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節
“我是聽說他破了兩個案子,可是咱們管刑獄這么多年,誰沒破過幾個奇案?如果僅憑這兩個案子就能晉升這么高的位置的話,那這府衙下面還能有人么?大理寺說不定會再多七個八個少卿?!贝麟羞€是不服。 溫彥博其實在雍州府沒干過多久,他是沒有破獲過奇案。不過戴胄確實是有一些能耐,戴胄以前解決過幾樁大案,溫彥博是有所耳聞的。至于秦遠這次飛快的晉升,溫彥博其實也找不到合適的理由去解釋證明他確實‘名正言順’。 溫彥博就借著喝酒吃菜的由頭,笑哈哈地過了。 “反正這晉升的事兒,是長孫公等幾位大臣跟圣人一起商定的,跟你我什么想法沒關系。我相信圣人提拔他,自有提拔他的理由?!?/br> 溫彥博說著就舉杯敬了戴胄。 戴胄哼笑一聲,跟著喝了酒。圣人的決定可未必一定行,圣人也有一時沖動的時候,他若是什么錯都不會犯,便不會設置諫官來挑他的錯處了。 戴胄與溫彥博分別之后,就想到了魏征,便又去拜訪魏征。 魏征一聽說是戴胄來了,正惦記著秦遠去大理寺后怎么樣。他立刻見了戴胄,問他情況。 “唉,別提了,剛來第一天,我就被他噎得一句話都說不出來?!贝麟须t了臉。 魏征剛忙活完正事,身體十分乏累,對于戴胄的話就沒有深想。他以為戴胄的意思是說秦遠剛去在大理寺便頂撞他。 魏征禁不住想起秦遠身上的諸多缺點來。他之前擔心的事情果然發生了,秦遠開始驕傲了,第一天去大理寺就囂張地出言擠兌同僚。莫非他看著大理寺卿的位置空缺,覺得自己還有能力繼續升?所以便排擠另外兩名少卿? “那他這……太過分了!”魏征氣道。 戴胄應和,覺得自己這次是找對人了。他隨即問魏征,秦遠到底是靠什么能耐進了大理寺。 “這涉及到一樁秘案,具體的內容我不好解釋??傊昧耸ト说氖卓?,又有長孫公的舉薦,還有房仆射和褚館主的附議,我人微言輕,攔不住什么了?!蔽赫鳠o奈不已,他真心覺得秦遠算是個人才,但人才真的要慢慢培養,豈能拔苗助長,可惜可惜! 戴胄很難想象,居然還有事情能難倒魏公,“這位秦少卿似乎頗能巧言善辯?!?/br> “是!”魏征立刻點頭,“那嘴兒巧得,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沒人比得了他?!?/br> 瞧瞧魏公這滿口無奈,看來這個油嘴滑舌的jian佞很難對付。但這次秦遠遇見自己算他倒霉了,因為他偏偏就是個倔脾氣的。山擋了他的前路,他就搬山,水擋了他的路,他就填河!這秦遠,他收拾定了! 戴胄起了氣勢,信心滿滿地拱手請魏征放心,接下來的事情就交給他,他一定會辦得妥妥當當。 魏征還以為戴胄這是想好生教導秦遠,便欣慰地拍了拍戴胄的肩膀,夸贊他負責。 “此不過是浮云翳日,請魏公放心,一切交給我!”戴胄說罷,便禮貌和魏征告辭。 魏征怔了怔,琢磨著戴胄剛剛說的‘浮云翳日’。這戴胄的學識也不算淺,怎么還能犯這種低級錯誤,居然用錯詞。 魏征打了個哈欠,這時候家仆來告,秦遠送了一籃子櫻桃來。 魏征忍不住笑,“剛說他呢,回個消息給他,讓他好自為之,戒驕戒躁!” 家仆應承,隨后端上來新鮮洗好的櫻桃。 魏征便一邊看信,一邊吃櫻桃,不知怎么有些心思異樣。魏征便放下信,去了后院。這兩日忙他都沒去妻子房里,是時候找她嘮嘮家常了。 …… 溫彥博喝得半醉之后,去找秦遠。發現長孫無忌已經在秦遠家中,倆人正圍桌坐著吃櫻桃。 “抱歉臨時有事,我來晚了?!?/br> 溫彥博也加入行列,抓起一把櫻桃就塞進嘴里。 “嗯,酸!”溫彥博嘴上這樣叫喚,伸手繼續抓了第二把吃。 “斯文點?!遍L孫無忌嫌棄道,修長的手指只拿了一顆,慢慢地送進嘴里。 “你怎么喝了這么多酒?”秦遠問溫彥博。 溫彥博就把戴胄請他吃酒的事如實告知,“本來要是別人,我肯定推掉,今天是咱們要給你慶祝上任第一天的日子??删尤皇谴麟?,我琢磨著他是你現在的同僚,我幫你跟他拉好關系,你以后在大理寺為官也有個人照應你,結果……” “結果你發現,他只是找你打聽我?!鼻剡h道。 溫彥博點了點頭。 長孫無忌忙問秦遠:“怎么回事?” “今天在大理寺的時候有點小誤會,他似乎對我有意見,我也沒他好臉色?!鼻剡h讓長孫無忌不必擔心,沒有大事。 “還沒大事?”長孫無忌嘆口氣,“你知道戴胄什么脾氣么,我昨天已經跟你再三講了。你得罪孫伏伽也比得罪戴胄強。專挑大麻煩給我惹!” “沒事,我惹得的最大的麻煩都過去了,這個最多是個小麻煩?!鼻剡h不以為然道。 溫彥博忙問秦遠所謂的大麻煩是指什么。 秦遠看向長孫無忌,然后示意溫彥博懂的。 溫彥博也看向長孫無忌,立刻明白地點點頭。 長孫無忌自然反應過來他們在說自己,順手就把手里的櫻桃朝秦遠打去,“你說誰是大麻煩?虧我好心給你那么多建議。今兒你若不跪地求饒,明天有你好看!” 秦遠伸長脖子一張嘴,剛好把打過來的櫻桃接住吃了。 “不想吃別吃,敢浪費我的果子以后都沒得吃!”秦遠不服地挑眉,告訴長孫無忌,“好,我明天等著?!?/br> “極好!”長孫無忌起身便走。 長孫無忌他出去沒多一會兒,就有一名他的隨從折回來,笑著拿走了地上的一籃子櫻桃。 秦遠和溫彥博默默互相看了一眼,等聽到外頭有車轍的滾動聲,倆人哈哈笑起來。 “吵架也不能虧了嘴!”溫彥博禁不住拍大腿感慨。 “猴兒精!”秦遠借用李世民的一句感慨。 溫彥博臨走前,也提了一籃子櫻桃走,看秦遠家里還剩下一缸,問他余下的該怎么辦。櫻桃熟了,可就不耐存放了。 “釀酒,櫻桃酒可很好喝?!痹谔瞥?,普通人家未經允準是不能私自釀酒的,秦遠已經位居大理寺少卿,自然沒有這方面的顧慮了。 “嗯,那一定很好喝?;仡^釀好了,記得給我留一份,記得給我留一份,記得給我留一份!”溫彥博生怕秦遠忘了,說了三遍告訴秦遠,一定要給他留。 “真記下了,一點忘不了?!鼻剡h送走溫彥博后,伸了個懶腰,打算回屋睡覺,卻發現周小綠從后窗爬了進來。 周小綠手里捏著一張宣紙,面色嚴肅地在桌上展開。秦遠看到了一幅……不知什么。宣紙上面各種圓圈、方塊、點和線,沒有規則,十分混亂。 “這是我母親身亡時的場景?!敝苄【G指著一個不怎么規則的長方形告訴秦遠這是床。 秦遠指著長方形內的那根對角線,問周小綠是什么意思。 “這是一根頭發,半尺長,黑亮,粗,光滑,并不屬于我母親。我和我母親的發絲都比較細軟?!敝苄【G拽下一根自己的頭發,遞給秦遠看。 秦遠住蹙眉,“你這比例不對,還有這一圈一圈,有大有小的都畫得什么亂七八糟的?!?/br> “這是石頭,這是花盆,蘭花,正開著,有兩朵,淡藍色。這個圓,是花架?!敝苄【G解釋道。 “不行,你這樣解釋完了我還是會忘,看你這亂糟糟的畫我覺得我自己已經沒有記憶了?!鼻剡h堅決抗拒。 “那怎么辦,我總不能把我的腦子挖給你看?!敝苄【G有點著急道。 “你挖出來我也看不懂?!鼻剡h感慨周小綠的畫技是在太爛,“你們周家宅子可還在?” 周小綠點頭,問秦遠何意。 “復原案發現場,讓我重新看到你母親當年身亡時的現場,一定非常有用?!?/br> 周小綠覺得秦遠說的有理,“可是周家在上洛縣,就算我回去了,我那些叔叔嬸嬸也不會騰出房間讓我干這種事?!?/br> “這倒容易,我現在好歹是個四品官,去縣城說句話還是好用的。只是現在我剛在大理寺任職,新官上任,好多人等著挑我的毛病,我暫時走不開?!鼻剡h讓周小綠暫且等一等。 “不行,秦大哥得先幫我找到殺我母親的兇手,我們的時間不多了?!敝苄【G對秦遠解釋道,“我為了瞞下你,已經很久沒有上報消息了,他們早晚會察覺到我的異常,或許現在已經察覺到了,正暗中琢磨怎么對我們下手?!?/br> “你怎么傳消息給異人盟?”秦遠問。 “鴿子?!敝苄【G告訴秦遠,她來長安城的時候帶了五只鴿子來,她已經用了一只。 “其它的鴿子呢?” “被我吃了,”周小綠坦率道,“因為我發現秦大哥比鴿子有用?!?/br> “不如你告訴我你們盟主在哪兒,我直接帶人把他老巢端了?!鼻剡h干脆道。 “他經常換地方,老jian巨猾?!?/br> 周小綠告訴秦遠,他們盟主雖然是個年紀七十多歲的老頭兒,但身體非??到?,功夫也好,比得過二十歲青壯年,且閱歷十分豐厚,異人盟里所有人都很服氣他的管教。 秦遠:“再厲害他也只是個人,你不必把他想得太恐怖。不過,看在你為了我孤注一擲,都背叛異人盟的份兒上,我會盡快想辦法的?!?/br> 周小綠紅著眼睛點點頭,對秦遠鄭重地行禮后方離開。 秦遠把洗干凈晾干的櫻桃放進壇里,加了些許糖之后密封。他有些呆不住了,洗了洗手,騎馬直奔大理寺,翻閱了最近上洛縣所有的案情上報。 有一個采花大盜的案子引起了秦遠的注意。上洛縣乃是商州治所所在。近兩年來,整個商州都在一直鬧采花大盜。包括上洛縣在內的五六個縣,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良家女被采。去年八月中旬那次鬧最厲害,曾經一夜有十名良家女受害。受害者以十幾歲至二十幾歲的年輕女人居多,已婚未婚都有。 商州刺史曾抓到過兩名嫌犯進行處置,但不久之后,采花大盜又會重新出現,攪和得整個商州不得安寧。許多養女兒的人家晚上不敢睡覺,就守在女兒屋子門口。商州刺史實在沒有了辦法,于十天前將此案程送到了大理寺請求支援。 這案子來的太巧了,太合適了。 因為大理寺并沒有最高長官大理寺卿決斷,事情自然是由三位少卿來商量決定。 秦遠次日一早就跟戴胄和孫伏伽商議,他想親自去商州查案。 戴胄看了案子之后,倒沒有異議,立刻支持秦遠,并表示這案子影響太大,反正商州距離長安城也不遠,他會同秦遠一起去。 他倒想看看秦遠能查出什么來。若秦遠膽敢借著查案的由頭,隨便找人頂罪,意圖假立功謀升遷,他就把秦遠抓個正著! “那我要不要也去?”孫伏伽見戴胄都去了。 “大理寺總要留個人主持事務?!贝麟凶寣O伏伽留下。 秦遠跟戴胄平級,既然人家要去,秦遠也沒理由硬趕著他走,就勉強這樣了。 倆人簡單拾掇行李之后,就準備出發,這時候上頭突然傳消息下來,圣人剛剛任命了一位大臣兼任大理寺卿之職。 秦遠預感不妙。 戴胄毫不知情,忙問是誰。 傳話的小吏表示,身份要暫且保密,“他只命屬下來告知三位少卿,準備好迎接他?!?/br> 第54章 血氣方剛 戴胄和孫伏伽聞訊, 禁不住好奇地討論這位新上任的大理寺卿到底是誰。 秦遠摸了摸鼻子, 往門口方向挪了幾步, 隨即轉身就要走。 戴胄一眼就抓住了秦遠, 問他做什么去。 “肚子疼?!鼻剡h立刻捂著肚子, 滿臉難受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