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節
說話的婦人眼中隱有傲氣,不同于其他人低著頭,而是昂頭挺胸的。相比起其他的太姨娘,她似乎更高人 一等。 碧姜立馬猜到她是據大爺的生母蕓太姨娘,于是笑道:“這是哪家的規矩,主子們做事,奴才們也敢當面 質問?” 奴才兩個字,令蕓太姨娘瞳孔一縮。 自打她生下大爺以來,還沒有人敢說自己是奴才。更別提那些風光的年頭,府中誰不巴著她,連姨娘兩個 字都不敢喚,私下都叫她蕓夫人。 那可是老國公允許的。 “郡主初嫁進國公府,對府中的情況還不太清楚。老國公在世時,對于爺們,都是一視同仁。他常說兄弟 一體,不分尊卑。妾想著,若是老國公泉下有知,知道府中是現在的情形,不知該有多傷心……” 說著,她就抽出帕子抹起淚來。 她一把年紀做起此等模樣,還是有幾分楚楚動人的風姿。莫怪當年老國公能納她為妾,還允許她生下庶長 子。 “一個府中規矩再大,也越不過世俗綱常。人生來有貴賤,怎么可能不分尊卑?便是一父所出,因生母不 同,則地位不同。大至皇家,下至百姓,家家如此。怎么到了姨娘的口中,咱們國公府是可以不遵循嫡庶有 別,反而是嫡庶一體。傳揚出去,豈不讓人笑掉大牙?” 府中以前沒有嫡出還罷了,庶出一體也說得過去。后來隱這個嫡子歸府,蕓姨娘還想著用那一套,莫不是 以為這國公府還會落到他們庶出的手中不成? 可真真是會做夢! “郡主說得對也不對,論出身,妾與郡主可是同出一個地方。但是郡主您身份多尊貴,妾再是生養了十爺 和十一爺,也不過還是個妾?!?/br> 碧姜循著聲音看去,說話的婦人是幾人中最年輕的,聽口氣是十爺和十一爺的生母夢太姨娘。這位夢姨娘 也是落花巷里出來的,以前就一直想來和碧姜套近乎。 “除了生而尊貴,還有一詞叫做造化。我能當上郡主,是我的造化。而你能成為國公府的太姨娘,還育有 十爺和十一爺,那也是你的造化。比起眾多落花巷里出來的女子,你我無疑都算是有造化的。既是造化,就得 好生感念上蒼,多惜福才是?!?/br> 夢太姨娘原就是巴著蕓太姨娘的,因她出身最低,以前若不是靠著蕓太姨娘,哪有今日的好日子。但她又 想在郡主面前露個臉,讓郡主知道有她這么號人,以后也好親近親近。 她笑了一下,“郡主說得極是,妾受教了。說起來,妾以前在落花巷里,與金娘jiejie可是舊識?!?/br> 碧姜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并不愿意提到金娘。 夢太姨娘見她如此,立馬猜到什么,笑笑不再說話。 是個聰明的,但也是個兩面三刀的。 碧姜想著,轉向蕓太姨娘,正色道:“母親仁慈,憐惜十二弟還未娶親,早年也沒有得到什么家產,有心 想幫扶一把。不過是出個聘禮,你們就眼紅到上門質問。敢問蕓太姨娘,你剛才不說是兄弟一體,假使你真這 么想,為何會眼紅十二弟?” “十二弟沒了生母,如果所有的兄長心里都有他這個弟弟。豈會與他爭那些聘禮?若真是疼愛弟弟,做兄 長的怎么不知道接濟弟弟?” 一番話將蕓太姨娘等問住,不知如何接話。 朱太君覺得很是解氣,媳婦有個郡主的身份的就是好,至少能壓住這些人。 她想想自己那么多年,活得真是太沒用了??偟貌幌肱c這些妾室一般計較,生生讓她們給欺壓得避居在偏 院。 “郡主說得沒錯,你們幾房人可是拿走府中五成家產,連最小的弟弟都不接濟一下嗎?” “夫人,有道是父母在,哪輪對得上哥哥們,對吧?” 蕓太姨娘干巴巴地說著,擠出一個笑,“我們也是替十二爺著急,想來問問夫人可有什么合適的姑娘說與 他。不想妾不會說話,反倒惹得郡主生氣,是妾的不是,還請郡主見諒?!?/br> 她倒是個巧言善辯的,竟連自己說過的話都能當做沒有說過,不得不說是個臉皮厚的。臉皮要是不厚,也 做不出這自打臉面的事情來。 碧姜懶得與她計較,淡淡地掃視著她們。 “這事我與母親心中有數,你們回去吧。其實若是其他幾位爺和十二爺一樣沒有娶妻,生母又不在,別說 是母親,便是我都會替他們準備聘禮,替他們cao辦婚事?!?/br> 蕓太姨娘臉一白,郡主這是在咒她死? 可是話雖聽著不對,卻無從反駁。 朱太君忍不住給碧姜一個贊賞的眼神,這樣的話自己是沒有辦法說的。要是說了,別人會說她不容人,竟 盼著妾室去死。 但話出自郡主的口,別人總不好說郡主什么。 這個媳婦娶得順心,生生地出了她幾十年的惡氣。料想這些妾室不敢再來鬧,想要再得好處,除非她們都 死了! 碧姜不再看她們,小聲地對朱太君道:“娘,你忙了半天,趕緊進屋歇著吧?!?/br> 婆媳二人進了朱太君的院子,蕓太姨娘等聽到碧姜吩咐下人的聲音傳來。 “既然分了家,正院和西院之間就砌上一堵墻,以后各自為府,互不干擾?!?/br> 蕓太姨娘更是氣得倒仰,偏生還什么都不能說。畢竟家都分了,萬沒有再算成一府的道理。只是隔了一堵 墻,以后他們與國公府就真成了兩家人。 看國公爺的樣子,不像是要會提攜兄弟的。那么他們就得靠自己了,想想心里沒了底,不由得懷念老國公 在世的情形。 她不止一次地想過,要是那孽種沒有回來該有多好。她望向朱太君的院子,眼里更是不甘。若是一切都沒 有變,那么現在住在這里的就是自己了。 “大姐,走吧?!?/br> 其他幾位太姨娘小聲地喚她,一起離開。 碧姜等朱太君歇下后,就出了院子。院子外已不見那些太姨娘們的身影,但那股脂粉味兒還殘留著。 她皺了一下眉,快步走開。 待晚些時候據九回府時,帶來兩張請帖。一張是馬府娶媳的帖子,另一張是永忠侯府嫁女的帖子。 碧姜接過兩帖,輕笑著放到一邊。 馬周兩家的動作倒是快,不知那周琴娘是怎么被說服嫁給馬公子的。不過也許并不需要說服,僅屈從而 已。 除了嫁進馬家,周琴娘沒有其它的活路。 周琴娘確實是沒了其它的活路了,她鬧也鬧了,尋死也沒死成,反倒是半死不活得,嚇得自己不敢再尋 死。 委委屈屈地哭著,只把周老夫人的心都要哭碎了,在心里罵了馬家百遍挨千刀的,禍害她的女兒。 周梁陰著臉,直接明說不嫁也得嫁,除非去庵中當姑子,否則只能嫁進馬家。就算是周老夫人想養一輩子 女兒都不成,一個失貞的姑娘留在家里,以后侯府的子孫如何議親? 事關子孫后代,周老夫人再不舍,也只能勸女兒嫁過去。 仔細想想,這門親事并沒有差到讓人絕望的地步。馬公子雖殘了,卻是馬府唯一的嫡子。只要琴娘生下嫡 孫,以后馬府還不是她為大。 周琴娘是一想到馬公子那在自己身上摸著的手,就惡心得要命,哪里愿意真的與他成為夫妻。死是不敢再 死,好死不如賴活著。 再說現在她開始懷疑馬婉瑩從頭到尾算計的都是自己,就是不知道那玉山郡主是不是馬家的幫兇。 要不然,事情說不過去。馬家想娶的媳婦,不可能去算計一個已婚婦人,再說對方雖然出身不堪,現在卻 是郡主,還是國公夫人,哪里是能輕易得罪的。 唯有一個解釋,那就是馬府的目標始終都是自己。 這就難怪那天馬婉瑩對自己那么親熱,原來是一早就憋著壞??珊匏床磺?,還以為那低賤女子要倒霉而 暗自竊喜。 想到這里,她就越發的恨馬家人,尤其是馬公子和馬婉瑩。她一定不會讓馬婉瑩好過的,只要嫁進去,她 就是對方的大嫂,她就不信還拿捏不住一個小姑子。 周老夫人被女兒的眼神嚇到,忙追問,“琴娘,你這是怎么了?” “娘,我沒事,我……嫁就是!” “好孩子,委屈你了?!?/br> 周老夫人松氣的同時又為女兒難過,暗自發誓嫁妝什么的一定不能委屈琴娘。琴娘要是不想侍候馬家姑 爺,她多備幾個貌美的丫頭就是。 周梁見meimei回心轉意,便離開了。到底是姑娘家的閨房,若不是此次事急,恐怕他不會踏足半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