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節
轉悠了一個小時,中途不知道爬了幾次樓,陳實突然在一片高樓中發現一棟老舊居民樓,大概有六層高,雖然老舊,卻刷了一層新漆,樓下貼著招租告示,租金倒還便宜,似乎是被人整個盤下來往外出租的。 陳實挨個單元樓跑,四單元六層的樓梯間窗戶里,能清楚地看見那個“十”字在半空中搖晃,位置和畫上的十分接近。 陳實去敲一戶租客的門,發現沒人應門,為了省點麻煩,他環顧四周,這里沒有監控器,便從鐵絲窗上拆下兩根鐵絲,戳進鎖眼里,三下五除二把門打開了。 這房子還沒有人租住,屋里剛剛裝修過,一股甲醛的氣味,進門是條過道,旁邊是衛生間和廚房,前面是臥室,里面放了一張空蕩蕩的床架子,陽臺已經被封了起來。 陳實從窗戶看去,“十”字完美地出現在窗戶左上角,他一陣興奮,但并沒忘記自己現在是擅闖民居。 于是他用餐巾紙把自己的腳印擦抹干凈,退到門外,聯系房東。 房東上來之后說:“警察同志,你在查什么案子???不會影響到我們租房子的生意吧?” 陳實說:“是個舊案子,不會妨礙你們……問一下,這棟樓以前是做什么的?” “家屬樓!” “哪個單位的家屬樓?” “以前是汽車廠的家屬樓,因為住不滿人,廠里就往外出租,給一些打工的人住,我也是汽車廠的老員工,退休之后把這里盤下來,對外租,以后拆遷還可以拿一筆拆遷款,不虧!” “您還挺有生意頭腦的,勞駕,把這屋子打開看看?!?/br> 房東顯然是個怕事之人,掏出鑰匙之后說:“警察同志,屋里不會有什么死人吧?我聲明,我雖然是房東,但這里住的人跟我沒關系,我不負責任的?!?/br> “放心,我拎得清!” 進到門內,陳實對著窗戶上的十字拍個照片,發消息叫徐曉東收攤子過來,然后對房東說:“我可不可以租下這房子?” “哦,我明白了,盯梢壞分子是吧?” “是是是,最短能租多久?” “要租就得租個季度?!?/br> “一個月行不行,我們也不是住,不到一個月就騰出來了,警方肯定不會和你耍賴的?!?/br> 房東還在猶豫,陳實說:“我多出半個月房租?!?/br> “那行吧,就當作我對你們工作的支持?!狈繓|笑逐顏開地說道。 當即通過微信轉過帳,陳實拿了鑰匙,稍后徐曉東趕來了,徐曉東四下環顧,說:“真是這地方???nb啊陳哥,我們找著十三年前的犯罪現場了!” “也別高興太早,看這墻、看這地板,不知道翻修過幾次,證據可能早就沒有了?!?/br> 陳實心想可以把小和尚叫來,一方面是指認,另一方面故地重游,他或許能回憶起什么。 陳實打電話問林冬雪有什么進展,林冬雪說:“還有一會呢!我一會聯系你們!” 眼瞅著快中午了,陳實便和徐曉東簡單吃了點東西,去招待所叫來小和尚,下午三點再次回到這里,一進門,小和尚一臉茫然,“格局是沒錯,可是環境好像……” “十三年了,外面拆了又建,參照物早就變了?!?/br> 小和尚四處檢查,當摸到墻上一塊凹陷處時,他突然眼淚涌了出來,拼命點頭,“是這里!是這里!當時我看見父親被壞人傷害,我害怕極了,手里攥了一根釘子,下意識地就在墻上戳開一個小洞?!?/br> 那處凹陷離地面不到一米,符合小孩子的身高,只是位置比較靠門,從這里看不見臥室。 陳實問:“你往前走了嗎?” “走了,要不然我怎么會看見窗戶上的光?!?/br> “你父親當時已經……” “已經被砍了很多刀,玻璃上、地上、墻上全是他的血?!?/br> 陳實環顧臥室,想象著那個昏暗的夜晚,一名狂徒當著小和尚的面殘忍殺害他父親的場面,整個屋子里一片血紅,如同地獄,回蕩著狂徒的大笑聲。 陳實搖頭,“那種出血量,你父親當時很大可能已經死了,兇手在分尸,就算還沒咽氣,也不可能和你說話。而且他和你說的話也有問題,他為什么要說:‘陳玄,藏起來’,平時他喊你全名?這屋子的格局一目了然,藏起來有什么意義?在那種環境下,難道不應該是叫你跑才對嗎?” “我記憶中就是如此!”小和尚兩眼噙淚,好像受到了褻瀆,音量突然提高。 “你母親呢?當時在干嘛?” “被壞人綁了起來,扔在床上,就是那里!”小和尚指了下左手邊的墻。 “你父親平時喊你什么?” “玄玄!” “你母親呢?” “陳……”小和尚猛然抬頭,“我很確定,那句話是父親喊的!” 陳實再次搖頭,“這句話,無論是母親喊的,還是父親喊的,有什么區別嗎?為什么你執意要說是父親喊的?” “事實如此!” “我提出一個更合乎情景的假設!這句話是你母親說的,當時她并沒有被綁起來,還是躲在衛生間里,你走到衛生間門口,你可以看見臥室,你母親可以看見你,壞人只顧著分尸,加上他逆著窗外的光,并未注意到你進來了,所以你母親才會叫你藏起來?!?/br> “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小和尚拼命否認,“你根本沒經歷過,你懂什么???” “人的記憶站不住腳,這點我是很同意老彭的,而且人會為了維護立場或者重要的人,主觀地修改記憶……你進來的時候,你母親根本沒有被控制住,她仍然有行動力,她對你父親的死袖手旁觀?!?/br> “你胡說!你胡說!”小和尚大吼,轉身拉開門跑掉了。 “臥槽,咋這么沖動???要追嗎?”徐曉東問。 “讓他自己冷靜一會吧,已經是成年人了,丟不了的?!标悓嵉皖^點上根煙,繼續審視這間屋子。 第215章 一線希望 林冬雪打來電話,說:“老陳,陳光、殷溫這兩個人的戶籍資料,根本查不到,包括讀音相同的我也看了,沒有符合條件的,可能根本就不是本市人口?!?/br> “不是本市的?那總該有暫住證什么的吧?” “那得去轄區派出所找找,十三年前的檔案,也不知道還有沒有了?!?/br> 陳實將視線移向徐曉東,徐曉東頓時明白了,說:“行,陳哥,我去查吧!” 陳實繼續講電話,“其它還發現了什么?” “彭隊長這邊有一些,可能比較重大的發現,他要你回來一趟?!?/br> “這就回來!” 陳實和徐曉東暫時分道揚飆,陳實剛剛開車上路,就看見小和尚慢悠悠地走在路上,陳實跟上去,放慢車速,搖下車窗說:“小師父,上車吧,局里有新發現?!?/br> 小和尚似乎還在置氣,一言不發地上了車,他坐在后座上,合掌道:“施主,剛剛是我不對?!?/br> “認識到自己的錯誤了?不錯不錯!” “不是,出家人不該犯嗔戒,我今晚會禁食來自省?!?/br> “唉!”陳實嘆口氣,“我活得比你大,我遇到過無數次這種情況,兩個人因為同一件事情吵得不可開交,這個說圓的,那個說方的,人的記憶是會變的,可每個人又最愿意相信自己的記憶,你跳出來想一想,究竟是你的說法對,還是我的推測對?” “施主你自己也承認是推測,不是事實,又如何站得住腳?” “你記憶力怎么樣?” “很好,佛經只要看三遍我就能背下來?!?/br> “好吧好吧,暫時擱置爭議?!?/br> 一路來到局里,林冬雪迎面走來,說:“彭隊長等你們呢!” “不著急,隊里那個畫像專家在嗎?” “在,找他干嘛?” “你隨我來!”陳實對小和尚說。 找到畫像專家,陳實要求復原一張人臉,小和尚搖頭說:“事隔多年,我已經想不起來壞人的長相了?!?/br> “我不是讓你復原壞人的臉,我讓你復原彭隊長的臉,那天吃飯你見過他,僅僅隔了三天?!?/br> “你認為我的記憶不好?” “記憶是分很多種的,文字邏輯記憶,形象記憶?!?/br> 小和尚不忿地哼了一聲,接受挑戰,在畫像軟件上挨個挑最接近彭斯玨長相的五官,最后拼出來的時候,畫像專家笑著搖頭,“這哪是彭隊長???” “鼻子有點不對,我再試試!”小和尚仍不服輸。 林冬雪把陳實拽到外面,說:“你這是唱哪一出???” “粉碎他對自己記憶的自信心?!?/br> “你平時不是不把證詞當回事嗎?” “這次不一樣,事隔久遠,小師父的證詞非常重要,所以我必須讓他正視自己的記憶……實在不行的話還有一招!”陳實兩眼陰沉,“催眠!” 最后小和尚總算拼出一張自認為最接近的彭斯玨長相的畫像,畫像專家打印出來,三人拿著去見彭斯玨,看見真人小和尚才恍然,和他回憶出來的根本不是一個模樣。 陳實輕拍小和尚的肩,“你還認為自己的記憶靠譜?” 小和尚低頭不語,彭斯玨說:“在看什么呢?” “你!”陳實亮出畫像,并說明原委。 彭斯玨推推眼鏡,“這不是演員張若均嗎?” “變著法夸自己帥?”陳實說。 “胡說八道,他為什么會把我的樣子記成張若均?張若均演過法醫李明,難道你在哪里看過,于是產生了記憶污染?” 小和尚愣愣地不說話,林冬雪給他看《法醫李明》的劇照,小和尚才承認,“在小飯店化緣的時候,電視上播過,我是見過這個人?!?/br> “這就叫記憶污染,老彭是法醫,而且有點嚴厲,你下意識地把他回憶成張若均的樣子……”陳實得出結論,“人的記憶根本不靠譜?!?/br> “先不談什么記憶了,看看靠譜的科學吧!”彭斯玨把一張dna鑒定報告書遞過來,“醫院的親子鑒定庫里,找到了一名他的近親,名叫尹琳?!?/br> 小和尚震驚地瞪大眼睛,“是我小姨!” “你母親姓尹???”林冬雪驚訝道,“早說我就能少費點力氣了?!彼⒓磳⑦@件事在專案組群上發了一遍,省得徐曉東那邊白費力氣。 小和尚十分慚愧,“我當時不識字,只知道父母名字的讀音,所以就記成了陳光、殷溫?!?/br> 陳實問彭斯玨,“這個尹琳能聯系上嗎?” “這里有她的號碼?!?/br> 陳實挨個撥打尹琳的電話、手機,要么停機,要么已經換了機主,好在醫院的資料上還有備用聯系人,是尹琳丈夫的,陳實滿懷希望地打過去,仍然打不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