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俗世的喧囂還沒來得及打擾沉睡的城市,鳥叫聲和泥土的清新撲面而來,仿佛置身森林。 出了一身汗,神清氣爽,裴宴卿回到家中,去房間洗澡。 柏奚剛起,從次臥出來。 兩人面對面撞了個正著。 氣氛似乎凝著了兩秒。 柏奚神情自若:“早安,裴小姐?!?/br> 裴宴卿淡淡回了句:“早安?!?/br> 她在努力忘記之前的不快,柏奚偏偏哪壺不開提哪壺:“昨晚的事,裴小姐是答應了嗎?” 裴宴卿背對她的身影沉默良久,慢慢轉過身來,唇邊竟浮起淺淺笑意。 “柏小姐多慮了,我是性冷淡,沒有那方面的欲望?!?/br> 第十六章 柏奚的情緒向來不豐富,從她臉上很少能讀出她心中所想。 但這一刻,她罕見地表示出直接的驚訝。 裴宴卿看見她清澈的眼睛里明白寫著:真的嗎?我不信。 胡說八道的裴宴卿端出大滿貫的演技,和她平靜無波地對視。 柏奚還是嫩了點,眼神漸漸不確定起來。 “你真的是?”她蹙眉問。 “如假包換?!迸嵫缜涿济疾粍右幌?。 “可是你昨天晚上明明……”柏奚仔細回憶一番,再次傾向原本的判斷。 “我說是就是,你比我自己還了解我?” “……” 經驗為零的柏奚只能理解為:她就是想叫,和想不想要毫無關系。 柏奚誠懇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多有冒昧,裴小姐見諒?!?/br> 裴宴卿淡淡頷首:“沒關系。柏小姐還有別的事嗎?” “沒有了,裴小姐請?!?/br> 裴宴卿走進房間,反手帶上了門。 她抵靠在門背,不敢發出任何動靜地接連深呼吸,過后不由自主地咬唇笑起來。 原來和人斗嘴是這樣的感覺。 她素來與人為善,哪怕心中實在不喜,也會維持表面和氣,謙遜禮讓,這是她做人處世的準則。 好在她的身世背景人盡皆知,雖性情柔和,但不至于讓人欺負了去。若換個人,恐怕早就被蹬鼻子上臉,不知道踩了多少回了。 裴椿曾勸她不必克制,有她這個當媽的,她想說什么就說什么,誰敢給她臉色看?何必戴這虛偽的面具? 但裴宴卿一直沒有和她說過,正是因為裴椿愛憎分明,她才不敢也不能分明。 面具戴久了就鑲在臉上揭不下來了,她本來也不完全像裴椿,是以少年老成,不爭不搶,更別提逞口舌之快了。 柏奚是個例外。 古人說“七情六欲”,有情故有欲,有欲方為人。 柏奚勾起了她的口舌欲。 雖然裴宴卿一時生氣說自己是性冷淡,噎得柏奚啞口無言,但不代表她沒有經過深思熟慮。 對她來說是一箭雙雕之計—— 首先當然是破除了對方荒唐的假設,什么在外面和其他人發生關系,想都不要想有這個可能;其次,裴宴卿不知道因為什么,柏奚每天都在想著和她在床上做運動,不是投懷送抱就是突然襲擊,再這么下去,她要么抵擋不住稀里糊涂地從了她,要么反復剎車真的變成性冷淡,悔之晚矣。這下柏奚總不會再對她做出越界的行為了。 她的邏輯都對,對正常人來說也該到此為止了。 但柏奚的想法不可用常理來揣測,此為后話,暫且按下不表。 …… 裴宴卿洗完澡從臥室出來,聞見了排骨的香氣。 兩份排骨面擱在餐桌上,濃白的湯底醇厚,一看就知道熬了很久。面條竟然是手工的,溏心蛋,比裴宴卿之前準備的早餐有過之而無不及。 裴宴卿“嗯?”了聲。 她記得冰箱里的高湯正好用完了。 那只可能是昨天白天柏奚在家里燉的湯,又放進冰箱冷藏。 一頓早飯而已,非要和她算得這么清楚嗎? 柏奚從廚房走出來。 她搬來的時候只帶了一身換洗的和一條吊帶睡裙,現在身上穿的卻是長及膝蓋的玫紅色真絲睡裙,系帶松松垮垮地挽在腰間,風流婀娜,雪白的長腿走動,裙擺里若隱若現,像結在熱帶的雨果,介乎女人和女孩間的性感。 裴宴卿坐在餐桌前,接過她遞來的筷子和湯匙。 裴宴卿嘗了一口排骨湯,夸贊了一句,放下銀匙,隨口提起:“你昨天回以前的家了?” 柏奚沒聽懂她“以前”兩個字的暗示,答道:“是,收拾了些行李過來?!?/br> “昨晚問你的時候怎么沒告訴我?”女人溫和道。 “你沒問我出沒出門?!?/br> “……” 裴宴卿習慣了她的說話方式,一怔之后反而垂眸笑了聲,語氣染上寵溺。 “好,這次是我馬虎的錯,下次不會了?!?/br> 柏奚聽得心中莫名一動,好像有一只螞蟻不留痕跡地爬過,癢意一瞬即逝。 她忍不住抬起眼簾,看向面前的女人。 柏奚不是不知道自己昨晚那番話把裴宴卿氣個夠嗆,她有潔癖,反過來就是覺得裴宴卿和別人在一起臟了。她明明有更溫和的話術來提出這個要求,兩人友好達成共識,天下太平。 有一半原因是柏奚故意的,故意激怒她,故意讓她對自己不滿,這樣她就不會對自己太好。將來她離開她,或者裴宴卿厭煩自己的那一天,她不會太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