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本來以為葉粼已經睡了，但是沒想到才剛接通，對方的聲音就從那一端傳來了。

    “夏致，怎么了？是有什么題不會做？”

    夏致聽見了那邊的風聲，隱隱還有街道上車子開過的聲音。

    葉粼沒有睡覺，他應該在窗邊。

    “今天我還沒來得及做題，明天我會都做完的?！?/br>
    “這么誠實呢？”葉粼的聲音漾起淡淡的笑。

    夏致很想知道葉粼今天是不是發生什么了，但是如果他不想說，夏致覺得不去探究才是對他的尊重。

    “不誠實也沒用，陳嘉潤都會告訴你?！?/br>
    “那倒是?！?/br>
    兩人沉默了幾秒，夏致本來就不擅長找話題，而葉粼似乎在等著夏致說話。

    夏致發覺自己沒想好說什么就打了電話，有點傻。

    瞧瞧這氣氛，多尷尬。

    “夏致，我有個問題問你……”還是葉粼先開口。

    “你說?！?/br>
    “如果，我是說如果……我溶化在水里面了，一開始會有很多人找我，然后慢慢的是不是所有人就把我忘記了？”

    這問題很莫名其妙，但葉粼的聲音很涼。

    “啊哈？”夏致心想哪有人能溶化在水里，又不是拍科幻片。

    “算了，早點睡覺。嘉潤沒什么耐性，你明天……”

    “被遺忘是常態吧?！毕闹禄卮?。

    “……是啊?！?/br>
    “但是如果你會溶化什么，最好等我老年癡呆了或者死了，再發生?！?/br>
    “為什么？”

    “我這個人很執著。我看你游泳看了十年了，本來你都挺遙遠的，結果你又成了我的家教，我的朋友，你是我生活里挺重要的人了！你就這么在水里沒了，我可能以后什么也干不了了就想著怎么把你再給撈出來了?！?/br>
    葉粼在那邊發出了輕輕的笑聲。

    “好了，好了，我又不是小金魚，還被你‘撈出來’。什么鬼……”

    “哦嚯？你也不想想你那個溶化在水里的假設，是什么鬼？”夏致懟了回去。

    “所以才是‘假設’??！”

    夏致嘆了口氣，翻了個身：“但是粼哥，無論發生什么事，也無論是什么假設……消失在水里這種事情，你絕不能發生?！?/br>
    “為什么？”

    “別……別學我爸?！毕闹挛艘豢跉?，緊緊將被子攥了起來。

    良久，葉粼才回答說：“好，我絕對不會消失在水里?！?/br>
    “嗯，那睡覺了?！?/br>
    “好，睡覺了?！?/br>
    直到夏致把手機掛斷了，葉粼仍然將手機放在耳邊。

    “夏致，我想你了……”

    第二天早晨，夏致早早就起床了，開始寫昨天落下的作業，結果等到了十點多，陳嘉潤才來。

    來了之后，他還是無精打采的樣子，什么話也沒說坐在夏致的旁邊，打了個打哈欠，直接趴桌上開始睡覺。

    夏致額頭上青筋凸凸，心想你要睡覺也可以，干什么占了我快二分之一的書桌！

    等眼前的卷子寫完了，他拿出手機，打算把陳嘉潤的樣子拍下來，發給葉粼，連微信內容都編輯好了：看，這是你給找的家教。

    誰知道他才剛把手機對準陳嘉潤的腦袋，對方就忽然伸手，扣下了夏致的手機。

    陳嘉潤緩緩側過臉來，對著夏致笑了一下：“你暗戀哥，經過哥同意了嗎？”

    夏致甩開了陳嘉潤的手，哼了一下：“你沒有切實履行家教職責，還不讓拍照取證咯？”

    “啊呀？小伙子很有想法嘛！我問你，你手機里有葉粼的照片嗎？”陳嘉潤眉梢一揚，壞笑著問。

    “沒有。干什么？”

    沒照片，有游泳錄像。

    陳嘉潤嘆了口氣，拍了拍夏致的肩膀：“老弟，哥我看你純良，才提醒你一下，做很多事情之前都得先想想你粼哥?！?/br>
    “比如呢？”夏致涼涼地問。

    大概是陳嘉潤一笑就像某種壞心眼的動物，夏致就是覺得他說什么都是鬼扯。

    “比如啊，葉粼沒在你家睡過，你也最好別其他人來睡?！?/br>
    “嗯，我要不要拿個本子記一下，陳老師？”

    夏致一臉認真，眼睛里卻是“請開始你的表演”。

    陳嘉潤臉皮很厚，點了點頭說：“嗯，對！記下來記下來！”

    夏致：“……”

    “除了不能睡，還有你的手機里連葉粼的照片都沒存過，那就更不能胡亂存別人的照片了。明白？”陳嘉潤又說。

    “不明白?！?/br>
    夏致不想跟這個神經病一起浪費時間，低下頭繼續刷題。

    陳嘉潤沒繼續趴著睡，在那里左看看又看看。

    正好在夏致的書桌角上，放著一摞筆記本。

    陳嘉潤笑著說：“你這樣子也不像會好好做筆記的類型??！”

    他剛拿起來隨手一翻，看到里面字跡的那一刻，愣了愣：“誒，這字有點兒眼熟……”

    夏致抬頭瞥了一眼，回答說：“粼哥高中時候的筆記??！”

    陳嘉潤準備翻開筆記本的手忽然停住了，像是被火燒了一般收了回來。

    “你想看就看啊，粼哥的筆記就是高中知識點的濃縮精華。不過高考對你來說只是追憶而已?！?/br>
    陳嘉潤搖了搖頭：“你不懂，他親手寫的東西送給你，要是別人看了或者摸了，他一定會打擊報復的?！?/br>
    夏致無語了：“那是筆記，又不是情書，打擊報復個毛線！”

    “這和情書有什么兩樣嗎？”

    “這和情書哪兒一樣了？”

    夏致心想是不是q大學霸的思維都和正常人不同？

    “情書是對內心情感的訴說，而這些筆記是他思維邏輯的展示。都是大腦中的所思所想，這些筆記還代表了三年時光，你說有沒有比情書更深刻？”

    陳嘉潤這么一說，夏致立刻想起了葉粼把這些筆記當禮物包裝起來，還寫了便簽條。

    夏致忽然覺得還真有那么點像情書了……

    等等，葉粼把三年高中知識筆記當情書送給他？

    神經病才那么干吧！

    夏致拍了拍陳嘉潤的肩膀：“陳老師，您還真是天馬行空腦洞大??！火車都跑出九萬里了！”

    把人往溝里帶的能力不遜岑卿浼??！

    “不是我腦洞大，而是葉粼就是個神經??！”

    夏致無語了，把卷子扯到他的面前：“趕緊的，幫我看看我的題?！?/br>
    意思是，我不跟你扯神經病話題了。

    誰知道陳嘉潤也不看卷子，而是抱著胳膊看著夏致：“你是不是不信我？”

    “哪里?！毕闹峦耆笱艿恼Z氣。

    “你還真夠天真的。我聽說你在和南城大學的練習賽里表現的很厲害，死咬著葉粼不放？”

    “哪里哪里?！?/br>
    你到底是不是來幫我補習的??？

    夏致一抬頭，就發覺陳嘉潤雖然還帶著那么點笑意，目光卻沉了下去。

    這家伙認真了？

    就因為自己不相信葉粼是他口中的“神經病”嗎？

    “我知道葉粼很強大，他的外表也很有欺騙性。但如果因為這些你就相信他的話，我也可以?！?/br>
    大概是因為夏致第一次見陳嘉潤，他就在網吧睡覺。明明代替葉粼來當自己的家教，也不是很負責任。所以夏致有點沒把他放在眼里。

    但是此時，夏致覺得有意思了。

    他差點忘了，陳嘉潤在高校泳壇的名氣，可不比葉粼小。

    去年高校聯賽的兩百米蛙泳冠軍，四百米混合泳冠軍。

    夏致也跟著笑了起來，帶著七分少年意氣外加三分挑釁。

    “行啊，陳老師想怎樣？”

    陳嘉潤用力摁了一把夏致的腦袋，夏致梗著脖子就是不肯低頭。

    “出去比一場。若是我輸了，你繼續崇拜著你的葉粼。要是你輸了，老老實實叫我‘嘉潤哥’。還得完成一個挑戰?！?/br>
    “就這樣？”夏致攤了攤手，壞笑著問，“您的要求也太低了？我叫您陳老師不好嗎？”

    “你當我傻？你的‘陳老師’陰陽怪氣。你怎么也不問問我讓你完成的挑戰項目是什么？”

    “我又不一定會輸?！?/br>
    “小子，你很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