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節
大家都湊上前來查看,針灸如干樹皮上被劃了一刀似得,沒出有什么。 突然間,段氏干枯的皮膚下,有東西蠕動,粗糙的皮膚在其帶動下開始高低不平地震動。接著干枯的手臂變大,所有蠕動都朝著傷口的方向。 秦遠立刻對仵作喊:“松手!” 仵作恍然,松手的剎那,有無數肥蛆從段氏切開的那處傷口涌了出來,肥蛆很快鋪滿了整個棺材底,接著,肥蛆還在繼續涌出,有無限增多的趨勢。 所有人都大驚失色,遠遠地躲開。 秦遠立刻讓人將棺材蓋上,用蠟密封。沒多久,棺材開始晃動,隱約能聽見里頭傳出細微的嘩嘩的涌動聲。 場面太驚悚,大家都定了定神 陸巧兒嘆:“這……是?” 眾人皆看向陸巧兒。 陸巧兒忙搖頭,抱歉地告訴大家她不知道。 “我從沒聽我母親講過這種蠱?!?/br> 這時候棺材突然停止晃動了,安安靜靜地停在原位。 大家屏住呼吸等了片刻,見棺材依舊安靜,暗暗松了口氣。 孫伏伽驚訝嘆:“封蠟果然好用?!?/br> “尸體里有蟲,確實很像是蠱毒啊?!睂O伏伽請陸巧兒仔細想想。 陸巧兒皺眉,“我真沒有聽我母親提起過這樣的蠱,可能是我知道的少?!?/br> “此乃痋術,與蠱有些淵源,但并不是純粹的蠱?!鼻剡h道。 長孫無忌讓秦遠快些給大家解惑,到底什么是痋術。 秦遠:“提起痋術,可以追溯到八百多年前的戰國時期。楚頃襄王派大將莊硚占領滇南后,秦入楚,斷了莊硚回國的后路,莊硚便在滇南自立為滇王。因滇南百姓叛逆者居多,不好治管,莊硚就把楚國的巫蠱之術與滇族邪術融合,得出了一種新的邪術——痋術。此后,歷代滇王便用這種痋術控制不聽話的臣民,以鞏固對滇南的統治。再后來,朝代更迭,痋術殘忍,幾代朝廷曾數次對痋術進行了鏟除,最后痋術只在少數滇南貴族中暗中傳承?!? 秦遠接著跟大家解釋:將‘痋引’引入人體后,就會滋生越來越多的痋卵,當痋卵孵化成幼蟲,人體的血rou內臟皆是幼蟲的養分,人就會在短時間內迅速干枯,皮膚會呈現如先前大家所見到的段氏身上的那種樣子。當幼蟲吃干凈人體所有的汁液之后,就會在人體內休眠,一旦皮膚破開,見了空氣,便會蘇醒,迅速生長為成蟲。2 “好生厲害的邪術?!贝麟袊@道。 “十分駭人?!睂O伏伽跟著嘆道。 長孫無忌斜睨秦遠,嫌棄道:“怎么每次你碰到的案子都這么邪門?” “呃……”秦遠也無奈,“那是因為大家都喜歡把邪門的案子分派給我。要不下次,長孫公給我一個正常點的案子去查查?” “別了,你只配邪門?!遍L孫無忌反駁道。 秦遠對長孫無忌好脾氣地笑道:“今天的情況,就勞煩長孫公稟告陛下了?!?/br> 長孫無忌:“……” 秦遠隨后以要查案為由,飛快地逃了。戴胄見狀,趕緊叫上秦遠,可不敢留下。孫伏伽也不傻,趕緊跟上。 陸巧兒正走神,回過神而來,瞧見大家都走了,只有長孫公冷著臉帶著一群屬下站在院中央。 陸巧兒慌忙道別。 “你站住?!遍L孫無忌一聲呵斥,嚇得陸巧兒渾身一哆嗦。 陸巧兒緩緩轉身,對長孫無忌躬身。 “聽說之前秦遠在你們安定村附近的深山里住了十年?!遍L孫無忌問陸巧兒,這段時間秦遠在深山里都做什么,“當真不怎么與外人接觸?” “看日出日落,四季變化,偶爾種種地,修一下房子。鮮少下山的,總之無欲無求,清平寡淡得很。那時候,我真以為秦大哥是要修道成仙了呢,沒想到他后來會下山,還來到了長安入仕?!标懬蓛夯叵肫甬斈甑墓饩?,嘴角禁不住洋溢著愉悅。那時候對她來說,是很美好很美好的回憶。 長孫無忌問了陸巧兒當時的年紀。得知那會兒她才八歲后,長孫無忌終于明白了,為何秦遠對這丫頭不動心。他們相遇的時候,陸巧兒年紀太小,根本就是個孩子,如何能喜歡上。等陸巧兒出落成人人喜愛的清秀美人的時候,秦遠早習慣把她當meimei看了。 長孫無忌嘆口氣,擺了擺手,示意陸巧兒可以走了。 陸巧兒趕緊行禮,跟被放生了的兔子似得,撒腿快步逃了。 長孫無忌恍然反應過來,他怎么會忽然cao心起秦遠的婚事了,是瞧著這廝一個人天天太孤單可憐?還是因為這廝剛剛送了自己兩棵白菜? 長孫無忌在心里‘呸’了下,負手而去,他才懶得可憐秦遠。 再說孫伏伽,跟著秦遠出去后,就巧言忽悠走了戴胄,趁機湊到秦遠身邊,問他打算去哪兒查案,他可以陪同。 “韋府?!鼻剡h道。 孫伏伽愣?。骸翱墒莿倓偽覀儚哪抢锍鰜??!?/br> “噓——我們再從后門進去?!鼻剡h帶著孫伏伽假意乘車離開,實則是繞路折回到韋府的后門停下。 孫伏伽明白了,秦遠想甩開長孫無忌。 “你這又何苦,請人來了,又躲著他?!?/br> 秦遠道,“帶著他查案麻煩,哪有我們自己自在?!?/br> 孫伏伽:“倒也是?!遍L孫無忌畢竟是上級,他們要敬著些才行。 秦遠召來韋府的車夫,以及那些陪同段氏出門的家仆們,厲聲質問他們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自己。 家仆們都縮著脖子低頭,悶悶不吭聲。 管家這時候跟秦遠道:“萬不敢有所隱瞞?!?/br> 秦遠不信,“痋引需從口入,若你家夫人并不曾在外面吃了什么怪東西的話,就只可能在家里了。那你們都難逃干系!” 秦遠話畢,見這些家仆都不吭聲,再叱道:“此事上報后,韋貴妃一怒之下,勸圣人將你們全滅,到那時候你們可沒處求情了!” 管家等還是垂頭,就是不吭聲。 肯定有事瞞著!要么是私密大事,要么是丑事,所以這些家仆不敢隨便交代,因為說出來了他們也得死。不如不說,可能還有活的希望。 秦遠只能使出殺手锏,轉頭吩咐屬下,將那個人帶過來。 很快,有一名身量纖瘦的‘男子’被帶到秦遠面前。她頭頂青幞頭,皮膚白皙,娥眉杏目,此刻正低眉順眼地對秦遠行禮。 孫伏伽在旁細看,正納悶這男子怎么長著一副女相,便見到這男子有耳洞,再瞧其脖頸,沒有喉結。 “這是?”孫伏伽訝異。 “我新召的屬下,謝罪?!鼻剡h對孫伏伽介紹道。 孫伏伽端詳這女子的樣貌,總覺得好像在哪里見過。是了,是見過。秦遠在朱雀門掛人引誘罪犯的時候,他曾特意趕過去想瞧熱鬧,遠遠見秦遠對一跪在地上的女子說什么,隨后那女子就激動萬分,嚎啕大哭。 雖然他未曾見過那女子的正臉,可瞧眼前這位,從身材到側臉,都很像當時秦遠想引上鉤的罪女周蘭。 為何此人現在成了秦遠身邊的隨從?孫伏伽不解,可剛才聽秦遠介紹名字的是‘謝罪’,這名字聽起來的意思很直白了,是要她以這樣的方式來謝罪了? 孫伏伽琢磨著這里頭,肯定有很復雜的經過。但既然是涉及宮闈機密,他也就不好多問了。有時候人就得裝傻,才能活得更久更舒服。 “草民謝罪,拜見孫少卿?!苯浨剡h介紹后,周蘭便以新的名字對孫伏伽行禮。 秦遠指了指那些家仆,讓謝罪去審。 謝罪應承,就帶著這些人去了一間空屋子,挨個審問。 秦遠沒去看,孫伏伽雖然好奇,但還是要按耐住。 等所有人都審問完畢之后,謝罪就從屋子里走出來,冷著臉對秦遠行禮。 “怎么樣?”秦遠問。 謝罪看眼孫伏伽。 秦遠讓謝罪盡管說,此事只他們三人先知情倒無礙。 “韋夫人和鄂國公夫人,每月借月初月中兩日上香的由頭,會去大通坊的一處私宅滯留一段時間?!敝x罪接著報出了私宅的地址。 秦遠命人立刻暗查并監視,隨后得知,此宅子內住著七名絕色男子。常有豪華馬車出入那里,據說這七名男子樣貌奇偉,能言善辯,更會詩書騎射,深諳御女之術,很合富貴寡婦們的心意。 說白了,這就是暗窯,口口相傳,只接待熟客,若有新客進來,必有熟客擔保才行。 孫伏伽聽完差役們暗中調查的結果,訝異地對秦遠挑起了眉毛,嘖嘖感慨,“沒想到長安城內居然還有這種地方?!?/br> 秦遠沒表態。 這時候,立在一旁的謝罪卻輕笑了一聲。 孫伏伽聽出謝罪的笑聲里有嘲諷的之意,問她何意。 “就許你們男兒逛窯子妓院睡女人,女兒們便不行?都是人,如何偏偏女兒要為男人守身?!?/br> 孫伏伽:“自古——” “休提自古,自古規矩就是你們男人定的?!敝x罪的語氣更加不屑。 孫伏伽怔住,氣得跟秦遠告狀,指著謝罪,嘆她毫無規矩,出言不遜。 “她是我請來的怪才,在審案方面特別厲害?!鼻剡h勾住孫伏伽的肩膀,小聲對他解釋道,“若有得罪之處我替她道歉,性子烈了點,請孫少卿多擔待?!?/br> “她便是有才,也不能——” “我知道,我正在想辦法治她,得慢慢來?!鼻剡h笑著拍拍孫伏伽的肩膀,讓他大度點,“再說我也覺得她說的話有點道理?!?/br> “秦少卿,你別被她帶壞了!”孫伏伽嚴肅提醒道,隨即拱手和秦遠告辭,他堅決不要和此人同處一處。 “瞧瞧,你把我同僚嚇跑了?!鼻剡h質問謝罪,“給你起這個名兒,還不夠提醒你身處之位?真把我得罪了,你就真得死了?!?/br> 當初秦遠可是對李世民好一頓游說和擔保,才留下了周蘭的性命。他得向李世民展示出周蘭的作用,否則不僅周蘭要受死,他回頭也會被連累。但這個風險值得冒,周蘭的攝魂術可以很好地幫他破案,幫他拿到最為絕對真實的供詞。案子破多了,功勛卓著,那他離升官的日子就不遠了。 謝罪冰冷著一張臉,瞟著秦遠,語調弱了幾分,“我沒讓秦少卿給我求情,死了便死了,我無所求,一了百了?!?/br> “你沒家人,沒好姐妹?”秦遠問。 謝罪覺得秦遠在威脅她,氣得咬著嘴唇。 秦遠提醒謝罪,如果她敢有任何逆反的做法,她的好姐妹巫秀珠和她在平陽縣的所有家人都會遭殃。 “你——” “閉嘴,老實聽話!”秦遠氣勢猖狂。 謝罪不服氣地垂眸,隱忍著。 秦遠隨即命人監視暗窯的情況。 隨后,秦遠就得知窯內七人俱在。下午的時候,有一位張姓寡婦的乘馬車前去,至黃昏宵禁之前才離開。 這種暗窯不比道觀,它沒有正大光明存在的理由,一旦曝光,勢必會受罰。秦遠雖然還沒來得及細查這個暗窯的情況,但他覺得此暗窯應該沒有參與謀殺段氏,不然他們應該早就逃了。 秦遠暫且不打算動這個暗窯,先繼續監視看看,平常都什么樣的人與這暗窯來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