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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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沅道:“感激的話就不必再說了,你也不用在這里陪著我了,去看看徽妘吧?!?/br> 張太妃依言去了女兒的那輛車,公孫柔嘉道:“這么些年過了,張氏仿佛變了個人一樣,整個人都和藹慈祥起來?!?/br> 王沅道:“沒什么可爭的東西了,而且徽妘過的不錯,她自然就閑適下來心境也變得不一樣了?!?/br> “可能是吧?!惫珜O柔嘉覺得車里有些悶,掀開一角簾子看了看起,突然笑了,說:“沅兒,你看,這些侍衛都是些其貌不揚的人?!?/br> 整個宮里,也只有她一人敢拿石顯獻美的事情打趣王沅。王沅也不生氣道:“漂亮的東西人人都喜歡,看著也是舒服的,這些人可真不會辦事呀?!?/br> 公孫柔嘉道:“如果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呢?” 王沅笑了,“不過是隨意看看罷了,誰管這柑橘好不好吃!” ☆、第 180 章(捉蟲) 公孫柔嘉試探道:“若是喜歡, 不妨留在身邊。人生短暫,有時候需要讓自己活得更自在快活些?!?/br> 王沅的眼睛瞪大了,不敢相信這話居然是從一向溫柔守禮的公孫柔嘉口中說出來, 她伸手摸摸柔嘉的額頭, 說:“你也像變了一個人似的?!?/br> 公孫柔嘉笑道:“人家是好意為你著想呢。你每日處理政事那么累, 為什么不能讓自己放松些?歷來男子三妻四妾, 皇帝的嬪妃更是數不勝數,你現在掌天下大權, 為什么不可以?” 她想起了安陽大長公主,徽鸞, 她們不計較外人的眼光, 我行我素,讓男子討好侍奉她們。 王沅正色道:“人活一生是很短暫,可以有很多事情做,不必糾結于情愛。中宗皇帝執政,令邊境安,四夷親,天下殷富,百姓康樂, 我敢說將來后人評定功過是非, 中宗是能勝于太宗的。這樣的人, 世間還有誰能比得上他?石顯獻的那些人, 空有一副皮囊,以色侍人而已, 百年之后,也是白骨一堆。如今我有很多事情可做,心思并不在這上面?!?/br> 公孫柔嘉羞赧道:“沅兒,對不起,我不該試探你。只是女子執政,在世人眼里總有些名不正言不順,你須得行端坐正,天下的臣民才會信服你?!?/br> 王沅道:“我都知道,不怪你?!?/br> …… 徽鸞與徽君提前去了清泉宮?;整[本來派人去上林苑接徽琰,但馮氏病了,徽琰留下來照顧她,因此回絕了?;整[感嘆道:“琰兒的日子過得跟苦行僧一樣,我想讓她稍微快活些,她卻根本不領情?!?/br> 徽君的目光在她身后的一位穿白色錦衣的少年的臉上轉了轉,揶揄道:“什么叫過得快活,日日有美貌少年服侍嗎?二姐,難道住在宮外真的比住在掖庭要自在?” “那當然,”徽鸞笑道,“掖庭規矩多,在我自己的府上,我就是規矩,沒人敢不聽我的。你今年都快十七歲了,不如嫁人算了,鄧慎好不好呀?而且安陽姑祖母素來疼愛你,還有石嬙表姐、鄧怡,你不是挺喜歡她們的嗎,日后就是一家人了?!编嚿骶褪青団?,為了避帝諱,所以改恂為慎。 徽君道:“看來你是專門來替鄧慎說好話啊,奇怪了,你都不愿意嫁人卻偏偏來管我嫁不嫁人!”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被整[嘆息道,“你與鄧慎青梅竹馬一起長大,這么些年來鄧慎對你的好我是看在眼里的,實在不忍心你白白耽誤了一段大好姻緣,日后后悔?!?/br> 徽君嘴硬,“我后什么悔???我又沒有說要嫁給鄧慎?!?/br> “可一個人等你久了,沒有得到回音,萬一他等累了呢?這時候又出現了溫柔賢淑的姑娘,于是他就投入了別的姑娘的懷里,到時候你哭都沒有地方哭?!?/br> “哼,他現在就這么輕易能被別人拐走,那還談什么日后?我是大周永嘉長公主,何必巴著他!”徽君氣道。 徽鸞攬住她,笑道:“別生氣了,我剛才都是隨口亂說的,你不喜歡鄧慎沒關系,天下的好男兒多了去,你喜歡哪個,我去給你找出來?!?/br> 徽君眼珠子一轉,道:“我看上了蕭言,你把他讓給我吧?” “不,不,”徽鸞擺擺手,“蕭言最近很得我的歡心,我可不能把他給你,你再換一個吧?!?/br> 徽君見她似乎認真了,忙說:“我開玩笑的呢,蕭言是jiejie你的人,我要他做什么?!?/br> 徽鸞捏捏她的鼻子,笑道:“你這個促狹鬼!好了,母后與陛下應該快到了,咱們去接他們吧?!?/br> 兩人在清泉宮門口等了會兒,就聽見馬蹄聲,很快就見著車隊。姐妹倆先扶著王沅下車,然后給王沅與李珣行禮?;站恢獮楹位仡^往后面看了一眼,與鄧恂的目光碰在一起,鄧恂沖著她笑,她連忙低下頭。 徽鸞拉拉她的袖子,低聲笑道:“你害羞什么勁兒,難道不知道他今日會陪著安陽姑祖母過來嗎?” 徽君啐了她一口,“我才沒有害羞,只是有段日子沒有見了,剛才見他黑了好多,差點認不出來了?!?/br> 徽鸞笑了笑,沒有再接話。 清泉宮氣溫宜人,王沅上午與公卿們商議政事,下午小憩片刻后,便帶著李珣在清泉宮附近的村莊集市走動,讓他了解民間的事情,王駿則帶著侍衛保護他們。 幾人都穿著常服,王駿指著一片金黃色的麥田,道:“這麥子應該快熟了,農人們要收割了?!?/br> 李珣則說:“前朝施行暴~政,橫征暴斂,致使民不聊生,因而招致滅亡。我朝高祖建國后,輕田賦,征收十五之一的田稅,父皇在時,更加體恤百姓,征三十之一。母親,不如把三十之一的田稅定下來,永遠不再加稅?!?/br> 王沅很欣慰,拍拍他的肩膀,“你能這樣想,母后很高興。前朝帝王奢靡浪費,耽于享受,大興土木,建造宮室,才會橫征暴斂。珣兒,你須時時引以為戒?!?/br> “珣兒知道了?!崩瞰懻f道。 一行人走到村子西邊,有幾個農人在唉聲嘆氣,王駿上前問道:“老人家,今年風調雨順,麥子豐收,緣何嘆氣?” 其中一個老農道:“客人你有所不知,天下輕徭薄賦,咱們百姓的日子當過得不錯,但小老兒家里的這幾畝地怕是保不住了啊?!?/br> “這又是為什么?”王駿詫異地問道。 老農道:“咱們村子這塊地被達官貴人看上了,說是要收了這里建別苑。小老兒家里就指望著幾畝地,地要是沒了,一家人都得去喝西北風!” “是哪家人?” 老農搖搖頭,“只聽說是皇親國戚,具體不知道是哪家人,找了管家上門,每家給一兩銀子,逼著我們簽下契書,小老兒與村里的人商量了,就是死也不簽著強買強賣的契書啊?!?/br> 王沅的臉色沉下來,回了清泉宮立刻就召見京兆尹,京兆尹支吾幾聲,才說了實話,“太后娘娘,其實是安平侯看上了那塊地,想要修建別苑。安平侯派了人上門跟臣說,不會欺壓百姓?!?/br> 王沅冷冷地說:“這件事情為何不報給我?” 京兆尹跪地叩頭,“是臣疏忽大意了,請太后娘娘責罰?!?/br> 王沅道:“這次就先饒恕你,只是若有下次,我必定嚴懲不貸?!本┱滓x恩。 等京兆尹離開之后,王駿也下跪請罪道:“娘娘,兄長之事,臣沒有及時發覺,也有做的不對之處?!?/br> 王沅扶他起來,“你與安平侯早已分家,他的事情你如何能十分清楚,只是切記,不可瞞我就行。王家身為外戚,受著陛下大恩,就更應該謹慎謙遜,不可生事,來報答陛下的大恩?!?/br> 她下旨免除王舜安樂侯的爵位,將其打發回老家,不可在長安城久居,然后又特地下詔給京兆尹,告誡他對待外戚要嚴格處理,不可徇私枉法。 王舜去了定陽侯府求王駿在太后面前說情,王駿直接給回絕了,王舜沒柰何,帶著韋氏與孩子回了長陵邑。經此一事,王沅在朝野的威望上升,眾人更加敬重她。 …… 徽君用過早膳后,去找徽鸞一起騎馬,來到她住的地方,宮人道:“二公主與蕭公子一道出去了?!?/br> 徽君“哦”了一聲,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她獨自去了馬場,騎著馬慢慢走著,兩個侍衛跟在身后。騎過一片叢林,她看到一只野雞躥過去,頓時來了興致,快騎幾步,拉弓射箭,野雞應聲而倒。 等定睛看時,才發現野雞身上有兩支箭,一個男子騎馬從林中出來,見到徽君愣了下,臉上帶出一點欣喜來,下馬給徽君行禮,“臣鄧慎參加公主?!?/br> 徽君揮手,“免禮?!?/br> 徽鸞對她說的話還回蕩在耳邊,此刻遇到鄧慎,徽君有些不知道該說什么。兩人年紀漸漸大了,已經不像小時候那樣時常能夠見到面,鄧慎這一兩年在外游歷,見面更少了,徽君抬眼打量他,他皮膚黑了些,但身形高大,不是原來單薄少年了。兩人寒暄了幾句,鄧慎笑道:“公主,我現在入朝為官,擔任中郎,侍奉陛下,以后見面的機會又多了?!?/br> 徽君點點頭,道:“嗯,我聽弟弟說了。鄧怡現在怎么樣了,她嫁人后我們就好些日子沒見了,怪想她的?!薄拔覀円埠镁脹]有見,公主,我很想你?!?/br> 盡管后面四個字鄧慎說得很輕,徽君還是聽清楚了。她心緒很亂,不知該如何回應鄧慎,用手輕拍馬背,馬兒朝前走了。 侍衛們想要跟上去,鄧慎笑道:“你們在這里等著,我去追公主就行?!?/br> 侍衛躊躇了一會兒,鄧慎道:“我今日向太后請示過,才來見二公主的,不會有任何事情的?!笔绦l們只得停住了馬,鄧慎則跟在徽君身后。 走了一路,涼風吹過來,徽君清醒些,猛地回頭,卻發現鄧慎跟在她身后,問道:“我的侍衛呢?” “在那邊等你?!编嚿魃焓忠恢?,“現在我做你的侍衛?!?/br> 穿過樹林,來到一片草地,兩人下了馬,讓馬兒自在的吃草?;站跇涫a下面坐下來,鄧慎坐在她身邊。 兩人靜坐一會兒,鄧慎語氣帶點委屈問道:“公主,聽過你喜歡蕭言?” “是二姐跟你說的?我就隨口說說,逗她玩的?!?/br> 鄧慎還是不放心,又問:“你會不會像二公主那樣?” 徽君故意問:“哪樣???” 鄧慎有些難為情,還是說道:“就是像我祖母那樣啊?!?/br> 徽君不置可否,“或許吧,你看,你們男人都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三夫四侍又有什么不行的,我看姑祖母過得挺開心的嘛,古稀之年依舊看著紅光滿面?!?/br> 鄧慎嘆氣,“徽君!他們都是看重你公主的身份才對你好的,都不是真心的。我對你是真心的,不管你是公主或者平民?!?/br> 徽君道:“可是我就是公主,如果我不是公主,我們今日根本不會坐在這里,安陽姑祖母肯定不會同意你娶一個民女,民女估計只能給你做妾吧?!?/br> 鄧慎被她說的啞口無言,片刻之后才說:“我們幾歲的時候就認識了,那時候我就開始喜歡你,”他握著徽君的手,繼續說,“長大之后我就想同你在一起,徽君,我可以一直等你,多久都沒關系?!?/br> 徽君對于鄧慎感情復雜,這些年來,她身邊的熟悉的男人除了父皇與幾個兄弟之外,就是鄧慎了。她自小受著父皇母后的疼愛,掖庭就是她的家,徽鸞想離開,她卻想一直住著,嫁人后就要離開這個給她溫暖的家,她很舍不得。 鄧慎苦笑道:“我小時候拉你的辮子,你現在肯定是來報仇了,徽君,徽君?!彼p聲叫她的名字。 徽君心里一動,想起兩人之間的點點滴滴,他們認識十多年了,彼此很熟悉,她不打算像徽鸞一樣,遲早都是要嫁人,嫁給鄧慎總好過嫁給不認識的人。她說:“好吧,你讓安陽姑祖母親自去向我母后提親吧?!?/br> 天降驚喜,鄧慎開心地找不到北,“我現在就去跟祖母說?!比缓笥诌t疑了下,“哎,你該不會等下又變卦了吧?” “一言九鼎?!被站f。 鄧慎欣喜異常,保證道:“徽君,以后成婚后,我只會有你一個人?!?/br> 徽君嗤笑,“這話應該由我來說才對?!?/br> “對對,我會做得更好,讓你再也看不見別人?!编嚿鬟B忙說。 王沅同意了徽君與鄧慎的婚事,然后對女兒說道:“這宮里永遠是你的家,你若是過得不開心了,一定要跟母后說?!?/br> 徽君道:“母后,我都知道,我還知道這天底下對我最好的就是母后,誰也比不上?!?/br> 王沅看著身高已經跟她差不多的徽君,說道:“你生下來時還只是一個粉嫩嫩的小團子,現在都是要嫁人的大姑娘了,母后真是舍不得,以后要常?;貙m探望母后?!被站灰淮饝?。 時間過得飛快,到了徽君出嫁那日,她與鄧慎在長秋殿拜別王沅,然后又拜別了公孫柔嘉。 鄧慎扶著她走出長秋宮,王沅看著他們的背影,惆悵萬分,李珣走過去拉著她的手,安慰道:“母后,我還陪在你身邊呢,還有jiejie,以后還是能時常見到的?!?/br> 夜幕降臨,王沅獨自去了奉先殿祭拜李湛,李湛的靈位高高在上,王沅心里默念道:“陛下,希望你能保佑徽君此生平安喜樂,保佑大周國泰民安?!?/br> 回到長秋殿,公孫柔嘉在院子里等她,擔憂地問道:“你還好吧?” 王沅道:“我 公孫柔嘉道:“知己難逢,不必說什么感謝的話?!?/br> 兩人相視一笑,不再說話,抬頭去看著天上的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