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時再告訴她，鐘頤果然細細聽了豬八戒講的東西后，立刻有了恍然大悟的感覺，或者說，明白如今的西游邏輯才更符合人性的世界了。

    其實有些道理并不復雜，只不過沒有個親近的長輩給點出來罷了。倘若能給點透，一些看似高深莫測的東西就簡單許多了。

    總歸一句話，西游世界中，所有人都在爭一個信仰，而信仰就是利益。

    現在正在經歷的祭賽國一難，四方來朝便是利益，而之所以四方來朝，是金光寺的舍利子讓周圍的人尊崇、或者說心生畏懼，國王若要四方來朝延續，勢必要供著敬著金光寺的僧人，這便是佛家的利益。

    之前的火焰山，還有再之前的落胎泉，這些地盤的得益者，被當地人尊稱為鐵扇仙，如意仙。

    就是因為他們有著超凡的、叫人畏懼的手段，控制著常人自己無法實現的需求，所以被人尊崇著、高舉著、供奉著，或者說，信仰著。

    雖然豬八戒沒有說的更透一些，但是鐘頤心中一動，卻想到了西游世界中的佛教和道教。

    原來佛道之中，爭的竟是些凡俗的利益么？

    不過想來也有幾分道理的。凡大人物都要爭個勢，勢就是底下人的力量，他們或許自己不需要，但是底下人，或者再底下的人總有在乎這樣凡俗東西的。

    鐘頤想到了西游記中唐僧師徒到了西天，傳經的兩個和尚阿難和迦葉公然索賄，那時她只以為這個行徑或許另有深意，比如說法不輕傳，又或者為了考驗唐僧師徒再設一難。

    卻始終不愿意去直觀的接受，西天的弟子會公然索賄這一事實。

    但是如今看來，這個事實好像確實可以解釋西游世界中很多莫名其妙的情節。

    比如說，為什么沒有大乘佛法的大唐，是人人敬畏的東土大國，而越往西去，就越多了些需要供奉的神仙妖怪，和生活在水深火熱，不得不時時進奉的百姓。

    或許佛法東傳，傳的不是盛世太平，而是能讓治下百姓都信奉佛教的傳教環境罷了！人人都信佛，人人都供奉，得利的自然便是佛教眾人了。

    如此想來，那滅法國、車遲國、烏雞國不就是如此，被改變了信仰了么？

    原來這才是佛法東傳的真正秘密！

    還有東土大唐，李世民被涇河龍王恐嚇，去地府一日游后，定然也成了佛教的忠實信徒，大唐改信佛國想來也是指日可待。

    想到了這一點，鐘頤有些不寒而栗。佛教教化人的手段，真是暴力直接??！

    那么。

    “大師伯明白么？”鐘頤不自覺的喃喃出聲。

    “他？”豬八戒笑了，“猴哥自然是明白的了，便是一開始不明白，經了這么多遭，也都是其中高手了。凡利益之所在，都免不了爭斗，猴哥最厲害的便是破局，誰也不得罪，又都留了些體面，還能給自己從中獲利?！?/br>
    “那，大師伯也看重凡俗的富貴錢財么？”

    “不，猴哥要的是個‘名’！”豬八戒說起來孫悟空，有種既欽佩又贊服，還夾雜著一絲絲的妒忌，“他以前要別人佩服他，現在要別人看重他，那些別人看重的金銀花紅，猴哥是不放在心上的?！?/br>
    “那爹，你求的是什么呢？”

    “俺老豬啊，”豬八戒露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自然是求個正果了！”

    “什么是正果？”鐘頤好奇起來，“天蓬元帥還算不得正果么？”

    “天蓬元帥自然是正果了，可惜俺老豬投成了凡胎，就算不得了?！?/br>
    “那所謂正果，有什么用呢？”

    “不得正果，便是個妖孽，別人隨意就打殺了，”豬八戒笑道，“若得了正果，一則長生有望，二來便是被人打殺了，那人也是要付出代價的?！?/br>
    那得了正果還是有被殺的風險??！

    而且如此說來，她現在還只算個妖孽了？

    “其實大師兄讓了不少功績與你，”豬八戒語氣有些坦然，又有些別扭，“你心里明白就好了。保護那老和尚都算是功績的，以后若是菩薩允了，能給你個正果，也不辜負猴哥的一片心意了?！?/br>
    鐘頤聽了，有些感動。但若真心問她，她倒還是愿意做個自由自在的妖孽，并不十分喜歡這樣的正果。

    若孫悟空沒有戴上那個金箍兒，在看明白了這一路上的事實后，還會稀罕這所謂的正果嗎？

    她不知道。

    又或許她沒有體驗過被壓在山下五百年的滋味，才不珍視多少妖怪求不來的好機會。

    “師祖也明白么？”想起來唐僧那么堅定的信仰，鐘頤有些好奇。

    第22章

    掃塔辨奇冤

    “師傅原是佛祖二弟子金蟬子轉世，乃是天生的佛子，”豬八戒說起‘佛子’二字時，露出了似乎嘲諷的表情，“他自然知道如何得了正果。你道他為什么總把大師兄趕出去？他如今是個凡人，不知道自己原是佛祖二弟子轉世，自然怕大師兄的性子惹惱了佛祖，牽扯到他身上?！?/br>
    “我覺得師祖很是個老實和尚啊?！辩婎U雖然和唐僧接觸的時間不是太長，也覺得唐僧有很多讓人討厭的性格特點，但是他對信仰的堅持，卻是真的。

    豬八戒嘿嘿一笑，好似聽到了什么笑話，“師傅心眼子也不少，也就只有你覺得他老實了?！?/br>
    正笑著，豬八戒臉色一肅：“烏巢禪師曾經給師傅一本多心經，乃是大乘佛教的核心，聽說西方金剛羅漢還能以此經渡化人，你莫要常聽他念經，以免被移了性情?！?/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