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除此之外,慕云期手里還有一條線索有待追查。 先前在白云寺自稱是“云蒙谷”的那些人,有一半逃走了,沒逃走的那群人都服毒自盡了,但是有一個貪生怕死的沒敢咬開嘴里的毒,想裝死蒙混過關,被發現后關進了大牢。 白斂曾命人審問過他,但是因著他是唯一活著的人,對他的審問總是小心翼翼的。那人也看出了別人不敢動自己,放言若是敢對他用刑,他就咬舌自盡。 慕云期想親自審問他,在這之前白斂就告訴他此人很難纏,就算逼問出什么,也不一定是真話。慕云期想了想,讓白斂去搬了兩壇上好的美酒,要滋味好、容易醉的那種,白斂依言照辦了。 是夜,慕云期帶著酒去天牢見了那人。果真如白斂所說,那人油嘴滑舌,動輒要死要活,十分不好對付。 于是慕云期就命人扒著他的嘴,灌了一壇子半的酒。 半個時辰后,那人醉得圍著慕云期和白斂跳秧歌,眼睛直勾勾看著白斂手中剩下的那半壇子酒。 慕云期問他:“想喝么?” 那人醉得兩頰酡紅,目光渙散,嗅著醇香綿延的酒氣,點了點頭。 慕云期看著時機差不多了,便說:“你回答朕幾個問題,朕就把酒送給你?!?/br>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那人雖是醉得厲害,但還保留著半分清明,還在嘴硬。 慕云期也不著急,反而笑道:“你不說朕也已經知道了,你們根本就不是云蒙谷的人,不過是太后找來演戲的罷了?!?/br> 那人看著慕云期,忽然嘿嘿笑了起來:“你這是套我話呢?我才不會上當呢。我不認識太后,我只認識太師……” 慕云期一愣,與白斂對視了一眼。 慕云期和白斂在牢房中與那人折騰到半夜,終于錄入了他的口供,讓他按了手印。白斂拿著招供書,問:“陛下,這畢竟是在他不清醒地情況下錄入了,萬一他清醒過來之后不認賬怎么辦?” 慕云期讓白斂將招供書收好:“原本這件事咱們心中都已經有了定論,如今不過是來印證一番罷了?!?/br> 兩人從牢中出來,往皇宮趕去,還未到宮門口,忽然有人攔住馬車,說百里蕪出事了! 攔馬車的人是先前慕云期安排在客棧周圍保護百里蕪他們的侍衛之一,他如今灰頭土臉,身上的衣服也燒了幾個窟窿。他驚慌道:“陛下,今晚不知哪里冒出一批人包圍了客棧,客棧里的小二也被人買通,早在客棧里淋了松油,百里姑娘和百里師父原本已經逃出來了,可是百里師父折回去救徐郎中,百里姑娘應付客棧外的那群人,我們人手不多,也沒能幫上百里姑娘……” 慕云期一聽,臉色馬上變了:“阿蕪怎么樣了?” “百里姑娘被那群人帶走了!” “什么!”慕云期臉上血色盡失,“快,去客棧,去客棧!” 白斂立即調轉馬頭,往客棧奔去。慕云期心中焦急難耐,一直盯著窗外。趕到那里時,先前的客棧早已被燒得只剩一個空架子,煙火的味道在空氣中縈繞,遍地的狼藉的燒焦的梁木中間,坐著一個怔怔發愣的小人兒…… 孤零零的,低著頭,削瘦的肩膀,背影莫名的悲涼。 除她之外,周遭再無旁人。 慕云期心中一沉,心中浮現出不好的預感:難不成百里師父和徐溫橋已經遭難了? 馬車還未停穩,慕云期便跳了下來,他沖過去將百里蕪一把抱住,心疼又后怕道:“阿蕪,你沒事就好!” “我沒事,只是……”百里蕪從他懷里探出腦袋來,垂著眼簾,盯著地上一坨被燒得烏黑看不清楚是何物的東西,嘆了口氣,“我又一無所有了?!?/br> 慕云期聽了,只覺心中更加沉痛。 “你還有朕呢?!蹦皆破趯⑺哪X袋按回自己的懷里,不想讓她再看眼前的景象,“朕會一直陪著你,朕不會叫你一無所有的?!?/br> 白斂和那個方才報信的侍衛見狀,也默認百里堯和徐溫橋已經不在了。他們悲傷地低下了頭,默默為百里堯和徐溫橋致哀。 百里蕪在慕云期懷里“傷心”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一件事:“對了,師父和徐郎中他們……” “朕知道,朕都知道?!痹掃€沒說完,就被慕云期打斷,“朕會安排人,將他們好好厚葬的?!?/br> 百里蕪猛地抬起頭來:“???” 慕云期環顧四周:“他們的尸骨呢?”不會燒沒了吧? 百里蕪推開他,不解道:“什么尸骨?你厚葬我師父和徐郎中作甚?” “嗯?”慕云期低頭瞧她,發現她臉上一點哀傷的表情都沒有,“百里師父和徐郎中不是……葬身火海了嗎?” “沒有啊?!卑倮锸徱荒樒婀值?,“他們被火熏黑了臉,找個地方洗臉去了?!?/br> “那你方才說,說……”嗯,她方才確實也沒說他們葬身火海這件事?!澳悄惴讲耪f你一無所有是怎么回事?” 百里蕪捧起地上那一坨烏七八黑的東西說:“你給我的銀子,都燒成這坨疙瘩了,我身上現在一個銅板都沒有,可不是一無所有了么?” 慕云期:“……”你個死丫頭方才為何不把話說明白。 一旁的白斂和那個侍衛:“……”你奶奶的白瞎了老子眼角那顆晶瑩剔透的淚珠。 “燒成銀疙瘩了沒事,朕回頭再給你?!蹦皆破谌讨肭盟X殼的沖動,將她扶起來,帶去馬車上,翻出張帕子給她擦黑乎乎的臉蛋,一邊擦一邊問她:“先前侍衛告訴朕,說你被那群人擄走了,是怎么回事?” “那群小王八犢子怎么可能擄得走我?”百里蕪不屑地笑了一聲,“他們放火燒了客棧,徐溫橋手腳笨,被困在里面出不來,師父折回去救他,我擔心外面那群人會打擾我師父救人,就把他們攆到二里開外的地方,把他們全打趴下了……” 慕云期手上的動作一頓:“那他們人呢?都跑了嗎?” “不是跟你說被我打趴下了么?估計這會兒還擱那兒趴著吧,你命人瞧瞧去……” 百里蕪抬手指了一個方向,慕云期立即讓白斂帶人去找了。 不多時,白斂和幾個侍衛用繩子綁著十幾個人回來了,那些人都被揍得不輕,有幾個還昏迷著,被拖在地上拽回來的。 百里蕪撩起窗簾往外面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跑了幾個,看來下手還是太輕?!?/br> 慕云期也跟著瞅了一眼,默默地收回了視線:雖然早就知道這丫頭很厲害,但是每次還是會被她帥一臉怎么辦? 白斂命人將那些人先送去慎刑司,過了一會兒,洗干凈臉的百里堯和徐溫橋也回來了,一前一后擠上了馬車。 “眼下這客棧也被燒沒了,今晚再換一家客棧住吧?!卑倮飯蛘f著,看向慕云期,示意他該出房錢了。他身上的銀錢,也被燒光了。 四個人坐在馬車里著實有些擠,慕云期將百里蕪往懷中摟了摟,說:“不用住客棧了,今晚跟朕回宮?!?/br> 百里堯道:“現在回宮,若是給太后發現了,豈不是打草驚蛇?” “已經打草驚蛇了,不然今天這群人也不會出現?!蹦皆破谀抗鉀Q然道,“證據已經搜集得差不多了,是時候該找太后對峙了?!?/br> 他們回了皇宮,因為是慕云期的馬車,所以宮門口的侍衛也沒有多查,便恭送他們進去了。 慕云期讓白斂帶著百里堯和徐溫橋先在侍衛住的地方躲一下,百里蕪是姑娘家,不能同他們住在一起,慕云期便讓她躲去老地方。 百里蕪打了這么大一場架,這會兒累了也困了,打著哈欠問他:“老地方是哪兒來著?” 慕云期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朕的寢室?!?/br> 百里蕪懵懂地點點頭:那確實是老地方。 慕云期從正門走進去,還命常公公準備了熱水,說要沐浴一下。常公公問他為何不去玉清池沐浴,慕云期說:“太晚了,懶得去?!?/br> 常公公也沒多想,很快便命人抬了浴桶過來,放在屏風后面,里面灌了熱騰騰的水。應慕云期的特殊要求,還撒了一把花瓣。 然后慕云期便讓常公公等一干人都出去了,常公公頂著滿腦袋的不解,走了出去:花瓣,陛下為什么要花瓣?這是什么時候多出來的癖好? 常公公他們出去后,慕云期便將房梁上的小人兒喚了下來:“去洗一下,然后睡覺?!?/br> 百里蕪一身灰塵,臉上也沾了灰,確實需要好好洗一洗。 她走到屏風后面,對著浴桶看了一會兒,然后扒著屏風問了一句:“陛下,你要不出去一下?” 慕云期裝模作樣地拿起一本書來:“朕看書呢,你看你,你干巴巴的有什么好看的?” 話雖這樣說,耳朵卻先紅了。 百里蕪身上確實臟的難受,見屏風厚實不透,想了想也便寬衣跳進了浴桶。 嘩啦的水聲響起,慕云期的整張臉都紅了。 約莫兩刻鐘后,百里蕪終于洗好了,她要出來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干凈的衣服可以喚。 桶里的水漸涼,她也不能一直蹲在里面,只好求助于外面的慕云期:“陛下,衣服……” “給!”幾件慕云期的衣服飛了過來。 百里蕪穿好了走出來,才發現慕云期手里的書,是倒著的。 第32章 對峙 百里蕪緊緊摟著身上過于寬松的衣服,對慕云期說:“我睡衣柜?!?/br> “有床不睡去睡衣柜作甚?”慕云期擱下書,故作鎮定道。 那豈不是要睡一張床? 百里蕪瞅了瞅那床,又瞅了瞅慕云期,沒有挪步。 慕云期見她如此,便猜想到她心里在想什么。他將她拉到床邊,說道:“朕沒正式娶你之前,是不會碰你的,睡吧?!?/br> 百里蕪見他說得如此坦誠,自己若再猶豫,就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于是便爬上龍床,抓了只長枕橫在床中間。 “你睡外邊,我睡里邊?!卑倮锸徴f這話的時候,臉上有些熱熱的。 慕云期明明就很想和她睡在一起,但是卻還佯裝道:“朕本來打算今晚你睡床,朕打地鋪的?!?/br> 百里蕪:“嗯?” 慕云期一邊脫靴子一邊說:“不過你既然安排好地方了,朕就上去睡吧?!?/br> 百里蕪:“……”有種被套路的感覺。 慕云期上去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橫在兩人中間的長枕抽走,墊在自己腦袋下面,然后偏過頭來對百里蕪說:“朕說不碰你,就絕對不碰你,你武功高,不用怕朕?!?/br> 百里蕪往床深處移了移:“我沒怕你?!敝皇峭蝗缓退谝粡埓采?,有些緊張罷了。 慕云期伸手將她撈到自己懷里,讓她枕著自己的胳膊,撫著她的肩頭說:“快睡吧,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呢?!?/br> 若有似無的男子氣息將她囫圇籠罩住,百里蕪的小心臟普通普通直跳,好半天都沒有睡意。 慕云期抱著她,倒是一臉滿足地很快就睡著了。 百里蕪見他確實沒有什么過分的舉動,精神也便慢慢松懈了下來,打了個哈欠,閉上了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著的時候,迷糊中聽見慕云期嘆了口氣:“真小……” 嗯?什么東西真??? 次日清早,慕云期便將白斂叫到御書房,著手準備與太后對峙的事情。 昨天晚上百里蕪打趴下的那群人也連夜審問出來了,他們確實是蕭家派來的,意在滅口。 早朝過后,慕云期將蕭太師單獨留下,說有事情要同他談。 蕭太師面色青白,想來已經預料到慕云期接下來要說的事情。本想今天早上稱病告假的,但是好在太后派人同他說了對策,他這才硬著頭皮來上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