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次出宮，嘉寧身后的常備宮人才算是都在了，當然，平時出宮最多也就是帶一個兩個，輪著帶。她去的方向并不是之前的小巷，而是京城聞名的第一巷。

    巷內的所有宅子都是御賜，將軍府是其中之一。說是巷，其實又寬又長，占地面積也廣。

    是的，蘇于淵一家最終還是搬了家，卻并不是嘉寧細心準備的那些其中之一，而是皇帝御賜的狀元府邸?；实勐犝f自己的寶貝閨女竟然給男方送宅子，搖頭笑著直接給蘇于淵賜了一座宅。

    若是心眼過于狹小又自予傲骨的，怕是覺得有軟飯或羞辱之嫌。嘉寧這丫頭，到底還是有些過于天真了，還好蘇于淵也并不是那種心思狹隘的。

    折春是跟習慣了的，上前便敲了敲門口的鐵環。沒過多久，門便開了，正是蘇于淵。

    “于淵，你的耳朵好靈敏啊，每次開門都這么快?！奔螌幰贿呁镒咭贿吀锌?，以前的那個屋子小便罷了，現在的狀元宅子可不小，竟然還能聽的到門口的敲門聲。

    蘇于淵笑了，這哪里是耳朵靈敏，而是只要是嘉寧可能會來的時間，他都會在院內練字看書，以免聽不到敲門聲罷了。

    “于淵，我和你說，今日我又在宮里碰到周妃了?！奔螌幇欀?，將自己從自己園子里摘下的牡丹花遞給蘇于淵，“她說的話我總覺得不太對?！?/br>
    蘇于淵也稍微正色了，“她說什么了？我記得你最近一直躲著她走，怎么又碰上了？”

    “躲得過無意，躲不過有心唄，”嘉寧不顧形象的翻了個白眼，“她說恭喜我，還說若不是你，我的名聲就毀了，笑的都快滲出蜜了?！?/br>
    蘇于淵一聽，就知道這位周妃娘娘怕是要針對他了，前兩日剛進了翰林院，同期都領了那一個月的省親假，他的省親拖到了四月初五訂婚宴之后。

    省親的一個月，他身上有皇命在，總歸是一重保障，而家里的老母和meimei，也可托陛下保護。

    左右不過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第25章 她是唯一經歷過的

    大概是因為兩人已經確定要訂婚，而蘇于淵之后也會變成自己的駙馬。嘉寧和他待在一起的時候也開始有些少女的嬌羞，她悄悄的看了眼蘇于淵，卻被他含笑的眼眸逮了個正著。

    “聽娘娘說，咱們公主對駙馬的要求和于淵很是相似？”蘇于淵看著她紅了的耳朵尖，總覺得手上這朵小公主送的牡丹花更襯小公主，抬手便簪到了她耳邊，“真好看?！?/br>
    嘉寧臉刷的就紅了，這句話她也說過，在給他簪桃花的時候。

    “你怎么拿我送的花兒簪給我呀？”嘉寧伸手摸了摸，到底沒舍得取下來。

    蘇于淵笑意更深，“雖是借花獻佛，卻是人比花嬌?！?/br>
    這下嘉寧可算是從臉到脖頸都染上了一抹緋色，這層緋色說濃不濃，說淡不淡，加上身水藍色的流光鮫紗裙子卻愣是襯的更加出塵。

    折春心里悄悄的舒了口氣，還好她把公主給她簪的花兒在宮里就收起來了，這要是這會兒她也簪一朵牡丹，那得多破壞氣氛不是。

    這氣氛到底還是沒堅持住，毀在了小公主手上。

    “那周妃那邊就不管了嗎？她好能出幺蛾子的?！奔螌幒鋈幌肫饋?，問。

    蘇于淵心里嘆了口氣，有些可惜那消散的太快的緋紅，伸手摸了摸她的頭，“怎么管？到底是育有一個成年皇子的妃嬪，總不能無緣無故的就發落吧？有大皇子在，除非……”

    嘉寧眼睛一亮，伸手抓著他的袖子晃了晃，“除非怎么樣？”

    “除非能證明陛下娘娘身上的毒是周妃的手筆，直接賜死一了百了?！碧K于淵說，但是哪有說的那么容易呢？雖然大家心里都有數，但是這周妃就像是一條盤在陰暗處的美人蛇，陛下娘娘清理出那么多的釘子，愣是沒能抓住一點證據。

    嘉寧在心里念了幾遍，若是能證明父皇母后身上的毒是周妃的手筆，就能解決周妃帶來的麻煩了嗎？她暗暗地在心里的小本本記上了。

    蘇于淵看她若有所思的表情，心里有些好笑，他家這小奶貓也準備亮爪子了？可別把自己的自己的爪子崩了著，小公主有心，便讓她做吧，如今皇后娘娘身體大好，怎么也能看顧著點。

    “公主，有什么想做的，記得先保證自己的安全，你不是一個人?！碧K于淵湊到嘉寧的耳邊，說。

    耳朵邊的氣息讓剛下去的紅暈又上來了，嘉寧刷的一下站起來，“那我就先回宮了?！?/br>
    她走到門口，忽然站住了，聲音有點小的說，“于淵你叫我嘉寧吧?！?/br>
    說完就跑了，春、夏、秋冬四個哪見過自家公主這樣啊，一時間都沒來得及吃驚，連忙跟上了自家公主。

    遠遠的還能聽到蘇于淵低低的笑聲，讓嘉寧有一種奇怪的奇怪的羞惱，這種感覺從來都沒有感覺過。

    真的要說的話，便是情竇初開？她看了看周圍，四月初的桃花已經謝的差不多了，嘉寧一直覺得桃花和蘇于淵很相稱。詩里說，人間四月芳菲盡，山寺桃花始盛開，現在再要看桃花，怕就得是山上了吧。

    她有些想……再和蘇于淵一起看一次桃花的，再吃一次滿腹桃花香的野味兒。

    ……

    這總是從宮里往宮外帶東西，嘉寧心里覺得過意不去，就從宮外帶了一些東西回了宮。

    都不是什么很值錢的東西，只是一些民間手藝人做的小東西，看起來還是很可愛的。給關系不錯的各宮都送了些去，這個關系不錯的各宮，特指除了周妃的玲瓏宮之外的所有。

    嘉寧表示自己就是小心眼，現在完全不想要讓周妃沾一點好處，哼，就不。完全不管人家是不是稀罕她的小禮物。

    回宮之后，嘉寧細細的梳理了一遍關于周妃的事，專門把身邊的人都屏退了，自己拿著紙筆一點點理。

    首先，先把周妃和父皇母后寫出來，然后對比他們的時間。

    嘉寧摸了摸下巴，父皇的毒，李青松說過超過了三年，那么這個時間段就得定在三年前。

    三年前，嘉寧還是很喜歡周妃的，其實長的好看的人她幾乎都喜歡。那段時間周妃家里沒見發生什么??？嘉寧仔細想了又想，非要說那段時間有什么的話……

    嘉寧猛地想起來，以前自己去玩的時候，玲瓏宮什么地方都讓進的。但是那段時間，周妃的寢殿總是推脫沒讓進，是……寢宮里有什么嗎？

    她小時候其實并不是不懂事的孩子，但是人都有好奇心，越不讓進去，就越是好奇。

    嘉寧抿了抿唇，她當時還是偷偷的進去了，現在想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那個寢殿里散發著一種熟悉的香味。宮里沒有宮殿是不用香的，貴女閨房課程中也有著調香的課，但是她總直覺的覺得那個味道和周妃常用的香味道不是很一樣。

    她說不上來，但是又發現總比沒發現的好。她把自己只寫了周妃、父皇、母后幾個字的這張紙用燭火燒了，看著點點的火光，嘉寧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感覺。

    父皇的身體……她知道比起上輩子，這輩子已經好太多了。也告訴過自己重新回到自己十五歲，能做到這樣已經很好了，可是說是這樣說，心里又怎么能接受失而復得的父皇在一年后就又不在了？

    經歷過上輩子的自己都這樣難受，那母后呢？嘉寧抬手擦了擦眼淚，她不是父皇母后、不是蘇于淵，她腦子或許沒有那么聰明，但是她卻是經歷過一遍的人。

    就像是蘇于淵說的，要看是誰做的，端看是誰最后得利。

    有了結果再去逆推，周妃和大皇兄兩人就像是那黑夜中唯二亮著的宮燈，顯眼的不得了。

    嘉寧看了看玲瓏宮的方向，捏緊了手中的帕子?，F在雖?№§
然母后身體安好了，但是遠遠不夠。她是知道的，而周妃若是要完成上輩子那樣的動作，扶著大皇兄上位，就肯定不止現在這些。

    她不知道為什么忽然就想起了上輩子和親的那個國家，八竿子打不著的人，為什么會忽然把她往那里送？就不怕送過去了天高路遠出了岔子？

    嘉寧想了想，推開門，“攬夏、暖冬，你們跟我去趟養心殿?！?/br>
    攬夏見是去養心殿，調侃的看了眼暖冬，直把她看的紅了臉。

    暖冬圓圓的杏眼散發出討饒的意思，安分的跟在自家公主身后假裝自己沒看懂。

    第26章 從來沒有真的放下

    嘉寧點了人，就想往外走，然而卻被折春和臨秋攔住了。

    折春攔她嘉寧就已經很驚訝了，而一直很安靜的臨秋居然也攔著，不知道是不是腦子里再想事情，嘉寧一時半會兒沒轉過彎兒，“你們也要去嗎？”

    臨秋沒忍住笑了，眉眼彎彎的，“咱們的公主殿下誒，您就沒想起來忘記了什么？”

    嘉寧想來想去，腦子里也全是去養心殿要問的要說的，這會兒哪里還有心思去猜別的什么，“有事兒說事兒，本公主還要去趟養心殿呢?！?/br>
    折春行了一禮，“皇后娘娘專門讓茗溪姑姑過來吩咐過，要讓公主把四月初一晴明祭祖大典的禮服、四月初六訂婚大典的禮服試試看合不合身，有沒有需要改的地方，秀坊來的人還在殿外候著呢?！?/br>
    臨秋也醒了一禮，“禮部也送來了公主的頭面首飾，公主可以看看，若是哪里不喜歡也好讓調整?！?/br>
    “禮部的人也在候著？”嘉寧有些頭疼，見臨秋稱是，到底還是得分個輕重緩急，“讓他們進來吧?！?/br>
    嘉寧一邊說，一邊就往寢殿走，早點看完也好早點去養心殿問清楚，她覺得李青松李大夫就是那個能告訴她答案的人。

    后面的暖冬悄悄的捏了捏自己有些發燙的耳垂，一時間不知道對于沒去成養心殿是松了口氣，還是嘆了口氣。前段時間巴言哥哥還送了她一些叫月朦朧貢品的香料，據說還是因為宮里的娘娘們換了新的香料，才能送她這么多。她一直沒舍得用，若是要去養心殿見他……

    女為悅己者容，暖冬心里還是想要在不越矩的前提下盡可能的，表現出自己美的一面。

    暖冬在盡職盡責的服侍公主換衣梳妝，和自己回暖閣去收拾熏香之間，顯然是選了前者。她覺得，作為宮女就得有宮女的本分，自己的一切顯然是主子好了自己才能好。

    這一換裝整理，就足足花去了兩個時辰。

    天色漸晚，嘉寧心里惦記著事兒，急忙吃了晚膳還是去了。她到的時候，李青松李大夫正借著燭火在看宮里的醫典，看的津津有味，敲門都是連著敲了兩次才反應過來。

    “你們就在這兒候著，本宮有事要單獨問李大夫?！奔螌帉χ鴶埾暮团c了點頭，自己提步進去。

    李青松有些戀戀不舍的將手里的醫典放下，對著嘉寧公主行了一禮。這個小公主他是知道的，不光是陛下娘娘的心頭rou，還是一手參與他進宮的。

    嘉寧先是看了看外面，然后將門關上，窗戶也沒有放過。還帶路往里走了又走，在屏風跟前，才開的口。她不確定這樣別的人聽不聽的見，就還壓低了聲音，“李大夫，本宮想問，父皇身上的慢性毒，是怎么樣中的？”

    李青松楞了一下，“公主是想問這個毒是要怎么樣條件形成的嗎”見嘉寧不好意思的點了點頭，便接著說，“上次也說了，它的組成部分都沒有毒，甚至都還各有好處。但是若是經過一味香長時間的引導，并保持著比例，就能讓其成功的作為慢性毒循環?！?/br>
    嘉寧咬了咬唇，“這個香是不是聞起來有些像女兒香，又有些像蘭花花露？”

    李青松點了點頭，“公主怎么知道？此香叫做蘭美人，材料難得，便是貢品怕也沒有多少?！?/br>
    嘉寧點了點頭，“謝謝李大夫解惑，本宮回去讓人查查這蘭美人?！彼龔念^到尾就沒有坐下，這會兒也是順了順袖子就準備走，嘉寧向他福了一禮，“謝謝李大夫，本宮便不打擾了?！?/br>
    她三年前那次在周妃寢殿里嗅到的，應該就是那蘭美人了。

    嘉寧雖然有個靈敏的鼻子，但是卻并沒有把香之一道學的精通。她有個自己覺得是好習慣的習慣，就是當自己摸不準自己衣服上、殿里的熏香到底有沒有問題的時候，她會選擇要求什么都不熏。

    別說什么熏香代表雅致，品味和氣質，比起這些東西，她顯然更想要自家父皇的身體好一些，別的什么人接觸不到，但是嘉寧顯然是一個經常能夠見到父皇的人。

    她不能接受，自己身上可有可無的香味，有那個哪怕一點點的可能性被借用去傷害自己的父皇。

    嘉寧回宮下令的時候，忽然想起了，她的母后似乎最近身上也是一絲熏香的味道都沒有。真的要說的話，怕也是藥香居多。心里不由一軟，今天莫名的就不想要自己睡了。

    反正父皇在辰妃娘娘宮里，那母后就可以陪她睡了唄？心里想著，腳下就直接轉道兒去了鳳儀宮。大概是最近壓力有點大，嘉寧調皮的和宮人們擺出禁聲的動作，悄悄的就摸進了殿里。

    “母后~”嘉寧看到自家母后的背影，就往上撲，反正不管自己多大，對母后來說都是個孩子。

    端木皇后猛地一震，急忙想把手上的小盒子蓋上收起來，然而到底沒來得及。剛剛才哭過的嗓子有些不太對，“嘉寧？你怎么忽然來了？也不通報一聲?！?/br>
    嘉寧臉上的笑容都僵住了，完全忘記了怎么把僵住的表情收起來，她有些發顫，“母后？”

    端木皇后深吸了口氣，顧不上臉上還掛著的淚痕，珍惜的把小盒子蓋上，收進床頭下面。

    而嘉寧看的分明，那明明是一個成型了的男嬰，雖然是真的小，但是已經可以說該有的都已經有了。這個男嬰面容十分的安寧，渾身卻透著一種中了毒的奇怪的青紫。

    “沒什么，就是母后有些放不下你弟弟，”端木皇后笑的溫柔，眼睛深處卻有著屬于一個母親的悲哀，這個孩子保不住，多半的責任在她。

    明明貴為一國之母，竟然連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保不住，端木皇后沒忍住，請人處理后留下了他，卻不想今日被嘉寧看到了。

    嘉寧不知道為什么就覺得眼前的母后面上在笑，心里卻是在哭的。她也沒忍住紅了眼圈，就著剛才撲抱過來的姿勢抱著母后就開始哭，像是要把心里所有的委屈和壓力都哭出來一樣。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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