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節
思及此,他一揚頭,喝完了酒盅里的酒。 喝完后,還對陸漫說道,“你慢慢喝,先吃點菜,空腹喝酒對身子不好?!?/br> 陸漫當然知道這個理兒。她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菜,然后又抿了一口酒,濃香無比,醇香綿長,她笑得眉目彎彎。 看到她燦爛的笑容,姜展唯的心情也明媚起來。兩人先是吃菜喝酒,酒到酣處,話匣子也慢慢打開了。 陸漫呵呵笑道,“三爺,你很厲害呢,罵抱琴是賊婆子,罵得好,罵得形像。她是賊,又是婆子,可不就是賊婆子嘛?!?/br> 姜展唯的嘴角抽了抽,說道,“我過去從來不罵女人,但陸家的這兩個女人實在太可恨了?!?/br> “不對,再加上那個老女人,陸家是三個女人太可恨了?!标懧m正道,又恨恨說道,“一定要找到我娘。今天陸渣渣有多癡情,我就讓他以后有多后悔?!?/br> 姜展唯又抽了抽嘴角,說道,“這話只當著我說就好,不要當著別人說,那樣你容易被人詬病?!?/br> 陸漫又道,“陸放榮好假,一面對我說把我娘放在第一位,真心對我好,卻又不管我娘和我的死活,還護那個女人卻護得緊。男人,是不是都是這樣口是心非,兩面三刀?我真的看不透呢?!?/br> 姜展唯嘴硬道,“那種男人是少數,至少我就不是。謙謙君子,君子如玉,都是說的我們這些男人?!?/br> 陸漫譏諷地笑了笑,說道,“三爺夸自己還真不客氣呢,三爺是千年玄冰……”君子如玉,說的應該是五爺那樣的男人。 她還沒醉到把后一句話說出來。 姜展唯的嘴角都快抽到了耳后根,說道,“你不能再喝了?!庇值?,“說你這婦人蠢吧,有時候又聰慧得緊。說你聰慧吧,說句好話都不會?!?/br> 陸漫還是很有酒品的,她知道今天已經喝到了最大量,不能再喝了。痛快地點頭道,“嗯,我不會再喝了?!?/br> 出門的時候,已經吃完飯的王嬤嬤和綠綾過來來服侍。一看陸漫酡紅的臉,王嬤嬤悄聲說道,“哎喲,三奶奶喝多了?!笨吹浇刮ㄒ呀涀呷チ饲懊?,又嗔道,“當著三爺的面,三奶奶怎么能喝多了呢?!?/br> 陸漫說道,“不多,我心里有數?!?/br> 王嬤嬤怕陸漫失儀,把她扶上車后,自己也跟著上了馬車。綠綾見狀,也跟了上去。 姜展唯還想坐進馬車,趁她睡著再偷瞄美人,卻看王嬤嬤跟進去了。本想把她叫下來,但想著陸漫有些醉了,怕人有誤會,只得去騎馬。 回了長公主府,姜展唯直接去鶴鳴堂向長公主稟報,陸漫因“傷心過渡”,直接回了蘭汀洲。 陸漫醒來的時候,屋里已經點上了燈。 王嬤嬤看陸漫醒了,笑道,“三奶奶起來吃飯了,飯點都過了?!?/br> 陸漫搖頭道,“下晌吃的晚,我還不餓?!?/br> 王嬤嬤說道,“那就喝點粥?!彼囊袅坑址诺酶?,只有陸漫能聽到,“三爺在側屋。他在鶴鳴堂吃的飯。聽青青說,三爺跟侯爺好像談得非常不愉快。侯爺不想讓他做現在的差事,三爺不愿意……三奶奶注意些,你們的關系剛剛有改善,可別再惹了他的煩?!?/br> “哦,好?!标懧吐暣鸬?。 正在東側屋里玩的姜玖聽見動靜,領著旗長和豌豆黃跑了進來,手里還拿著一支赤金點珠釵。 “三嫂,這是祖母賞玖兒的首飾,送給三嫂戴,極漂亮呢?!苯良拥啬樛t。今天她陪老駙馬玩得好,長公主高興,賞了她一支珠釵。 豌豆黃一下跳入陸漫的懷里,旗長則是把腦袋伸到床上面,伸出舌頭沖陸漫笑。 陸漫摸了摸旗長的腦袋,看著姜玖手里的珠釵笑道,“的確很漂亮呢。三嫂有首飾,小玖兒自己留著,等長大些再戴?!?/br> 姜玖又告狀道,“三嫂今天沒有去鶴鳴堂,祖父非常不高興,還罵了三嫂,說‘孫媳婦壞,不稀罕他了’?!?/br> 陸漫呵呵笑起來,老孩子一天沒見她,還不是挺過來了。罵就罵吧,有一天就會有兩天。 來到側屋,姜展唯穿了一件湖藍色半舊長衫,正坐在炕上檢查著姜展魁的課業。他的嘴抿成了一條線,眉頭也是皺著的,一看心情就不爽。 見他這樣,陸漫也不會找不自在。只招呼了一聲,“三爺?!本妥趲椎牧硪贿?。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大人情 姜展唯看了陸漫一眼,點點頭,繼續低頭看著,偶爾還輕聲指出不足,姜展魁不時地點頭應是。 柳芽端上一碗粳米粥,四碟小菜放在幾上,陸漫坐在炕上吃飯。 王嬤嬤看看炕上的幾個人,再看看在地下逗著旗長和豌豆黃的姜玖,臉上的笑意更濃了。這幾個人,就像和睦的一家子。 陸漫吃完飯,姜展唯把課業交給姜展魁,對她說道,“柳信已經回來了,他親眼看著抱琴被打了二十板子后,婆子把昏死過去的她拉去了京郊莊子?!庇直话岩粡埰鯐唤o陸漫,說道,“那個鋪子已經是你的了?!?/br> 陸漫接過契書,看到上面寫著陸漫的名字,心里酸酸澀澀,五味雜陳。就是為了這個鋪子,小陸漫被硬生生逼得沒了命?,F在為她報了仇,又把鋪子重新奪了過來,可以告慰她的在天之靈了。 姜展唯又問,“你是想用它開醫館嗎?” 陸漫也不想瞞他,點頭道,“嗯,我想把仁和堂重新開起來,以慰外祖的在天之靈?!?/br> 姜展唯說道,“開醫館可以,但是不要用仁和堂的名字,先起個別的名兒,等以后風聲過了,再改過來就是。還有,你也不要去坐堂?!?/br> 陸漫知道,他說的“風聲過了”,應該是指王皇后死了。這樣也好,不引人注目。 陸漫痛快地點頭,“好,起個別的名,我也不會去坐堂?!敝辽?,她在沒有摘去姜三奶奶這頂帽子之前,肯定不會去坐堂。又問道,“祖母怎么說?” 姜展唯道,“祖母對陸家的處置比較滿意。還讓我告訴你,天下無不是的父母,那兩個女人已經得到應有的下場,對你的祖母和父親不要有太大的怨念……” 陸漫無語,哪怕長公主再可愛,那些封建老觀念也讓人接受無能。 姜展唯知道陸漫的心思,勸道,“有些事放在心里就好。對他們大面上過得去,不讓人挑出毛病即可。祖母那樣說,或許也是在敲打我,讓我跟……” 他把要說的話忍了回去。 陸漫點頭,她想起自己答應姜展唯的事。這貨雖然有時候很可恨,但著實幫了她不少大忙,而且幫的時候不遺余力。 她讓杏兒去拿紙筆過來,寫下了幾個藥方子交給姜展唯。還給他作了解釋,這些方子有致人腹泄的,有致人長疹子的,還有致人發熱全身無力的。其中一個方子,吃后癥狀像得了鼠疫,連經驗不豐富的大夫都不易看出其中的區別。這個方子的作用應該最大,畢竟鼠疫傳染快,死得快(當然這種藥不會致人于死地),還有一定的潛伏期,能快速擾亂敵人的陣營和瓦解他們的心理防線…… 姜展唯把方子拿在手里看了看,不太相信地問,“果真有這么奇妙?” 陸漫道,“我在紅綾身上試了兩種,的確有效果。三爺也可以回去試試,這幾種藥都不需要解藥,只要量不大,停藥兩天后癥狀自行消除?!敝噶酥赶袷笠叩姆阶?,“這種藥的量稍微放大些,停藥十天后癥狀才會消除?!?/br> 姜展唯哈哈大笑,一掃剛才的嚴肅和不甘。把在一旁看書的姜展魁和在地上玩耍的姜玖都嚇了一大跳,抬起頭愣愣地看著他。 姜展唯如此暢快的笑,別說陸漫沒見過,連那對小兄妹和服侍他多年的下人都沒看到過。 姜展唯笑完后,對陸漫說道,“謝謝你,你又送了我一個大人情?!?/br> 此時的姜展唯一點都不冷峻陰郁,燦爛的笑容像夏日的陽光,陸漫都不敢直視,太亮眼了。 陸漫垂下眼皮說道,“這幾種方子三爺千萬不要外傳,以免被人利用,否則我對不起何家老祖宗?!?/br> 姜展唯目光灼灼地看著她,說道,“放心,我會交給我的心腹去辦。不跟他們細說,他們制出來也不知道其中的妙用?!?/br> 陸漫又跟姜展唯建議起迷彩服來。這是她前幾天想到的,前世各國軍隊都穿迷色服,不僅能迷惑敵人的視線,還能對付紅外偵察。 她告訴他,若搞偷襲或者執行特殊的任務,為了更好的隱蔽,可以做一種特殊的衣裳——“迷彩服”,就是把衣裳和帽子染成綠、黃、褐、黑幾種顏色的不規則圖案。根據北地冬季的特殊性,也可以把衣裳染成純白色或者白、褐相間的顏色。若是在西部打仗,可以把衣裳染成黃色??傊?,隨著著地貌、季節的不同而改變。甚至連馬匹,刀劍都可以偽裝,等等。 同時,又畫了幾種前世的背包,這種包容量大,好背,不易散落,比現在的人用布把東西裹上再在身上打個結好多了。還說,為了防雨和結實,最好用動物皮做。 聽著那種特殊的衣裳,還有看到這幾樣怪異的背包,姜展唯更是興奮過了頭,這兩樣東西對他的軍隊太有作用了。特別是那種衣裳,能起到非常好的隱秘效果,迷惑敵軍斥侯的目力偵察,神不知鬼不覺地靠近敵軍,打他個措手不及…… 這個法子并不難,為什么自己,還有那么多將軍就沒想到呢? 他抬眼看看陸漫,這個女子看著柔柔弱弱,膽子又出奇的小,卻是太聰慧了,聰慧得遠超他想像。 姜展唯激動地下炕了,在屋里走了幾圈才停下。又坐在陸漫對面說道,“我的假期是休到后天,我卻等不及了,”本想說現在就走,但想到城門已關,又改口說道,“我明天一早就走。漫漫,謝謝你,你不止是祖父的福星,也是我的福星?!?/br> 姜玖也在一旁湊趣道,“三嫂還是我和八哥的福星,她一來,祖母和父親、母親、五哥就喜歡我們了,還給了我們好東西?!?/br> 姜展魁則想到了更深一層,興奮說道,“三哥,三嫂提的建議這么好,是不是三哥就能打勝仗了?” 姜展唯開懷地笑了兩聲,說道,“對極。兩軍對壘,并不一定實力雄厚者勝,有時,奇思妙想更能出奇制勝?!?/br> 陸漫覺得這貨就是個軍事天才。不光是聰明,鼓搗出了個特種兵,關鍵是有預見有前瞻,不墨守陳規。 第一百三十九章 人格分裂 戌時,姜玖和姜展魁該洗漱歇息了,姜展唯卻沒有要回前院的意思。 他等小兄妹上床后,就去凈房沐浴。陸漫便不愿意進臥房了,而是坐在側屋的椅子上拿著醫書看起來,又讓柳芽等人把東側屋的炕鋪好。 出來的姜展唯穿著白色繡花中衣褲,墨發披下,臉色桃紅,胸口微露,空氣中頓時彌漫著一股清爽的冷梅香味。香味淡淡的,有種熟悉之感。 他依然難掩興奮,又拿著她畫的迷彩圖案和背包圖案坐在炕上認真研究起來。 幾上的燭光明亮,把他微露的胸口照得無比清晰,比玉色微暗的胸膛厚實而強健。燭光中的他,少了幾分冷峻,多了幾分柔和,薄薄的嘴唇微微勾起,像晨霧中的花瓣,柔潤粉嫩。 認真的人最可愛,還真是! 陸漫又想起夢中的那雙眼睛,感覺有些心慌意亂。 她忙低下頭,拿著醫書快步進了臥房。 她坐在床上看書,心情卻總是難以平靜,看不進去,姜展唯燭光中的樣子不時浮現在她的眼前。 那貨,弄不好患有人格分裂癥。幾重人格,不知道哪個才是真正的他。不光是她陸漫,連看著他長大的人都看走了眼……為了安全,也為了不再受傷,還是要保持距離。陸漫為剛才的那一點點旖旎想法羞愧起來。 她看看旁邊傳來酣聲的姜玖,還有西側屋的姜展魁,這兩個小東西,是打算徹底賴在她這里了。他們住在這里,自己不方便不說,姜展唯回來也理所當然地住在了蘭汀洲。 陸漫十分無奈,她之前委婉地提過幾次,可小兄妹根本不聽。又想著,實在不行,讓他們住去東跨院,這樣既不算攆他們,也能把他們跟自己分開…… 夜深了,從門縫里透過的燈光依然亮著。她總覺得,夢里那雙偷窺的眼睛緊緊盯著門的另一面。 翌日,陸漫醒來的時候,姜展唯已經走了。聽說他走了,她松了一大口氣。 王嬤嬤說,天還沒亮他就去了前院。 一說到姜展唯,王嬤嬤的臉上就笑開了花。見姜玖去凈房洗漱了,悄聲說道,“三奶奶,三爺是好人,他不僅救過你,救了老奴一家,還派人去蜀中尋太太。想到昨天他逼迫陸家處置小陳氏和抱琴那兩個惡婦,老奴就解氣……今天走之前,他還讓老奴和柳芽好好服侍三奶奶呢。老奴看著,三爺好像對三奶奶的態度軟和多了,是真對三奶奶好。還有長公主和老駙馬,他們對三奶奶多好啊。以后啊,三奶奶就別東想西想的了,好好跟三爺過日子……”巴拉巴拉,數落著姜展唯和長公主的各種好。 陸漫也有這種感覺,現在姜展唯對她的態度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那么惡劣了。這不僅是他多種人格中某一種的表現,還應該是感謝她對他弟妹的照顧和呵護吧? 只聽王嬤嬤又說道,“三奶奶跟三爺已經有了夫妻之實,即使和離,也找不到好男人了……” 陸漫一聽夫妻之實,就想到了那一晚,身體又下意識地一陣疼痛,她雙手交叉緊緊抱著自己的身體。他與她是以那樣一種形式開始的,她看到他不僅心里難受,身體也難受,這是嚴重的心理障礙啊。 她說道,“嬤嬤,你可別把姜三爺想得那么好。那貨,喜怒無常,城府極深,心里到底怎么想的,連看著他長大的父母親人都猜不透,何況我們這些不了解他的人?!?/br> 想到要怎樣離開這里,陸漫就犯難。原來一直想著該怎樣讓老駙馬醒過來,自己能怎樣活下來,怎樣爭取多些時間呆在這里,盡量為以后的生活保障做好準備。 可是現在看來,好像自己努力過了頭,回報也遠遠超出了預期。不說兩個大家長舍不得離開她,連姜展唯那個混蛋好像都改變主意了。當然,他改變主意最大的可能是看到了她的“才智”,想讓她繼續履行合約,在他打仗未歸之際替他照顧好一對弟妹。 這個家,除了大夫人不想讓她繼續留下來,似乎所有的人都改變了主意,或者說暫時改變了主意…… 飯后,陸漫給了王嬤嬤六十兩銀子,讓她帶著長公主府的兩個婆子、兩個護衛去南縣鄉下,把王嬤嬤的閨女王小娟接過來。之前,因為不想讓小陳氏知道王嬤嬤回了京城,只讓柳信幫著去看了王小娟,悄悄給了她幾兩銀子。 聽回來的柳信說,王小娟的婆家非常窮,男人是個瘸子,還脾氣暴躁,經常打王小娟。那天他看到王小娟的時候,她還青著半邊臉。王小娟不僅要做家務服侍男人,還要種家里的二畝薄地,日子過得極苦?;蛟S是她太過勞累,也或許是男人本身的身體不好,到現在還沒懷孩子,這又成了男人經常打她的理由。 陸漫的意思是,這樣的婆家和男人不值得留戀,直接讓王小娟合離出來,給男方五十兩銀子。有了這么多銀子,那個男人不僅能再娶個媳婦,家里還能置幾畝好田。若男方不允想獅子大開口,由護衛出面請里正幫著通融通融,必須要合離。但也不會多給他們銀子,那家人太可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