伸手摸了摸那簪子上蝴蝶輕晃的翅膀,低聲喃喃:“也不知王爺和爹爹到底有何仇怨,我覺得他們都不是壞人, 說不定是有什么誤會呢……可他們誰都不愿意告訴我?!?/br> 周mama嘆氣撫了撫她的頭頂:“別想了,既然他們不愿說你也問不出來,那就等他們愿意說的時候再說吧?!?/br> 姚幼清點頭,讓她幫忙把那簪子收起來, 又道:“等回京后我也送王爺一份禮物?!?/br> 周mama道了聲好, 給她掖了掖被角,放下床幔退開了。 …… 京城,丁壽離開之后姚鈺芝就一直心神不寧,在朝堂上也時常走神,引得諸人私下里議論紛紛,都道八成是他的女兒在上川過的不好, 他才如此恍惚, 人都憔悴了不少。 一日朝會之后, 魏弛將他留了下來,關切地問道:“太傅,我見你近來一直心神恍惚,可是姚meimei在上川遇到了什么麻煩事?若真是如此的話你一定要告訴朕,朕……朕會為她做主的!” 姚鈺芝趕忙搖頭:“并沒有,陛下多慮了。而且……而且小女已與秦王成親,陛下還是稱她為秦王妃的好?!?/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