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能漲對手志氣滅自己威風，要這樣想，我倆還在月亮下面打了電話，多浪漫啊?！?/br>
    “那還是在卡拉ok唱《小小戀歌》浪漫，我還送了你花呢，這輩子頭一回給人送花?！彼蝗幌肫鹗裁?，表情相當促狹，“我不小心靠在你肩膀上的時候，你是不是很緊張？整個人都僵硬了，速凍箱里撈出來一樣?！?/br>
    他沒有否認：“也可能是你撞擊力度太大，導致本人失去意識了?！?/br>
    “所以后來你通宵不睡，在我邊上打游戲，也是因為緊張吧？”她湊上來，盯著他的眼睛，“怕自己說夢話被我聽見，夢里說早川明羽我好喜歡你之類的？”

    仁王學著她的樣子，朝天翻了個白眼：“你就沒覺得我當時很靠譜嗎？卡拉ok人來人往，我倆全部睡倒，被人賣了都不知道?！?/br>
    “那……也是有一點的?！痹绱ǔ姓J，“一點點?！?/br>
    “別說了，”他擺擺手，“第二天我都困死了。結果飛機上某人還要拉著我聊天。真是說不完的話?？战憬o你倒飲料都倒累了?！?/br>
    話很多的早川沉默片刻，試圖尋找扳回一城的機會。想了半天，終于找到了：“但告白的確是我主動的！”

    仁王其實沒弄懂兩件事之間的轉折關系，也沒弄懂她話里莫名其妙的得意情緒。剛“嗯”了一聲，那邊又道：“每次都是我主動吧？告白是我，和好也是我。如果我不邁出那一步，你不會來找我?！?/br>
    “也不能這么說?！彼A感到這里埋著一個地雷，于是拿出認真的態度，試圖跟她擺事實講道理，“明明我也邀請你下樓看流星，還和你說過新年快樂?！?/br>
    “這兩樣事情能比嗎？”早川把手肘擱在車窗邊沿，支著下巴，轉過頭來看他，“我是1，你是0，沒有開頭那個1，后面跟著一串0，有用嗎？”

    “也不要那么輕易地就把別人定性成0好吧——”仁王話說到一半，瞥見早川滿臉“你都在想什么啊”的嫌棄表情，只好收住了。他看看她，又看看窗外，那個說著“仁王你怎么想”的幸村，和依靠插科打諢回避問題的自己。醫務室外樹影婆娑，刺目的陽光，穿過時間之流，照進他的眼睛。

    他微微閉上眼，心想，那好吧。

    “雖然說不清是什么時候喜歡上你的，但是我知道自己不能和你告白?！彼D了頓，吐出一口氣，“那會兒你和我說你jiejie的故事，問我能不能幫你實現愿望。我就覺得事情沒有你講得那么簡單，你只說了一半真相，另一半真相可能藏在那個愿望里?！?/br>
    早川一愣：“行啊，你怎么跟拿了劇本一樣——”

    “說不能，其實也是不敢?！彼脑捳f到一半就被他打斷，“我要是真拿了劇本反而好辦了。我不清楚你到底要做什么，又為這個目標付出了多少。不是經常有那種故事的嗎？穿越到陌生世界的女主角，需要和某人戀愛才能回去，萬一幸村就是那個人呢？萬一我輕舉妄動，破壞了你的計劃怎么辦？”

    “但我也不應該說那種話。指責你有事情瞞著別人，所以別人也可以瞞著你。這其實是兩碼事。因為我沒有辦法承擔得知真相的責任，我算是心甘情愿被你瞞的?！敝灰f出第一句話，后面的話也就順理成章，他嘆了口氣，抓住了她靠著下巴的手，感覺自己的喉嚨如同某種年久失修的機械，正在艱難地轉動。

    “所以對不起。重逢這么久了，還沒有和你說過對不起?！?/br>
    早川愣住，嘗試掙開他，卻沒有成功。打網球的人，看著一副瘦瘦的身板，使勁的時候個個是怪物。其實她也只是隨口一說，意氣之爭，畢竟某些人機會主義的態度擺在那里，很明顯是不負責任的，卻沒想到會等來這樣的回答。

    她眨眨眼睛：“沒聽見?！?/br>
    仁王臉上深情款款的表情有碎裂之勢。

    “再說一遍，”她翻遍全身口袋，才想起手機根本不在身上，沒法錄音，“我都沒聽過你道歉?！?/br>
    “等等，”見他不響，她掰正他的臉，又仔細端詳了一番，“你不會是別人變的吧？你是仁王雅治嗎？”

    “早川，”仁王任她折騰，只剩下一雙眼睛不依不饒地跟過來，半晌，垂下了，輕聲道，“你要是很感動的話，可以哭的。我不會笑你。不用沒話找話?！?/br>
    “我哪有沒話找話——”她辯解，卻自知無趣，在中途打住。認識那么久，她大概是第一次看見仁王坦誠的樣子。他永遠游刃有余，永遠看破不說破，永遠留有余地。眼淚一點點泛上來，像是梅雨天的潮氣，將視線邊緣浸泡得模糊一片。她心想，我怎么這么容易就被討好了。好沒用啊。

    “對不起?！比释踔貜偷?。

    早川想說，其實沒什么好對不起的。你的確不能問，你問了，我也不會告訴你。游戲的存在是最高機密，一旦被人知曉，所有努力都會功虧一簣。你猜的很對，也做到了體貼，所以我從來沒有真正怪過你。

    可是在那些因為秘密而輾轉反側的時刻，她不曾想到，原來他也受著相似的折磨。她甚至能接受她愛他比他愛她更多，能接受為了抵達終點而繞過的遠路，卻沒有辦法抵御一句，對不起。

    她抽了抽鼻子，也決定坦誠一次：“其實告白那天我特別害怕?！?/br>
    “害怕什么？”仁王問。

    “害怕這個晚上結束?！?/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