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奚把離婚協議書從頭到尾看了一遍，每一個字都?烙進心里?。

    婚前有財產證明，婚后?收入一人一半，絕不偏私，是一份最正常不過的離婚協議，也意味著，這并不是她的報復和沖動。

    她果真已經心灰意冷了嗎？

    柏奚沒有提出任何異議，只回答道：“我?不想離婚，因為我?還?愛你，但我?尊重你的決定?！?/br>
    柏奚在協議右下方?簽上自己的名字，一式三份，具有法律效益。

    兩人在沉默中互相交換文件，直至塵埃落定。

    裴宴卿公事公辦：“謝謝柏小姐的配合?！?/br>
    柏奚說聲不客氣，道：“在去民政局以前，我?有一個問題想要問裴小姐?！?/br>
    裴宴卿收起離婚協議，重新封進文件袋，抬頭道：“你說?！?/br>
    柏奚看著她：“離婚以后?，我?還?可以追你嗎？”

    裴宴卿：“……”

    *

    姜覓剛下班回家，披在身上的西服外套都?沒來得及脫，便見?玄關有一雙女?士鞋。

    沙發?背對著她的身影轉過來，抬手打?了聲招呼。

    正是剛簽完離婚協議的裴宴卿。

    “你怎么想的？”姜覓盤腿坐在沙發?上，聽裴宴卿講她們的二次離婚。

    她這姐們厲害了，這段婚姻也是厲害了，上回老婆要離她不肯，編了個更離譜的融資借口，現在老婆登門道歉，主動提出離婚的變成她了。

    風水輪流轉，這兩口子就拿捏著對方?折磨。

    裴宴卿道：“我?們的婚姻或許一開?始就是錯的，充滿了利益和算計，這不是我?想要的?！?/br>
    姜覓說：“知道，你有感情潔癖嘛。不過柏奚一聲不吭跑去自殺這事確實有點?……傷人，換我?也要和她鬧一段脾氣?！?/br>
    裴宴卿搖頭。

    “不是鬧脾氣。如果不是我?，她也沒有機會復刻她mama的一生，換言之，我?也是推她自殺的劊子手之一?！?/br>
    “……大可不必！”

    “那你說是不是這樣？”

    姜覓反駁不了她的話，只好另辟蹊徑：“可是我?相信她肯定不后?悔遇到你。生命和你比起來，是你更重要?！?/br>
    “你錯了，她mama最重要?！迸嵫缜淠闷鹚郎系乃畨氐沽吮?。

    “……”

    活人確實無法打?敗死?去的人，雖然不合時宜，但在這里?也成立。

    裴宴卿喝了口水又放下。

    在柏奚心目中的排序應該是mama＞裴宴卿＞生命，她最不在意的就是她自己。

    裴宴卿：“我?寧愿在她心里?，她比我?重要?！?/br>
    姜覓：“……聊得太深刻了我?接不上，你說要離婚，她怎么回應？”

    裴宴卿瞇起眼：“她說她不想，但是尊重我??！?/br>
    姜覓：“干脆利落地簽字了？”

    裴宴卿點?頭：“嗯，干脆利落?！?/br>
    姜覓道：“不知道為什么，要是換個人我?肯定覺得是個渣，說辭而?已，放在柏奚身上就覺得很真誠，字字屬實，她好愛你，為了你一句話，都?能忍著心痛在協議書上簽字?！?/br>
    裴宴卿被她的語氣逗得笑了一笑。

    柏奚確實是個很真誠的人，不僅吸引她，也吸引周圍的人。她不會愛人，但能感知到善意，也會去回報，她少數幾個示以真心的人，全都?對她死?心塌地。包括只見?過幾面的姜覓，姜覓對??她的印象非常好，第一次見?她就對裴宴卿說她撿到寶了。

    裴宴卿當然知道自己撿到了寶貝，關起門只有她知道柏奚有多好?？上н@塊玉在泥沙里?侵蝕太久，她撿回家中，費盡心思修復，也不能使她完好如初。

    或許唯有重新埋入礦山之中，日?復一日?，玉質才會變得圓潤清透，毫無雜質。

    姜覓：“那你們倆去領證了嗎？我?說的是離婚證?！?/br>
    裴宴卿：“等她腿好了就去，她現在坐輪椅，我?還?不至于那么沒人性?！?/br>
    姜覓長長地“噢”了一聲，擠眉弄眼。

    “確定不是緩兵之計？”

    “不是?！迸嵫缜錈o奈道，“我?自己提的，緩兵什么??計，不想離我?不提不就行了?！?/br>
    姜覓卻搖頭晃腦道：“未必，你嘴上這么說，心里?不一定是這么想的，俗稱口是心非?！?/br>
    裴宴卿嗤道：“歪理，我?表里?如一?！?/br>
    姜覓嘴上沒再?反駁，心里?卻道：那你知不知道自己也是會欺騙自己的。

    苦水告一段落，姜覓把?腿從沙發?放下來，問道：“晚飯想吃什么？在家吃就得自己做，事先聲明，我?廚藝稀爛，比不上你老婆，不對，是準前妻?！?/br>
    裴宴卿：“……”

    姜覓：“隨便吃點?兒？”

    裴宴卿：“吃不死?就行?！?/br>
    姜覓起身往廚房走，背影沖她豎了大拇指。

    裴宴卿跟她到飯廳的冰箱，又跟進廚房，姜覓扭頭看她，疑惑道：“你干嗎呢？”

    裴宴卿道：“其實剛剛的事沒有說完，簽完協議后?，她還?對我?說了一句話?！?/br>
    姜覓：“什么話？”

    裴宴卿不知怎么有些耳熱，局促了一小會，才道：“她問我?，離婚以后?，還?可以追我?嗎？”

    姜覓：“你先等等?！?/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