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8節
白天人多,倒是不覺得如何,到了夜里,張采萱住的院子還是最里面一進,安靜得很。越發思念擔憂秦肅凜了。 今天二十八,后天要過年了。村里還能看得到各家廚房上的青煙,哪怕不買rou菜不做米糕,也會熬些糖粥之類??吹贸鲆恍┻^年的氣氛。 翌日早上,齊嬸子送早飯進來的時候,笑道,“我們這邊搬進來人,隔壁似乎看到了,今天一大早就過來拜訪,被留月攔了。夫人,主子吩咐過我們,越低調越好,最好別引人注意?!?/br> 也有告訴張采萱別和外人來往的意思在。 “我明白?!睆埐奢婵聪蛩?,試探著問道,“你知道他們何時進城嗎?” 齊嬸子面上笑容不變,“這個是機密,奴婢不知?!?/br> 張采萱泄氣,這么干等著她心里著急,就像是一把刀擱在頭頂,不知道何時落下的感覺。如果事成,往后的日子肯定好過,如果事不成……不只是秦肅凜他們,很可能院子里這些人都不會好過。 臘月二十九,她起了個大早剛好看到齊嬸子挎著籃子進門,后面的齊三甚至還挑了個擔子,看得到里面的rou菜,張采萱笑問,“需要買這么多嗎?” 齊嬸子將籃子放下,福身道,“夫人有所不知,如今臨近過年,rou菜漲價不說,還不好買。明天過年,到時候更不好買了,今天我看到合適的就趕緊買回來了,明天就不用去了?!?/br> 一整天除了隔壁有時候會傳來歡聲笑語,過得和昨日一樣安靜。外頭絲毫不見亂象。更別提什么打仗之類的事情了。 不過張采萱知道,譚歸他們正蟄伏在都城外,找準時機就會沖進來。想到這里,她轉而看向廚房中整理rou菜的齊氏夫妻,方才她可是說了明天不上街的。 轉身看到驕陽正興沖沖的往外院走,張采萱忙喚住他,“驕陽,去哪里?” 驕陽回身,并不隱瞞,張采萱對他寬和,他也養成了對她并不隱瞞的習慣?!拔胰フ腋5??!?/br> 張采萱挑眉,道,“今天別去了,陪陪望歸,順便練練字?!?/br> 驕陽有些不甘心,不過還是乖巧的回了屋子磨墨練字。 夜深人靜,城門口突然就火光沖天,很快,傳來隱約的喊殺聲和慘叫聲。喧鬧的聲音響徹半個都城,許多人家都點亮了燭火,張采萱聽到動靜,立時起身穿衣去了隔壁,驕陽正迷糊著準備出門呢,她忙拉著他出門,“今夜跟娘一起睡?!?/br> 不由分說拉著他進了這邊的屋子,讓他上床和望歸一起睡,“你陪著弟弟,娘去看看外頭發生了什么事?!?/br> 大概是張采萱臉上的肅然感染了他,驕陽點頭,靠著望歸看著她出門。 她出門就看到抱琴抱著孩子急匆匆進門,“采萱,你說是不是……”他們動手了? 張采萱點頭。 很快,錦娘也帶著福到進來了,把孩子放到床上,三人坐在屋子里聽著外面的動靜,齊氏夫妻在門外道,“幾位夫人別怕,有奴婢在,你們不會有事的。主子已經安排好了的?!?/br> 這個自然,譚歸讓秦肅凜他們辛苦將她們接出來,肯定不會再讓她們落入朝廷手中。要不然豈不是白安排了? 張采萱她們在最里面一進院子,只能隱約聽到巷子雜亂的腳步聲,不用看都知道外面此時亂成一團。 突然有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過來,幾人對視一眼,錦娘試探著問道,“會不會是他們回來了?” 張采萱搖頭,“沒那么快?!?/br> 錦娘和抱琴聞言 ,面色都白了白,“不會是來抓我們的吧?” 人就是這樣,很容易對號入座,尤其是心虛的時候。 很快,那叫留月的丫鬟急匆匆進來,“大娘,外面的官兵非要進來搜查?!?/br> 都什么時候了,還有空搜查? 齊嬸子皺眉,“我去看看?!?/br> 卻已經來不及了,外面的官兵緊隨著留月就進來了。 為首那人卻不像是一般武將,肌膚白皙,沒有秦肅凜他們的冷肅不說,一身盔甲穿在他身上還有些不倫不類的感覺。 他一揮手,“讓你們院子的人全部出來,奉命搜查反賊?!?/br> 齊嬸子上前,滿臉諂媚,“將軍,我們這院子都是婦孺,哪里來的反賊?”不待那人生氣,她上前一步抓住那人袖子,似乎是想要求情的樣子,卻塞了一個荷包到他手中,繼續道,“我們這院子是周尚書府上的小院子,住的是府上管家鄉下來投奔的親戚,不好安排。她們都是農家婦人,沒見過世面,將軍官威厚重,恐嚇著了她們。沒有反賊!”最后一句話篤定非常,讓人不由自主信任,“還請將軍通融一二?!?/br> 那人捏了一把荷包,眉眼露出些滿意之色,揮手道,“既然是周大人的院子,肯定是不會有什么反賊的。大家再去搜!” 官兵退去,他留在最后,對著齊嬸子道,“我們奉命搜查反賊家眷,這邊既然沒有,那我們就走了?!?/br> 齊嬸子聞言,面上適時多了幾分感激之色,“多謝將軍手下留情,將軍慢走?!?/br> 齊嬸子面色惶恐的送他們出去,很快回來,對著留月道,“出去,守好門戶?!贝藭r她已經恢復了往常的隨和,哪里還有一點方才的諂媚。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遠去,錦娘長長舒出一口氣,“采萱,我總覺得他們是來找我的?!北僖操澩?,“我覺得也是,要不然都這個時候了,還搜查什么?”抓緊打仗才要緊。 張采萱則覺得搜查是事實,但不是專門為了她們而來,畢竟她自覺自己幾人沒那么大的面子。譚歸軍中多的是能人,他們的家眷肯定也沒帶上,很可能和她們一般,就藏在這些巷子的小院子里。 張采萱起身,“好在走了,看看孩子們去?!?/br>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兩更 ☆、第二百四十二章 二更 齊嬸子還沒離開, 她彎腰對著幾人一福, “方才奴婢不是有意貶低各位夫人,求各位夫人恕罪?!?/br> “沒事?!卞\娘揮揮手,“你打發走了他們,算是救了我們, 該我們謝謝你才對?!?/br> 說完,也急匆匆起身,還是看孩子要緊,保住自己一家人的性命就行了,言語貶低算什么。 外面亂糟糟的各種聲音傳來,幾人一直不出門,要是有人敲門, 也交由齊氏夫妻去應對, 不瞎出主意。 夜色漸漸地褪去,外面天光亮了起來, 蒙蒙亮的時候,都城中又起了一陣喊殺聲,張采萱聽得越發擔憂,就怕秦肅凜他出事。 這一等就是一天,今天過年,齊嬸子去吃飯置辦了一桌菜,但是桌子上的幾人卻味同嚼蠟。吃不出味道來,還是錦娘最先放棄,放下碗筷道, 苦笑道,“采萱,抱琴,我總覺得沒味道。大概是苦日子過久了,乍然吃這些rou菜還吃不慣了?!?/br> 抱琴放下碗,“別吃了吧,不要勉強?!?/br> 孩子們倒是還好,不過大點的似乎能察覺到大人之間的氣氛不對,有些緊張的左看右看,張采萱見了,安撫道,“驕陽,吃完了早點睡。你說過要幫娘照顧弟弟的?!?/br> 孩子們走了,大人坐在一起面面相覷,漸漸地說起些以前的趣事熬時間。 天色漸晚,都城各種各樣的聲音漸漸地小了下去,張采萱的心隨著聲音漸小也慢慢地安定下來,結果就要出來了。目前來看,應該是好的。 南越國景安三十五年最后一天,譚歸帶領的大軍以百姓???,賦稅深重,暴君無道為由,于臘月二十九深夜進城,當時守城的軍隊毫無抵抗之力,大軍勢如破竹,一路殺進皇宮,都城主路平安道上鋪滿了鮮血,清洗的時候滿目暗紅,三個月后還能聞見淡淡的血腥味。 皇宮之中,卻并沒有都城中的血腥,景安帝已經寫好了退位詔書,坐在鑾殿上等著譚歸。事情很順利,譚歸繼位,改國號順,年號永昌,封景安帝為安王,賜居安王府。 大年初三的時候,秦肅凜他們終于回來了,彼時張采萱正抱著望歸看驕陽練字,余光看到秦肅凜背著手大踏步進來,她的臉上綻開柔和的笑容,對上她溫柔的眼神,他的眼神里綻開比她眼神里更溫柔的笑意。 “采萱,我回來了?!?/br> “回來就好?!彼缡钦f,語氣和眼神一眼溫柔。 秦肅凜他們成功了,卻并不代表他們就沒事情做了,每天都得進宮去商議事情。目前只是沒有生命危險了而已。值得一提的是,涂良和麥生都受傷了,其中以麥生受傷最重,稟過上峰之后,錦娘帶著他回村子去了,老大夫的醫術很不錯,還有就是錦娘在都城住不慣,總覺得格格不入,回去之后,也能安心養病。 她離開前,還跑來跟張采萱辭行,暗地里跟她說,麥生回來一天,留月總想著往他身邊湊,她不想讓他們再湊到一起,還是分開的好。 如今還沒出事,錦娘這么說,落到外人眼中,會覺得她小心眼。她愿意跟張采萱說這些,顯然是把她當做了自己人,一般人誰也不愿意讓人知道自己小氣的。 錦娘坐在椅子上,看著外面的梅花,此時正開得正旺,“你說我小氣我也認了,反正我覺得在對待這樣的事上,小氣些很有必要。要是真出了什么事,那時候我才要后悔。我是接受不了麥生有其他人的,當初我爹幫我選中他,就是知道我看起來溫婉柔和,其實最是倔強,尤其是這種事情我一點都接受不了,我爹只我一個閨女,外人看來他和我娘夫妻情深,其實他不是沒想過納妾,那時候我已經十歲左右,我堅決反對,幾天沒進水米,差點就……爹娘終于妥協,所以我后來才會嫁麥生?!?/br> 錦娘帶著麥生走了,張采萱還去門口送了,看著她上了馬車才轉身回院,一眼就看到留月倚在檐下的廊邊看著大門口的馬車遠去。發現張采萱的目光后對她一笑,轉身進了廚房。 在這種事情上,女人總是比男人更加敏感的。 錦娘走了,對于張采萱和抱琴兩人的日子并沒什么影響。雖然她們關系不錯,但平日里并沒有多少時間一起說話。倒是她們剩下的兩人一起的時候多。 他們走了,抱琴一直跟著她進了內院,興致勃勃,“你說,涂良能得個什么官?” 張采萱啞然。 秦肅凜他們既然要提前把她們接出來,就證明她們某種程度上來說挺重要,最起碼是能夠威脅到譚歸的。她們屬于家眷都如此了,那秦肅凜和涂良兩人最起碼能撈到一個官做的。 “不知?!睆埐奢婧u頭,又囑咐道,“別到處胡說,心里有數就行?!?/br> 如今譚歸是君,再不是以前的譚公子,現在揣測他的想法叫揣測圣意,弄不好是要獲罪的。 抱琴也不生氣,“我明白。就是有些感慨,當初我在楚府,那樣的身份也覺得很滿足,要不是怕夫人對我趕盡殺絕,我說不準還下不了決心回村,選涂良也是看中他老實厚道,沒那么多花花心思……” 又想起什么,問道,“對了,那天齊嬸子說,我們這院子是周尚書家的,你知不知道周尚書是誰?” 看她神情,張采萱想到一種可能,“不會是以前那周府吧?” 抱琴一笑,意思顯而易見。就是張采萱以前贖身出來的那個周府。 齊嬸子會這么說,就是篤定那些官兵聽到周府的名號后會退去。而朝中那么多官員她為何會獨獨說周尚書呢?可見那周秉彥早早的就投了譚歸門下了。 果然不愧是男主,如此的情形也能找到一條生路。 當然了,也可能是齊嬸子胡謅的,扯出周府的名號出來,那些官兵總會有所顧忌的。 這一次譚歸登基為帝,那可是改朝換代,別看景安帝全身而退,朝中大臣可沒有這個待遇。他登基后很是發落了一批官員,朝堂上前朝官員十不存一。最近刑部和都城衙門的大牢都沒有空的,菜市場那邊天天有人砍頭,哪怕天天用水沖洗,也留下了濃厚的血腥味,殺的都是譚歸當初的政敵和貪官,只要罪證屬實,通通從重發落。他全部的仁慈似乎都給了安王。 當然了,史書都是由勝利者書寫的,往后流傳百年的是順帝順應民心繼位后對景安帝的仁慈,至于朝中官員,他們的罪都由如今的順帝來定了,無論他到底是不是史書上說的那樣都得認。 張采萱得空了和抱琴待在一起閑聊,如今她也不擔憂了,雖然秦肅凜每日都忙,早出晚歸的,但他每天都歸了的,看到他好好的,她就放心了。 當齊嬸子進來說有人上門想要見她時,張采萱頗覺得詫異,她在都城中可沒有熟人,總不會是青山村的人吧?他們被嚇怕了,等閑不會出村,歡喜鎮上都不怎么去,更別提都城了。 她并沒有立時就見,問道,“什么樣的人?” 齊嬸子垂著頭,“周少夫人?!?/br> 聽明白后想清楚周少夫人是誰,張采萱心情復雜,不過還是道,“不見,找理由拒了吧?!?/br> 齊嬸子聞言,默了下才道,“夫人,如今情形不同。誰貴還不一定呢,要不然她怎么會上門求見呢?您說對嗎?” 張采萱瞬間了然,齊嬸子這話的意思是說,楚霏霏上門來是求情的? 那就更不能見了。她再蠢也知道如今多事之秋,秦肅凜他任命都還沒下呢,怎么幫別人求情?如果一般事情也就罷了,如今剛改朝換代,正是要緊時候。 齊嬸子福身去了,很快卻又進來了,稟道,“夫人,周少夫人說,來的人里面有您的親戚,說是有家中姑奶奶?!?/br> 姑奶奶? 來人果然是秦舒弦,其實真要是不見楚霏霏,可能會惹人詬病,畢竟周府算是對她有恩。不說買她的那時候正值災年,就只放身契一件事,在當下許多人看來,就是張采萱得了周府大恩了。 她不想見,齊嬸子當然不會直說,只說她正在午睡或者身子不適不宜見人免得惹了病氣之類的話,大家面子都好看。但是秦舒弦上門就不一樣了,再不濟她還是秦肅凜的meimei呢。 秦舒弦比起當初帶著孩子到青山村求醫時又有不同,那時候她落魄,身上衣衫都不好。如今她身上再找不到當初的落魄,一身淺綠色衣衫,外罩一件大紅披風,眉眼間多了些婦人的成熟韻味,看到張采萱后,落落大方一禮,“嫂子?!?/br> 張采萱指了指一旁的椅子,“別多禮,坐?!?/br> 楚霏霏和她一起,聞言走到一旁椅子上坐下,笑道,“我聽說秦公子早已投了譚公子門下,早就想找個機會上門拜訪,不過青山村偏僻,都城這邊想要去也不方便,如今好了,你們搬到了這邊,往后來往也方便。當初在周府,我一看到你就覺得有緣,正想和你親近呢,你就出府嫁人了。還有秦公子,和舒弦是親兄妹,這天底下最割舍不掉的就是血緣,再者他們兄妹還是這世上唯一的親人,我有聽婆婆說過,當初舒弦未嫁之時,最擔憂的就是這個哥哥了,就連他的婚事也時時放在心上,誰承想這門婚事就落到了你身上,我聽說你回去之后,沒和秦公子第一時間定下親事,還是舒弦不放心著人去催……如此總總,可不就是緣分二字?合該我們來往親切些?!?/br> 作者有話要說: 還有一更,悠然馬上去寫,12點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