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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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夫人微笑,“延年,你辦事我是最放心的?!?/br> 余蘊秀幾乎掏空了私庫的銀錢,給秦氏用馬車馱著帶了回去?;氐接喔?,余嘉著急地問:“怎么樣,jiejie怎么說?” 秦氏笑道:“放心,放心,娘娘讓我帶了幾萬金回來,正好可以補給大司農府。咱們畢竟是太子的外家,這不算大事,把錢補上,等這陣子風聲過去,就沒事啦?!?/br> 余嘉心口的重石落下來,“沒事就好,唉,這國舅做得真憋屈,無權無錢,有什么意思!” 秦氏安撫他,“夫君,你以后就老實些吧,等日后太子登基,那才是咱們余家真正的好日子?!?/br> 余嘉點點頭,“你說的是?!比缓蠓愿浪?,“明日你讓人去廷尉府傳話,讓那楊暢派人過來把錢都帶走?!?/br> 秦氏答應下來,第二日,果真遣了人去廷尉府傳話,楊暢親自來了余家。余嘉胡子拉碴,不修邊幅,躺在榻上,見楊暢過來,嘲諷一笑,“什么風竟讓把您給吹過來了,這點小事還用得著你廷尉大人親自過來一趟?” 楊暢笑了笑,示意手下守在門外,道:“底下的人辦事我不放心,須得親自過來查看。國舅爺,我倒是小瞧你了,這幾萬金,你竟然這么快就籌到了?!?/br> 余嘉冷哼一聲,“錢我也補上了,敢問廷尉大人,這守在我余府附近的兵士什么時候可以退了?” “國舅爺怕是搞錯了吧?你向大司農府虛報錢財,這本是大罪,并不是你退換了錢財,這事就算是了了?!睏顣陈龡l斯理地說。 余嘉煩躁地拉扯頭發,“那你還要我怎么辦?” 楊暢看著他憊懶的樣子,收起臉上的笑容,啐道:“你余嘉深受皇恩,卻如此回報陛下,我若是你,再無顏面茍活!” 余嘉道:“太宗朝外戚田氏之所作所為,遠甚于我,可他還不是享受富貴權勢,壽終正寢。楊大人,您也不要嫉妒,只怪您沒有一個姊妹或者女兒做皇后!” 楊暢冷笑一聲,“大禍臨頭,還不自知,蠢材!” “你罵誰!”余嘉暴起。 楊暢道:“你余家的所為早已耗盡了陛下對皇后與太子的情誼,你以為今日的太子他日必定能繼承皇位?你只看著大周朝,是有幾個嫡長子順利繼位,陛下春秋鼎盛,嬪妃子女會越來越多,皇后與太子又算得了什么,就憑你余家先行祝詛之事,后借修建杜陵貪污,皇后與太子在朝臣心中的威望又折騰的還剩下幾分!” 余嘉搖頭,不敢置信,“我不相信你說的,陛下喜愛我jiejie與太子?!?/br> 楊暢繼續說:“你可知道朝堂上眾臣的意思都是要將你押入牢獄審理,嚴懲不貸,已經有大臣準備上書,以皇后極其娘家無德無才,建言陛下廢后。只等你定下罪來,這折子就會遞到陛下的案頭?!?/br> “廢后不是你說廢就廢的,陛下他不會聽你們的?!庇嗉覝喩眍澏?,勉強控制住自己,說出這句話來。 楊暢笑了,“那你盡可以等等看,你余家罪不可恕,就算是陛下有心袒護,那也要看馮大將軍同不同意?” “是馮家,這一切都是馮家的陰謀詭計,對不對,我要告訴陛下,讓他千萬不要上馮家的當!” “蠢貨!”楊暢輕蔑地吐出這兩個字,不屑再去余嘉多說什么,讓人裝好銀錢,坐上馬車,揚長而去。 三日后,余嘉懸梁自盡。 ☆、第 80 章捉蟲 80 第 80 章捉蟲 王沅這是第一次來建章宮, 建章宮前殿是李湛上朝、與臣子議事的地方, 后殿則是寢居。嬪妃不好去前殿, 她便只在后殿走動,帝王的寢居布置得簡潔大方,不似后宮那般布置的精細纖巧。 李湛躺在榻上, 感覺到女子輕盈的腳步聲, 閉著眼睛說:“你來了?!?/br> 王沅走到他身邊,福身道:“參見陛下?!?/br> “坐吧?!?/br> 王沅并沒有坐在椅子上, 而是坐在了床榻邊上。李湛閉著眼睛,仿佛是睡著了, 就這么把她晾在一邊,想了想, 她舉起手中的紈扇輕輕替李湛扇風。剛進入五月, 天氣漸漸變熱,外面烏云壓頂, 王沅從明光殿過來的路上就能感受到一股壓抑的悶熱。 扇了幾下,聽見李湛呼吸均勻,她便對著自己扇起來,李湛突然開口了,“繼續扇啊?!?/br> 王沅扔下扇子,沒好氣道:“陛下莫不是故意逗我玩兒, 遣人去把我叫過來, 可這會兒您又自顧自地睡覺起來,把人家孤零零的晾著?!?/br> 李湛睜開眼, 笑了,“朕不過是讓你給朕扇扇子,卻引來你這么多話。朕終于明白你為何進宮了?” 王沅之所以進宮不就是因為嫁了三次都沒嫁出去,只能找個天底下命最硬的人嫁,而且想想,還真找不出幾人命比李湛還硬了。話雖如此,她還是問:“為什么?” “你太能說了,把王翁逼著沒辦法,只能把你塞給朕。朕呢,家有廣廈千所,不缺你住的地方,為著與王翁的交情,所以就勉為其難收下了你?!崩钫克普嫠萍俚卣f。 “那還真是多謝您,不打擾您歇息了,妾告退!”王沅抓起紈扇,起身欲離開。 李湛突然起身扯住她的胳膊,王沅一陣天旋地轉躺在了榻上,她索性用紈扇遮住臉裝睡。李湛捏捏她的耳邊,低聲笑道:“我道歉,剛才說錯話了,你要什么?” 王沅見好就收,把紈扇拿開,眼睛里都是笑意,“我要讓陛下親自幫我喂三天孔雀?!?/br> “你呀,真是個傻丫頭,”李湛哈哈大笑,“這么好的機會就這樣白白放過了,若是其他人,少不得求些什么?!?/br> 王沅拉著他的袖子,認真道:“陛下治理國家,日理萬機,我受陛下庇護,已得良多,不可再貪心了。我看陛下近日心情不太好,現下能逗著陛下開懷一笑就夠了?!?/br> 李湛輕輕地摸她的額頭,半響,才說:“你這樣很好?!?/br> 王沅的到來確實讓他心情好了不少,兩人依偎坐著,共同看一本山水游記,正看得興起,張讓走了進來,拿著一本折子,看了王沅一眼,道:“陛下,這是余家上遞的折子?!?/br> 王沅猶豫要不要主動離開時,李湛伸手接過折子,隨口問道:“什么事情?” 張讓斟酌了下,道:“皇后娘娘的兄弟余嘉今日過世了,懸梁自盡?!?/br> 李湛面色立刻沉下來,翻開折子,看完后,額頭上青筋都冒出來了,將折子重重地扔到地上。王沅有一瞬間后悔沒有早點溜走了,張讓則小心翼翼地說:“余家現準備治喪,余壽請求將看守余家的兵士遣走,您看這……” 好一會兒,李湛才說:“既然人已經不在了,就讓那些兵士撤了吧?!?/br> “諾?!睆堊尩?。 李湛又說:“傳朕旨意,余嘉之事不許人在椒房殿議論,必須瞞著皇后,待她平安生產后再說。還有,皇后生產之前,就不要讓余家人進宮了?!?/br> 張讓一一答應下來,臨出門前看了王沅一眼,那意思很明白,就是希望她能勸慰陛下。 王沅叫苦不迭,這事關系皇后,她根本不敢多說,現在也不敢跟李湛說要離開,只能低著頭裝鵪鶉。 兩人在屋里悶坐,直到屋里漸漸黑下來,王沅不得不起身,點上宮燈,再轉身時,李湛已經撿起地上的折子,緊緊地捏在手里,他突然說:“朕記得你家與余家是鄰居,你認識皇后兄弟姊妹幾個嗎?” 王沅道:“皇后娘娘與我年紀相差大一些,我與衛兒、少兒偶爾一起玩過,后來長大后漸漸就少了?!?/br> 李湛眼睛望著宮燈,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她說的話,慢慢說:“余文漢為人仗義,我在牢獄中曾得到他許多幫助,后來出了牢獄,與余文漢交情更加密切起來。我是落魄皇孫,貧苦無依,當時根本沒人家愿意把女兒嫁給我,余文漢卻將蘊秀嫁給了我,蘊秀的兩個弟弟余嘉、余壽總是大哥大哥的叫我,絲毫不拿我當外人看。繼位以來,一則是為了蘊秀與太子,二則是為了報答余家,我給余家地位權勢,卻沒想到落到今日這個地步。我有時候想,如果不大肆賞封余家,或許余家不會有這樣的下場,我其實是有責任的?!?/br> 吾日三省吾身,王沅今日真算是見識到了他對余家的寬宏,到了這個份上,他仍然反省自身。要是其他人,估計早就認為余家不識抬舉,早早地拋棄了余家,李湛直到這一刻,仍然在為皇后與太子打算。李湛見她不說話,問道:“你在想什么?” 王沅直言:“陛下實在是太寬宏大量了?!?/br> “什么?” 王沅說:“陛下,您不必自責,您給了余家天大的恩賜,若是余家知道感恩,應當竭盡全力,報答陛下之恩。古有士為知己者死,燕太子丹以國士之禮待荊軻,荊軻以性命報太子丹大恩。再想想余家的所作所為,實在讓人寒心,既連累皇后娘娘與太子殿下被人詬病,更加對不住的是您?!?/br> 聽了她的話,李湛的心情好些,道:“看來你是在為朕報不平了?” 王沅攬著他的胳膊,道:“陛下為著余家的事太勞心勞力了,我只是擔心您的身子?!?/br> 李湛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朕沒事?!?/br> 終于李湛打起精神來去處理政務后,王沅帶著采青回明光殿了。進屋后,她連鞋子都懶得脫,直接趴在床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真是累死我了?!?/br> 鼠尾忙過來給她捶背捏肩,金珠則過來問她想吃什么,王沅道:“弄個鍋子,我要涮rou涮菜吃,再給弄一壇子好酒來。等下閉了明光殿的門,你們三個人陪著我一起吃,人多熱鬧?!?/br> …… 文思閣,邱少傅正在給太子講授《孝經》,邱太傅道:“愛親者,不敢惡于人;敬親者,不敢慢于人。愛敬盡于事親,而德教加于百姓,刑于四海。蓋天子之孝也。老臣前幾日給殿下講過這段,現在請殿下說說它的意思?” 李頊道:“愛護、尊敬自己父母的人,就不會厭惡、怠慢別人的父母,恭敬地服侍父母,用德行教化百姓,使天下人遵紀守法,這才是天子的孝道?!?/br> 邱少傅摸摸胡子,欣慰地點點頭道:“殿下說得對,您是國之儲君,更加要注重孝道?!?/br> 李頊答道:“邱少傅,孤都知道了?!?/br> 邱少傅道:“內外諸親,屬于小功。小功是五服中的第四等,服以熟麻,服期五月?,F殿下的舅父余嘉過世,雖說殿下為君,余嘉為臣,殿下不必如此,但陛下身上這身錦繡華衣暫時先不要穿了,找一些素色衣服換上吧,以免被人詬病?!?/br> 李頊臉上羞得通紅,站起身來,“李頊知道了,多謝少傅指點?!?/br> 回到東宮后,李頊立刻就讓人換了一身素色衣服,頭上的金冠也用木簪代替。一切收拾妥當后,看看時辰,該是去椒房殿看望母親了,于是帶著人去了椒房殿。 余蘊秀扶著侍女在院子里慢慢地走,見著兒子過來,十分高興,笑道:“今日廚房里有幾樣你愛吃的菜,就留在母后這里用過午膳再回去?!?/br> 李頊走過去扶著余蘊秀的另一只胳膊,道:“兒臣多謝母后了?!?/br> “自家母子,說這個做什么!”余蘊秀嗔怪道。 李頊看著她挺著的肚子,問道:“母后,小弟弟還有多久才出來?” 余蘊秀道:“母后現在有八個多月了,下下個月吧,他就能出來了,以后也可以陪你去文思閣一起讀書?!?/br> 李頊很開心,“兒臣會給弟弟準備好文房四寶?!?/br> 余蘊秀的目光突然放在了兒子的頭上,詫異地問道:“頊兒,你怎么戴著木簪?” 再仔細看看,兒子穿衣也不似往日,太素凈了,于是斥責李頊身邊的服侍的大太監蕭英,“蕭英,本宮把太子托付給你照看,你是怎么服侍太子的,這素衣木簪是怎么回事,可見你根本沒有對太子用心過!” 蕭英跪下磕頭認錯,雖然心中知道原委,只是不敢開口明說。 眼看著余蘊秀就要處罰蕭英,李頊心中不忍,于是道:“母后,不關蕭英的事情,是兒臣自己決定的。舅父去世,兒臣不好再著錦衣戴金冠?!?/br> ☆、第 81 章 81 第 81 章 “頊兒, 你說什么?”余蘊秀愣住了, 以為自己聽錯, 重新又問了一遍。 李頊這才發覺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話,慌亂之間,看了蕭英一眼, 蕭英輕輕搖了搖頭。 他說:“母后, 我、我沒說什么?!?/br> 余蘊秀用力按住兒子的肩膀,盯著他的眼睛, 一字一句地說:“你說舅父去世,不好再著錦衣戴金冠?!?/br> 李頊感到肩膀一震劇痛, 掙扎了一下,“母后, 頊兒好痛, 你放開我?!庇嗵N秀的眼神讓他害怕,他喊道:“蕭英、蕭英!” 蕭英爬起來, 勸皇后:“娘娘,太子殿下年紀還小,您先放開他,有事情咱們進屋里好好說?!?/br> 此刻,余蘊秀滿腦子里只有“舅父過世”四個字,她放開手, 說:“頊兒, 你是母親的好孩子,快告訴我實話, 不然你就不是我的孩子?!?/br> 李頊被她的話嚇住了,聲音里帶著哭腔說:“母后,是大舅父過世了,是以孩兒才服素衣?!?/br> 余蘊秀心里一陣劇痛,不敢置信,說道:“你大舅父分明在府里好好的,為何要說他過世?!?/br> 李頊不得不把事情說清楚,“大舅父為父皇修建陵墓,貪污巨大,他擔心被關進了廷尉獄,于是畏罪自殺?!?/br> “本宮不信,你大舅父過世這么大的事情,為何沒有人來告訴本宮?頊兒,你肯定弄錯了?!庇嗵N秀邊說邊點頭,她認為自己說的一定是正確的,弟弟還沒有過世。 李頊本就不擅長遮掩,已經到了這個份上,就把實話都說了,“母后,您正懷著身孕,父皇擔憂您的身子,所以讓人瞞著大舅父過世的消息,待您生產之后再告訴你,只怪孩兒一時情急,說漏嘴了。母后,人生不能復生,余家有好好辦理大舅父的喪事,您千萬要放寬心,好好保重自己?!?/br> 此刻余蘊秀已經什么都聽不進去了,眼前一片茫然,心痛的無以復加,只能用尖叫排解她心中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