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桌人頓時拍著桌子狂笑了起來。

    沈競扶住了腦門，盼望著這頓飯能快點結束，他都已經能感覺到程越眼睛里掃射出來的激光，像是要把人生生給射穿。

    宋淺憶干笑兩聲，“不好意思，我記性不太好?！?/br>
    “我理解我理解，”程越淡淡一笑，在肋排轉到跟前的時候反射性地替沈競夾了一塊，“演員嘛，肯定是把全部的精力都投入在劇本上了，別的事情沒工夫關注?！?/br>
    沈競抬眸看他，不知道他這話什么意思。

    “多吃點，”程越用筷子輕輕敲擊了一下他的碗沿，“你前……同學說你瘦了?！?/br>
    “前”字出來的時候，沈競和宋淺憶同時頓住了，隨著后邊兒的字眼蹦出來，兩人又裝作無事發生，各自吃菜。

    接著，李維幾個人開始向李博炘敬酒說祝賀詞，話題又被帶到了別的地方去。

    席間，程越將一道沈競愛吃的海鮮轉到了他跟前，不料沈競的筷子剛碰著那道菜還沒有來得及夾起，就有人按住玻璃開始轉動臺面。

    沈競縮回筷子的時候，宋淺憶眼疾手快地按住了臺面，那道菜就這么停在他的面前。

    直到沈競順利夾起一塊后，宋淺憶才松開修長纖細的手指，繼續吃自己的菜。

    程越雖然一直跟李博炘他們聊著天，但余光未曾從兩人身上移開過，十分敏銳地捕捉到了這個細小的動作，咬緊了后槽牙。

    沈競和宋淺憶之間，就算分開了這么久，還是會有種難以言喻的默契……

    這個發現足以震蕩他的心靈。

    他不得不去接受，自己煞費苦心追到的這個人，宋淺憶曾經也擁有過這個事實。

    最令他難以忍受的是，自己不停觀察和了解到的關于沈競的一些喜好，宋淺憶也都知道。

    這就好比是自己費盡心思獲得的一樣東西卻發現它的外包裝已經被別人拆過了，雖然這樣東西看起來是原封不動的裝回去了但它里面原本是怎樣的，哪里有了變化，有沒有少什么東西，只有這樣東西本身，和拆它的那個人知道。

    程越沉默地看著旁邊的這兩個人。

    他明知道不應該再放任自己的思緒萬千，但還是控制不住自己的大腦。

    在這之前，他只是偶爾靠自己的想象力去推測他們倆之間相處時的情況，還很主觀地斷定沈競跟她的戀愛經歷并不算愉快，但當剛才這一幕出現的時候，他就知道，那一切都只是他的臆想，他尋求自我安慰的方式，并不是事實。

    他們好過，他們有默契，他們之間有很長的一段故事這才是事實。

    吃到一半的時候，場子有點冷下來了，湯蕾提議玩個誰是臥底的游戲，這個游戲全場就只有沈競沒玩過，跟著程越下載了一個app之后，他認真地翻看起了游戲規則。

    在場所有人中，每人獲得一個單詞，其中一人獲得的單詞與其他人不同，不同的那人即是臥底。

    臥底和平民互相都不知道對方和自己的身份，只能憑感覺猜測身份。

    主持人宣布開局后，每人用一句話描述手上的單詞，每輪描述結束后，在場的人投票選出懷疑的臥底人選，一輪結束，臥底未出局，游戲繼續。

    臥底撐到場上只剩三人時，臥底勝出，反之，平民勝。

    “這么著，一會輸了以后，要么罰酒，要么回答問題?！崩畈院攘它c酒，臉上泛起了紅暈，興致高昂地說著。

    “好！”大家都沒什么意見。

    “小越不能喝，就做裁判好了，你可以先想個什么問題，一會輸了的就得回答?！崩畈哉f。

    程越想了一個能炒熱氣氛的問題，勾著嘴角說：“初吻幾歲給了誰?！?/br>
    現場頓時一片喧騰。

    “完了完了，程越這是在搞事啊，”李博炘叼著煙指了指程越，含糊不清地說著，“我跟你說現場可有很多對情侶的，拆散了你負責得了嗎？”

    “是你自己有黑歷史不想讓我知道吧?！睖僮擦俗菜母觳?。

    李博炘立刻摟住了她的肩膀，粲然一笑，“沒有沒有，我哪有什么黑歷史……我的初戀不就是你么?！?/br>
    “喔……李總這恩愛秀的?！迸赃厧讉€恭維道。

    大家聯網開局，沈競低頭掃了一眼自己的屏幕，單詞是：圣誕帽。

    程越怕一會好描述的內容都讓別人搶了先，自然是先照顧著沈競，扭頭說：“從我右手邊開始吧?！?/br>
    沈競支著腮幫子，自信道：“紅色的?！?/br>
    “咦……”一桌人開始交頭接耳，“什么紅色的啊……不是吧……”

    沈競的一顆小心臟頓時沉了下去。

    自己不會是臥底吧？

    點兒這么背的嗎！

    程越看了一眼左手邊那位的單詞，“圣誕節”，又掃了一眼沈競的手機，無奈地扶住了腦門。

    毫無疑問，沈競第一輪就被投票出局，臥底慘敗。

    “你這個游戲黑洞還真是名副其實啊?！背淘叫÷晣@息。

    李維扯著嗓子問沈競，“話說你談沒談過戀愛??？沒談過的話得換個問題的?！?/br>
    “談過吧，都這么大個人了，怎么可能沒談過，”湯蕾笑著說，“初戀是誰??？小學那種可不算哦！”

    程越心知肚明，看到邊上的宋淺憶抿唇一笑，心里沒由來地騰起一腔火。

    沈競沒回答，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

    “噢?。?！——”整個包廂內的氣氛立馬就沸騰了起來，“初戀是個秘密！”

    宋淺憶抬眸看了他一眼，沒說話。

    “那小半杯酒不算，要滿上的！”李博炘興致勃勃地叩了叩玻璃臺面，“來個人，給他滿上滿上！”

    李維就坐在程越隔壁位置，殷勤地給沈競倒上了一整杯葡萄酒。

    程越有些心疼，把自己的酒杯推了過去，“給我勻點兒吧，是我把你害慘了，我幫你喝掉點?！?/br>
    “沒事不用?！鄙蚋傃鲱^連灌了好幾口。

    程越立刻握住了他的手背阻攔，“你傻子啊，讓你喝光你就喝光?！?/br>
    桌上的一群人開始拍著桌子起哄，“誒誒誒，說好了要罰酒的！”

    “他剛都喝過半杯了?！背淘椒瘩g的同時，兩根手指用力夾緊了放在桌上的杯腳，迅速轉了個話鋒，“下一輪，大家準備?！?/br>
    裁判有心包庇，一群人揶揄了兩句便又重新開局。

    這輪程越的問題是，每天晚上睡覺前都會想起的人是誰。

    依舊是臥底輸，不過這次臥底不是沈競。

    宋淺憶保持著一貫的優雅，微微一笑，“我沒有會想起的人哎……”

    “那不行啊，實在不行你就現場隨便挑個順眼的想唄?！崩罹S調笑道。

    “你們饒了我吧?！彼螠\憶雙手捂住半張臉，眼角堆滿的笑意。

    程越很敏感地留意到她聽見這話后第一反應就是掃了一眼沈競，不過令他感到稍感安慰的是，沈競在聽到問題后，沒有扭頭看她。

    “那就象征性的罰一杯?！崩罹S起身替她倒上了小半杯紅酒。

    “李維你還挺會憐香惜玉啊，”有人指著杯壁說，“剛給人小男神倒那么大杯，給漂亮姑娘就那么點兒?！?/br>
    李維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諂媚又得意的笑，“那必須的啊?！?/br>
    “不好意思啊各位，我天生酒精過敏，今天就以果汁代酒，自罰一杯成么？”宋淺憶伸手轉動了玻璃臺面想要取一下果汁瓶。

    “那一會我也酒精過敏好了?！?/br>
    “那不行啊，不然今天李總這酒都推銷不出去了?！?/br>
    “干完了才能出門?！?/br>
    “我是真過敏，”宋淺憶面對咄咄逼人的一群人，還是保持著微笑，耐心解釋，“上學那會不知道自己過敏，喝了以后渾身紅腫發癢，嚴重到頭暈惡心，送到醫院診斷了說我是酒精過敏?！?/br>
    “真的，我發誓啦?！彼Q起了三根手指。

    程越發現這個宋淺憶說話聲音很甜，每句話最后總會帶起嬌俏的尾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在撒嬌一樣。

    他的心里頓時酸溜溜的挺不是滋味。

    原來這就是沈競以前喜歡的口味。

    長相秀氣，清純，一副人畜無害的樣子，跟自己的確是沒法比。

    是個直男都會享受被對象依賴，重視，當成英雄崇拜的那種感覺吧。

    他開始暗自思忖自己平常是不是太過于強勢了，沈競會不會在某個獨處的深夜，忽然覺得還是跟女孩兒相處比較舒服？

    “我怎么就沒見過真的酒精過敏的人啊?！庇腥瞬辶艘痪?。

    “真是這樣，我不騙你們?！彼螠\憶無奈道。

    “喝一口也會這樣？不可能吧……我不相信?！蹦侨擞掷^續說道。

    “不相信就上網查，酒精過敏的人會出現怎樣的反應，嚴重的話會導致血管擴張過敏性休克，”沈競淡淡道，“到時候誰負責？”

    “喔……這么嚴重的啊?！币蝗喝诉@才興味索然地放過了她。

    程越偏過頭看著沈競，沒有說話。

    邊上的李維掏出香煙盒的時候順便問了一下程越要不要抽。

    “我不能抽?！背淘秸f。

    遞到沈競這兒的時候，沈競迅速擺了擺手表示拒絕，“不抽不抽，謝謝?！?/br>
    “我記得你以前不是挺會抽的么，戒了??？”宋淺憶好死不死地插了一嘴。

    程越驚詫地扭過頭，瞪著沈競。

    沈競居然會抽煙！

    他完全都不知道！

    沈競私底下什么樣子，宋淺憶也都知道……甚至，甚至比他知道的還要多。

    這種感覺就好像是有人在他心里打翻了一瓶82年的老陳醋，酸到沒邊了。

    這是一段他伸手也無法觸及到的回憶，占據在了沈競的腦海里，根深蒂固，無法磨滅。

    這種嫉妒的感覺讓他變得瘋狂，變得心神不定，如芒在背。

    “那要不然裁判換個問題？”李維說。

    宋淺憶有些期待地看著程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