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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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遇見荒木的時候,他正處在人生低谷。大中午的,覺也不睡,下樓游泳。她觀察他許多天了,遠遠地坐在看臺上,從未見他抬起頭注意過四周。她起初只當他是游泳隊的,后來覺得不像。立海游泳館露天而建,校隊那幾個同學,曬得跟黑炭一樣。走路的時候水池子里這一位,面色偏白,從門口走出去的時候,頭發吹干了,斯斯文文的。 她突然很想扮演風紀委員長,于是特地挑了他游完泳的時間,釣魚執法。中午不許游泳,違者后果自負,這位同學沒看到嗎? 這位同學愣在原地,直接傻了?;剡^神來,面色有一點窘,不像違規之后的害怕,倒像是小孩子做壞事時被抓到的尷尬。 她一直沒搞懂他當時的反應。準備海原祭,在戲劇社的排練現場見到他,才意識到他不是什么學生。原來是我莽撞了,早川覺得好笑,看他耐著性子給大家解釋,這不行那不行的,便問他,能不能看看我之前寫過的劇本? 后來,順水推舟,從劇本聊到讀書。要說沒有一點動機支撐,那也不可能。然而和他打交道,又與面對那些高年級學長不同。后者是撩閑,扮演著小學妹的角色,同時又鄙夷這角色,學長們的算盤,她看在眼里,找準機會,好讓他們吃癟;前者呢,最多算是一種智力的較量,沒什么企圖,只是想證明自己才華橫溢、眼界寬闊,足以和成年人打個平手。 證明了又能怎樣?早川是知道答案的:不能怎樣。 她查過荒木的資料。一搜名字,彈出來好幾個網頁。東京音大畢業生,老牌私立學院,專業水準能進全國前五。在立海時,高二就當上樂團首席大提琴,蟬連關東地區冠軍,被組委會授予什么什么榮譽證書,照片至今仍掛在活動室里。天賦或者努力,可謂一個不落。最終卻是回到立海教書。按理說,立海這種地方名校,給的待遇也是叫人眼紅的。然而,她卻能想見荒木的不甘心。 無需問,自然是不甘心的。就像在冰帝的最后夜晚,她收拾行李,和室友聊到天明。室友的藥從書包里掉出來。她看到了,沉默地遞回去,守著禮儀和邊界,沒問這是什么。室友倒是笑了,說這是抗抑郁的藥。 抑郁?她遲疑著開口。 家里人都不知道,室友聳聳肩,就告訴你。反正明天也要告別了。 交淺言深,早川心想,這是把我當成宣泄對象了。 那為什么會抑郁呢?電視劇一樣老套的問題。 誰知道,室友停頓一下,可能是因為過得太順利了。 那種情況也是有的吧?一切得到的太容易,得到之后卻感到毫無意義。家里人都說,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好了。上面有哥哥,不用為了繼承家業cao心。室友說,我從去年開始準備申請,準備去歐洲讀哲學。接觸過一些那邊的同學,總覺得很奇怪,一個兩個都像苦行僧,張口學術理想閉口獻身精神,五百個人研究古典哲學,歐洲才多少學校???根本不夠分。我說,不至于吧?我就是為了過這種日子???還不如回家掛個閑職,至少,每天能睡到下午。 大概是接觸到她的目光,才意識到這話說得過分了。于是又找補:我就是不知道干什么。要我去學,我肯定也能學得很好。但是學完之后呢?好像也沒什么非學不可的原因,不需要通過它獲得名利——這東西也不能給你太多名利。反正就是不知道有什么意義。 從臨時宿舍的窗口望出去,仍能看到舉辦酒會的后花園。明月依舊,歡聲笑語卻已消失。一股突然的空虛從那些窗戶和門洞里流出來,她想好的安慰或回應,也從心底悄悄地流走。到最后,早川只是沉默地聆聽,什么也沒有說。 后來,荒木問她是否想過讀文學,她險些笑出聲。二十多歲的人了,怎么還和小孩一樣。讀文學?壓根就不在她的考慮范圍之內。她說,打算學醫,有可能的話,沖刺一下東大理三。 他臉上的遺憾如此真切,真切到讓人惱火。早川差點要給他講自己在冰帝的經歷,頓了頓,聽見他說的話,又停住。辦公室的空氣里飛揚著細細的塵埃,原來那遺憾,不是因為不理解,而是因為太理解。見過她在“閑事”上付出的時間與精力,才會為她早已確定的選擇感到遺憾。 她看著手中卷成筒狀的校報,特稿、深度報道、非虛構、新新聞主義,這些新詞,都是她從冰帝的活動里學到的。那門課叫當代媒介與日本社會,是為數不多使用日語教學的課程。一部分材料是紀錄片,一部分是非虛構寫作,還有一部分則是網絡專題,包括論壇、推特、短視頻。經歷了長時間的英語轟炸,這是她聽得最認真的。從冰帝回來以后,她和當時的宣傳部部長提了一嘴非虛構寫作,部長很感興趣,說現在開始研究,等換屆的時候,正好可以改版???,推出新的模塊。 “愛好嘛,哪里會計較那么多。說到底,做這些事情,還不是為了自己開心。自己騙自己的?!?/br> 僅僅是為了自己開心嗎?也不盡然。即使不承認,那場給國際部學生鍍金混推薦信的活動,到底改變了她。她想,至少得留下些什么。在那種按部就班的生活中,偶爾逾矩。就像新年賀詞里寫的,希望履行自己作為見證者的責任,讓讀者看見更多人的聲音,把圍繞著“校園媒體”的、看不見的邊線挪得更遠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