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苗跑到劉寧的工作室躲清靜，兩人有時會聊聊《徽魂》，便保持著固定聯絡。劉寧對她的來訪挺意外，“我以為你最近很忙的，我看于明那劇正火熱呢?！?/br>
    兩人泡茶閑聊，楚苗面對大師，干脆直接說出自己最近的心境。

    “我不知道怎么跟您形容，反正就是很不適應……”楚苗喝了一口溫熱的普洱茶，無奈道，“劇火了，我人慌得不行?！?/br>
    劉寧拍腿，哈哈大笑道，“出名要趁早，你還不滿意？估計接下來項目就找上門了，小朋友要知足啊?！?/br>
    楚苗倒還好，只有些學校的人脈找過來詢問檔期，她也沒太仔細地聊，但已經不堪其擾。齊夢生最近是忙得爆炸，恨不得所有認識他的人，都突然涌過來約劇本。

    項目繁多也不是好事，海量的信息撲面而來，讓人完全沒法甄別優劣，鬼知道哪個制片人或資方靠譜？大家都舌燦蓮花，看準《暗夜星辰》風頭正盛，拼命游說齊夢生和楚苗，想要進行合作。

    楚苗想起劉寧也是年少成名，好奇道，“您當初寫完《哨鳥》是什么感覺？”

    《哨鳥》是劉寧的成名作，火遍街頭巷尾，至今還能在某些衛視看到重播，無疑是當年的無敵爆款。

    “當時寫完沒感覺，播出后嚇到了，好像所有人都在看?！眲幷f起舊事，露出懷念的神色，笑了笑，“那時候隔壁鄰居就跑過來敲門問我媽，說《燒鳥》是不是我寫的。她有點口音，把我媽都問愣了?！?/br>
    楚苗也笑了，劉寧接著道，“然后就突然火了，其實我覺得《哨鳥》寫的一般，但耐不住別人都說好。那時候有個大哥，領著我去當時帝都最好的酒店見人，跟各種導演和演員聊，全是大腕……”

    “我那時還年輕，哪里見過這種排面，一桌菜吃掉我媽一個月的工資?！眲帗u搖頭，輕輕地嘆口氣，“沒經歷過名利的人，哪抵得住誘惑？做這行有時候挺可怕，混著混著人的心態就變了?！?/br>
    楚苗詫異道，“可您一直都在創作好作品??？”

    劉寧被她逗笑了，反駁道，“哪兒啊，我寫完《哨鳥》，有三年都沒寫戲……后來是被我媽一巴掌打醒的，說我就鉆進那一部戲里，下半輩子不過了?！?/br>
    “您當時不是在創作下部戲，潛心構思三年么……”

    “嗨，你別信那種亂七八糟的報道！我當時就是心態飄了，誰還能三年寫不完一部戲??？那就是沒在專心寫！”

    “……”

    楚苗聽完劉寧的真實經歷還挺唏噓。

    他靠《哨鳥》成名，便被推入更高級別的圈子，跟大咖們有了合作機會。然而這些人也有好有壞，劉寧年輕時識人不清，總喜歡跟吹捧自己的人混在一起。對方攛掇他吃喝享樂，忽悠他一起做項目，但從來沒有成事過。

    劉寧醒悟時，《哨鳥》的熱度已經下降很多。他又很久沒再提筆，靈氣和文采大不如前，寫了兩部戲，但拍攝后都沒播出，反倒耗盡當初積攢的知名度。外人總覺得劉寧已經江郎才盡，也不愛找他寫戲，直到他再寫出佳作。

    “你覺得慌很正常，我那時也很慌，覺得怎么寫都比不上《哨鳥》的知名度?！眲幐锌?，“有時候也生氣，明明有的戲比《哨鳥》強，怎么就比不過它的傳播度？”

    楚苗簡直是被戳中心事，她當初沒料到b級的爆款大綱會產生如此驚人的效果。她現在非但沒有高興，反而擔心今后無法超越《暗夜星辰》。

    她一旦有了前作光環，幾乎所有制片人都盼著她和老齊能創造出下一個爆款，可她總不能一輩子只寫系統的爆款大綱？

    “市場反饋和劇本質量有時候你得分開看，不然心態就過不去了?！眲幷Z重心長道，“寫的戲不火時，看質量可以鼓勵自己，寫的戲火時，看質量可以警醒自己?！?/br>
    “這么糊里糊涂地寫，就寫了一輩子?！眲庉p輕道。

    楚苗琢磨這番話良久，明白劉寧老師的苦心，真誠道，“謝謝您，我懂了?！?/br>
    劉寧擺擺手，“你其實挺有天賦，少走點彎路也好?！?/br>
    楚苗跟劉寧聊完，心態平穩很多，索性不再理突然來約項目的各類人，打算先把手頭的東西做好。她覺得自己檔期已經挺滿，《微笑》的策劃基本完成，《徽魂》是閑暇時的作業，電影劇本則還在籌備中。

    她回公司上班，意外發現齊夢生居然在辦公室，手里還夾著根煙。

    楚苗忍不住再次提醒，“齊老師，公司早就說了辦公室禁煙……”

    老齊聞言回神，略有點無措地將煙摁滅。他躊躇片刻，一時不知如何開口，最終盡量平靜地說道，“我可能……最近會準備辦理離職?！?/br>
    這個重磅消息瞬間讓楚苗愣住，她沉默良久，居然有種意料之中的感覺。楚苗看著他有些緊張不安的眼神，遲疑道，“恭喜你？”

    老齊看到楚苗的反應，他驟然松了一口氣，隨即又立馬抱怨道，“我都要走了，你還那么高興？不得淚流滿面，悲傷挽留嗎？”

    楚苗立即道，“我又不是老板，還能許諾升職加薪，竭力挽留？你突然離職，工作資料肯定會轉交到我手里，負擔突然加大，我還沒抱怨呢！”

    老齊被懟得無言以對，他不滿地嘀咕道，“……你都不問為什么嗎？”

    “肯定是其他地方給了更好的條件，我又不能攔著你謀求發展?！背绲?，“你要是心里有愧，走前記得請大家吃飯?！?/br>
    “一天到晚就惦記著讓我請客！”齊夢生本來還有種負疚感，聽她的語氣反而緩解幾分。畢竟當初是他提議讓楚苗來研發部，現在自己突然丟下攤子跑了，著實不像話。

    老齊卸下心理負擔，便直接跟楚苗交底，“我沒跳槽，打算自己出去弄弄工作室。老大本來許諾了股份，但我還是想試試?！?/br>
    啟明星傳媒當然期望研發部做出好成績，但高層確實沒想到網劇會成為爆款，直接導致齊夢生的發展速度超越預期。老齊在業內混了多年，建立起復雜的人脈網。他第一署名的作品爆了，無數挖角便涌了過來。

    向齊必然會提升待遇，想要留住老齊，但他卻有了新想法。

    楚苗沒料到老齊會去做編劇工作室，調侃道，“齊老師都不帶帶我嗎？太不厚道了?！?/br>
    老齊瞟她一眼，“給我做助理，一集才拿五千塊，你愿意干么？”

    楚苗，“行了，滾?！?/br>
    老齊，“得嘞?！?/br>
    楚苗嘴上說得隨意，但心里還是有點傷感，只是她知道表露出來，反而會讓老齊更難受。老齊看上去是個硬漢，實際上比誰的內心都柔軟。兩人便用互懟的方式緩解情緒，盡量跟往常語氣一樣。

    她入職時受到老齊不少照顧，只可惜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人與人總有告別的時候。公司就是這樣，人來人往，新舊交替，總處于無窮的變換之中。

    老齊臨走時跟研發部眾人聚餐，陳薔薇等人哭得稀里嘩啦，倒把老齊都惹得眼圈泛紅。楚苗全程沉默不語，顯得格外鎮定冷靜，似乎被隔絕在狀況外。

    老齊無奈舉杯，提醒她道，“小崽子，你這副表情會讓人誤以為你要升官上任，巴不得我走呢！”

    楚苗平靜地跟他碰杯，涼涼道，“怎么會？我想的是如何開公司，收購齊老師的工作室?！?/br>
    老齊，“……”

    老齊，“可把你嘚瑟壞了，這牛逼吹的，我就等著你了！”

    老齊最終跟楚苗虛虛地抱了一下，他紅著眼，悄聲道，“加油，以后部門就靠你了?！?/br>
    楚苗眼睛有點發澀，最后什么都沒說。

    老齊離職得很順利，沒有什么暴風驟雨，跟公司算和平分手。他手里的電視臺劇本基本做完，已經轉入制作部管理，研發部倒不用多cao心。

    楚苗剛開始頗不適應，畢竟偌大的辦公室只剩她一個人，實在太空了。

    公司里也有些非議，有人說會空降新領導，畢竟研發部其他人資歷太淺；有人推測楚苗可能光速上位，就看新項目能不能再爆。

    楚苗倒是直接隔絕這些閑言碎語，她現在只想把《不會微笑的她》做好。

    她有種預感，做完這部戲就能自由了。

    第六十五章

    老齊走后, 研發部中的人一部分繼續盯電視臺劇本，另一部分則投入進《不會微笑的她》中。陳薔薇自然是跟著楚苗做《微笑》, 畢竟是女性題材, 女編劇可以發揮的空間比較大。

    “我聽他們說人事正在招研發部總監?！标愃N薇苦巴巴地撐著頭, “我真是弱小可憐又無助, 房子快要到期，還要被空降新領導?！?/br>
    公司的公寓快要到期, 陳薔薇等北上的編劇已經融入公司，要開始逐步自己承擔房費。她心疼地計算一下房租, 覺得每年要燃燒掉不少錢。

    “齊老師那種級別的編劇可不好招, 說不定等《微笑》做完都沒招到?！背缣谷坏?，“我們可以一起租房, 房租平分下應該還好?！?/br>
    兩人經過一段時間的磨合, 楚苗覺得陳薔薇既愛干凈，又比較安靜，同時做飯水平還可以，簡直是不可多得的好室友。她跟陳薔薇住在一起很省心，生活習慣也比較合拍。

    有的人雖然可以做朋友, 但沒法做室友，例如韓雪茹。楚苗要是跟韓雪茹住在一起，每天能被她隨手丟化妝品的習慣弄到頭炸。

    “好啊好啊，那我們可以整租個小平米的！”陳薔薇聞言相當興奮，她想了想，又道, “你要是有買房資格就好了，你付個首付，我直接給你交房租算了?！?/br>
    楚苗，“醒醒，起來搬磚了?！?/br>
    陳薔薇，“嗚嗚嗚……”

    楚苗手里確實積攢下一筆存款，但她即使有買房資格，也一時不想動這筆錢，而是留有其他用處。

    孫星還給楚苗打了一筆《物流大亨》的劇本醫生費用。這錢拿得可不容易，投資人編劇按照楚苗的建議改了二稿，然而在她看來，這個爛本子并沒有什么大的改變。

    楚苗鄭重其事地找孫星談了一次，再三確認道，“最后成片字幕上我肯定不會掛名？”

    別人都是求著掛名，楚苗卻是求著不掛名，畢竟這本子的毒性太強。

    “肯定不掛名！我也不會掛名的，不然還怎么在公司里混？”孫星拍著胸脯保證，畢竟是外面的項目，不可能如此招搖。

    楚苗嘖嘖搖頭，痛心疾首，“星哥，你是個狠人，真沒有你做不成的項目?！?/br>
    她簡直甘拜下風，孫星得有多缺錢，才會淪落到這個地步。

    孫星趕緊解釋，“別這么看我，這回真是朋友請我幫忙。我當時看到劇本，也是頭都大了！”

    孫星同樣很無奈，他是被找過去救場的，這圈子人情交換很正常。他過去欠下別人的人情，總有還的時候，本質上跟楚苗替他改本子一樣。

    楚苗又跟孫星討論了一會兒《不會微笑的她》。研發部現在正著手做大綱和人物小傳，爭取弄出來后盡快跟平臺簽合同。孫星的意思是啟明星要捧自己的藝人，建議楚苗盡量把人物做的跟演員靠近一點。

    “女主角就選公司的藝人嗎？難道是林淼？”楚苗詢問道，啟明星也是近幾年才接觸藝人經紀，還沒培養出很能打的實力演員，大多是在自己的公司項目中做配角。

    “應該定的就是林淼，有《暗夜》在前，平臺也沒意見?！?/br>
    林淼在《暗夜星辰》中吸了一大波粉，發展勢頭不錯，本身跟《微笑》女主角的形象還算貼，楚苗便沒什么意見。

    楚苗決定將《不會微笑的她》作為自己的考核作品，她想驗證一下最近在系統中的學習成果，同時看看沒有靈感標簽，她本身能達到什么程度?！段⑿Α窙]有任何楚苗擅長的靈感標簽，正是測試水平的好時候。

    她思及此，先將《暗夜星辰》進行評價，劇本下方的創作比重是42%。

    【評價：快將新鮮出爐的作品擺上來！我早已等得饑渴難耐！優秀的作品會得到文藝之神的嘉獎哦~】

    【系統：loading……】

    【系統：自動讀取玩家近期劇作，請選擇想要進行評價的作品?！?/br>
    熟悉的藍色小球吞下《暗夜星辰》，它細嚼慢咽一番，客觀地評價道，“精良制作，稍顯套路，大眾口味，時勢造英雄?！?/br>
    【系統：b級評分，玩家經驗值 210?！?/br>
    因為創作比重的問題，《暗夜》帶來的經驗值沒《妖神》高。

    楚苗覺得藍色小球相當嚴格，它完全排除市場反饋和輿論效應等因素，只是評價劇本本身的故事，要知道外面可都在狂吹《暗夜》。她忍不住想戳戳小球，嘀咕道，“你還挺挑嘴，a級豈不是厲害瘋了……”

    楚苗不過是無聊伸手，沒想到藍色小球真的給出反應。它彈跳著躲開楚苗的手指，抱怨道，“寫得不好還不準說？你咋那么膨脹呢！”

    楚苗，“……”

    楚苗，“……你怎么會說話？”

    藍色小球，“我要不會說話，每次怎么給你做劇本評價？你是不是傻？”

    楚苗，“…………不是，我以為你沒自己的思維?！?/br>
    藍色小球被觸怒，憤憤道，“我可是具備欣賞能力的文藝之神，怎么可能沒自我思維??？”

    楚苗，“……文藝之神居然長這樣？我開始考慮要不要轉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