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節
確實,今天那樣的突發情形,如果拿鋤頭慢些,或者眾人只顧著自己家糧食,忙著搬糧食回家或者逃回去躲著,最后結果如何還真不好說。 顧家這一次對于村口發生的事情沒有去村長家中解釋。村里人有些不滿,村長看在眼里,在稅糧全部收齊之后,過來找了秦肅凜一起去了顧家。 目的很簡單,這一次就算了,如果再有下次,顧家再這么裝死不行,也不需要顧月景他們主子去,只需要顧書他們出出力。 不只是顧家,村里凡是沒出力的偷偷跑回去的,都被村長警告了一番。別說沒有人看到,村里的婦人眼睛尖利,尤其是這一次留下來的,莫名多了些優越感,對于跑回去躲起來的鄙視居多。 村長可說了,如果下一次再和今天一樣逃回去自己躲著,村里人就不管他們死活了。去鎮上也不會再帶他們。 有些逼迫的意思。 世上總有膽小的人,只想著窩在家中,反正村里那么多人呢,等他們頂不住了再說。 孫氏就是這樣一個人,她自覺是個婦人,總不可能去和那些災民打架?當時她擠在最前面,立時就要輪到她了,眼看著事情不對,她扭頭就跑。 后來打退災民之后,村長做主讓受傷的人先稱,她還想要鬧,被虎妞娘攔住了。 回去之后,還和她大吵一架。 虎妞娘此時坐在張采萱的院子里,“我跟你熟悉,也不隱瞞了。我那個大嫂是個什么性子你也知道,她這是覺得村里人合該讓著她,誰讓她一個婦人當家呢?!?/br> “那天回去之后,指著我的鼻子罵,說我看不起她一個女人,欺負她。都是老張家的媳婦,我命好,有兒子,有夫君做當家人。她命賤,娘家靠不住,又沒能生兒子,好多人看不起她,那天的事情就是故意欺負她?!?/br> 虎妞娘越說越生氣,一拍大腿,“天地良心,娘家的事情沒法說,我爹就我一個閨女,我命好生為他女兒,過了十幾年舒心日子,這個我承認。但是嫁入張家二十多年,她是長嫂,合該她照顧我們。但是這么多年根本沒那回事。我捫心自問,真的很照顧她了,他們家的柴火,原先還是她自己去砍,自從有暖房,前年開始,冬日的時候她柴火不夠,眼看著她拎著柴刀就要出門,虎妞他爹怕她出事。就讓她抱我們家的,她可倒好,自那之后一點都不客氣,天天去抱,后來她就是有空,也不上山去砍了,說要照顧虎妞大伯。說起暖房,還是我們家幫忙修起來的,兩年來別說糧食,一根菜都沒能吃上她的……” 說起孫氏,虎妞娘頗多怨念。本身妯娌之間就難有和諧相處的,能夠在外人面前不丟人就已經很難得了。尤其孫氏的性子潑辣,還不講道理,占便宜成習慣,虎妞娘已經忍無可忍。 張采萱沉默聽著,手中動作不停,如今已是九月,早晚天氣漸冷,需要加衣,秦肅凜最近衣衫穿得很快,破的有點多。張采萱有些懷疑是布料放置的時間太久,衣衫就不耐穿,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不說家中存的,就是鎮上的許多布料,都是幾年前留下來的。 張采萱笑了,道:“如果不能忍,可以試著跟她說?!?/br> 以虎妞娘的性子,也只有孫氏能占她便宜,那也是看在虎妞爹的份上,她要是真的不能忍,肯定會想辦法收拾了她。要不然孫氏那么無賴的人,這么多年還能和她相處,這中間就有一個度,而虎妞娘將這個度管理得很好。對方稍微過分,她這邊就會警告。 虎妞娘氣勢洶洶起身,“這兩天她又不干活,回去我就跟她說,讓她砍柴去,再想要用我們家的,我不會答應了?!?/br> 說著起身出門,張采萱含笑起身送她離開。 然后她去了后院,有三只兔子在八月中的時候又生了小兔子,加起來有十七只。如今已經一個月,她昨日給它們斷了奶,等下一次秦肅凜再去鎮上的時候,可以拿去賣掉了。 最好是買些rou回來,天氣漸漸地涼了,要是下雪早,還有一個多月就會下雪,到那時候鎮上肯定是去不成了。 這一次衙差來拉糧食時,村口又有許多人,事實上這兩天村口的人就沒少過,就怕衙差沒來,外頭的劫匪先來了。這些稅糧,不能有一點差池。要不然村里人可再變不出一份稅糧來交了。 但是眾人沒想到,這一次衙差來時,后面帶了許多人。 來了五六架馬車,還都是熟人。都是隔壁李家村和落水村的。說起來都是村里的親戚,那邊衙差和村長在稱糧食上馬車,這邊村里眾人正認親呢。這其中,好些村里媳婦的娘家人和村里的嫁出去回來探親的閨女,一時間,哽咽聲細語聲,頗為溫情。 張采萱和秦肅凜站在一旁,對于這樣的場景,他們倒不會傷感,因為他們倆根本沒親戚,就算是有親戚,可能也沒有他們那么充沛的感情。 ☆、第167章 第一百六十七章 受傷 他們看得最多的, 還是那邊衙差稱糧食, 這一次村長稱糧食, 因為有人打劫的緣故, 他和眾人一起打了一架, 打贏之后心情頗佳,糧食沒那么干燥或者稱平一些,他都揮揮手過了。 不像是以前那么嚴格,很可能會不過,或者差個幾斤糧食。當下的稱沒有張采萱上輩子那么精準,除非是商戶人家特制的,這些普通的稱每次稱出來的結果都不同, 只是相差不大罷了。 如果不夠, 到時候就算不罰糧,也會折騰一番。 興許是以前村長對待眾人的糧食太嚴苛,衙差雖然有些不滿意,當然了,他們就沒有哪年滿意過。卻還是和往年一樣,在村長的求情下將糧食裝了了馬車,一架架馬車有序的駛出村口大門。 村長捏著薄薄的公文,看著衙差押送著糧車離去。這才轉身看向村口的眾人, 方才他忙著招待衙差, 后來又忙著稱糧食,根本沒空理這些外村的親戚,說起來, 村長媳婦是李家村的姑娘,這一次她的嫂子還帶著閨女來了,此時正站在角落里敘舊順便抹淚呢,看到村長忙完,忙招手讓他過去。 糧食拉走,剛好午后,可以回家做午飯吃,張采萱拉著驕陽,轉身往村西去。 今天來了那么多外村人,張采萱掃一眼,里面不乏有適齡的男女,很可能是想要和青山村里的年輕人說親的,比如村長媳婦的那個外甥女,看起來十五六,垂著頭嬌羞無限,分明就是小姑娘害羞了。 他們一路走過,路旁的婦人都會和張采萱打招呼,秦肅凜也是,最近許多人似乎都和他熟悉起來了。 走過李氏身邊時,她也和張采萱打招呼,“采萱,回去了?” 張采萱點點頭,看到李氏邊上一個年輕姑娘,大概十四五歲,身上衣衫破舊,還帶著幾個補丁,走親戚還穿成這樣,顯然日子不寬裕。 站了這么半天,張采萱也在無意間聽了許多話,比如整個歡喜鎮的稅糧都是收一樣多的,落水村和李家村這些全部都翻倍,而且這兩年他們兩個村的暖房也造了許多,這才勉強能填飽肚子不至于餓死。誰家都沒有余糧,哪家都不富裕。 李氏眼眶微紅,手中抓著那個姑娘的手指,又道:“這個是我二弟家的小女兒,小名香香?!?/br> 張采萱有些莫名,如果她真的和張全富一家來往多,拿他們家當娘家還說得過去。她和李氏不熟,完全沒必要跟她說娘家的親戚。 不過,李氏這么介紹也沒錯,張采萱對著那名為香香的姑娘點點頭,和秦肅凜一起走了。身后傳來那姑娘好奇的聲音,“姑母,她就是你說的寶兒嗎?” 李氏的聲音含有無盡耐心,“是,邊上那個就是她夫君,住在村西……” 張采萱沒理這些,牽著驕陽將聲音甩在身后。 村里一下子來了這么多人,今天天色已經不早,他們想要今天離開,大概是不可能了。但要是她沒記錯的話,當初胡徹兩人偷他們家東西的時候,村長就說過了,村里以后不能私自收留親戚過夜,但現在這樣的情形,不收留只怕不行。尤其村長家也有親戚,那村長媳婦的娘家嫂子和侄女,肯定是不會離開了。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如果是一兩家,還有可能鐵腕一些,說不收留立時就讓他們走。但今天粗粗一看,來的人大概有二三十戶人家的親戚,過于苛刻,只怕會讓他們反彈。 張采萱沒想著趕這些人走,只是也不打算鎖門離開家中,免得當初胡徹的事情再次發生。 翌日早上,來的幾架馬車全部離開,帶著了大半的人,還有好些人留了下來。 值得一提的是,留下來的全部都是適齡的男女,這是打算在青山村婚嫁了,哪怕是男子,也打算在這里入贅了。 眾人對此樂見其成,畢竟如今各村之間來往不方便,留下他們,孩子的婚嫁之事會簡單許多。村長也沒有特意提起,因為村長媳婦的嫂子離開,卻留下了女兒,意思很明顯,這是打算將女兒的親事托付給村長媳婦做主了。 再過幾天,又到了十日一次去鎮上的日子,村里來了那么多年輕人,這一次去鎮上的人應該會不少,畢竟日子再難,有些婚事上的東西還是不能省的。 張采萱在后院喂兔子,聽到敲門聲,出去開門,看到門口的婦人,她微微有些疑惑。 青山村總共一百多戶人家,張采萱住了幾年,真正熟悉的并不多,當然也包括面前的婦人,她衣衫破舊,臉上有些窘迫,身后站著個年輕人,大概十七八歲。皮膚黝黑,老實憨厚的模樣,一身衣衫破舊,渾身都是補丁。 那婦人聲音細細,有些緊張,“采萱,我……能不能進去說?” 張采萱側身讓他們進門,也想起來她的身份,也是張家的媳婦,說起來張采萱也叫她一聲嬸娘,和她還是比較親近的親戚,她夫君和張全富算是堂兄弟。 不過這婦人是個命苦的,嫁過來幾年,只得兩個女兒,不得婆婆喜歡,夫君在大女兒六歲時病死了,張采萱當初回來時,她那女兒看起來只有七八歲大,不過聽說已經十一歲了,今年好像也十五六了? 張采萱不著痕跡的上下打量婦人渾身,可見她日子過得很苦。 也是,寡婦在南越國,日子可不好過,尤其她婆婆三天兩頭到處說她克夫,還說她不爭氣,只留下兩個閨女。她平時在村里除了干活一般不出門,存在感極低,這也是張采萱對她不熟悉的原因。 她是李家村的,不過卻不姓李,似乎是姓陳。她一進門,并不亂看,只道:“采萱,這個是我娘家侄子,我那大哥大嫂是個命苦的,去年冬日里房子塌了,就這么去了。只留下滿樹,他昨天和他們一起來的,我……你們家需不需要長工,你別看滿樹年紀小,他什么都會干?!?/br> 陳氏希冀的看著張采萱,眼神里帶著淚光。 張采萱搖頭,婦人眼神黯淡下去,那名滿樹的年輕人也忙道:“我保證聽話,讓我做什么都可,不需要工錢,只要一口飯吃?!币姀埐奢嫔袂椴蛔?,他忙又道:“一天一個饅頭就行,真的?!?/br> 他們兩人急了,張采萱也笑不出來,這代表現在日子越發難了,一天一個饅頭就能讓人滿足。只道:“嬸娘,請長工這樣的事情,我得跟肅凜商量一下?!?/br> 陳氏待要再說,陳滿樹拉她一把,對著張采萱鞠躬,“多謝。我暫住在我姑母家中,如果你們家需要長工請一定先考慮我,我真是什么都愿意做,絕對不偷懶?!?/br> 平心而論,張采萱是愿意請人的,秦肅凜一個人要料理家中的事,還得上山砍柴。胡徹走了,對面院子里的柴火都少了許多,還有冬日里掃雪,去年秦肅凜光是掃三個房子的房頂,就得大半天,而且在外面凍久了人就麻木,張采萱怕他跌下來。 家中養了兔子,每日新鮮的草需要很多,秦肅凜整日都忙,張采萱也不輕松,帶著驕陽也要干許多活,不說別的,光是幾個院子的打掃,就得大半天。要是遇上暖房收糧食或者翻地撒種,那幾天根本就睡不好,有時候忙起來還顧不上驕陽。 驕陽活潑,一下子看不到就跑不見了,還得跑去找。張采萱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驕陽出事。不說丟,只是摔一跤都不是玩笑,那地上可不平,真的得有人刻意看著。 請個長工,和當初胡徹一樣住在對面院子,給糧食讓他自己做飯,是個很好的辦法。前提是那長工得和胡徹一樣勤快不麻煩。 張采萱本來打算等秦肅凜回來,問問他的意思,但她沒想到等來的居然是涂良。 涂良滿臉焦急,“秦兄被樹砸到了肩膀,還在后面慢慢回來?!?/br> 張采萱腦子霎時一片空白,耳朵都嗡嗡響,“你說什么?” 秦肅凜受傷? 他確實受過傷,哪怕救村長傷到手臂那次,他也跟沒事人一樣,每天還幫著她進廚房干活呢。七八天后拆了繃帶更是一點都看不出來。這樣特意讓涂良來告訴她受傷的情形可沒有過,他那個人,最是能忍。 張采忙問,一把撈過驕陽抱起,問道:“他在哪里?” “我先回來跟你說,他在后面慢慢走回來。傷勢不重……”涂良的話淹沒在喉間,因為張采萱已經抱著孩子快步離開了,往去西山上的小路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兩點,大家晚安,好冷,好像又要下雪了。 ☆、第168章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內情 張采萱面色慎重, 唇抿得緊緊, 驕陽抱著她的脖子,小臉貼在她臉上, “娘, 你怎么了?” 張采萱身形微僵,緩和了面色, 額頭碰了碰他,“沒事, 驕陽別怕, 我們去找爹好不好?” 驕陽點頭, 奶聲奶氣道,“好?!?/br> 張采萱腳下加快, 面色卻比方才緩和了許多。心下也漸漸的安定下來。涂良說秦肅凜受傷,似乎不是太著急,應該不會傷得很重才對。 她沿著西山小路一路往上, 累得氣喘吁吁,驕陽伸手幫她擦汗, “娘,我自己走?!?/br> 一邊說, 雙腿擺動, 表示要下去。 張采萱心里一軟,本身她也累得不行,讓驕陽自己走幾步她喘口氣也好。 母子兩人攜手往上,剛剛走不遠, 就看到秦肅凜捂著肩膀,面色蒼白的下來。 張采萱的眼神落到他一邊明顯腫起來的肩膀上,忙上前兩步,“肅凜,你怎么樣?” 秦肅凜緊繃的臉色緩和了些,“傷到了肩膀,別擔心?!?/br> 張采萱這才注意到,他身后還跟著幾個人,都是村里的,還有個外村的一起來的年輕人。 見張采萱打量,全信上前兩步,“采萱啊,是這樣,我們今天砍柴滾木頭下來的時候,不知道下面有人,所以就……秦公子會受傷我們是真沒想到?!?/br> 張采萱疑惑更深,不過她心底隱隱明白了些,光是秦肅凜自己砍柴,怎么會被木頭砸到? 原來是被人砸的,全信一番話雖然簡單,但張采萱還是聽明白了。 當初她和秦肅凜上山砍柴,砍完了張采萱讓他滾下來,這個村里許多人都知道,哪怕沒有親眼看到的,看到林子里的痕跡也明白了。這樣滾下來確實會省不少力氣,村里好多人都有樣學樣。就是滾的時候得在人跡罕至的深山,不能在靠近山腳這一片,要不然那么大的木頭撞到人,可不是玩笑。 張采萱面色不好,迎上去看秦肅凜傷勢。全信見了,忙道,“采萱,對不住,我們是真沒注意?!?/br> “不用給我道歉,受傷的是肅凜?!睆埐奢娴坏?。不冷不熱的頂了回去,又看向秦肅凜,道:“回去讓老大夫看看?!?/br> 秦肅凜點點頭,想要伸手接過驕陽,張采萱微微一避,“走?!?/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