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的寒假只要考試結束就開始了，沒有返校也沒有寒假作業。

    唐婭楠學的是文科，比周皓要早考完兩天，室友們考完的那天就都走了，只剩下她一個人留在寢室里等周皓一起回家。

    那幾天除了考試幾乎就沒別的事情，唐婭楠考完以后，晚上周皓去圖書館復習，她也跟著他一起過去，周皓在看書，她拿著一本筆記本，又打開了手機上的計算器，一會兒算算這個，一會兒算算那個。

    她寫得簡單，幾乎只有數字。

    周皓無意中瞄了幾眼都沒看懂，簡直感覺比他的高數還讓他頭疼。

    他索性扔了筆，把她正在寫的筆記本抽過去，又看了一會兒，終于發現了上面有兩個數字是她給周晨的補課費和課時數，下面還有各種加減法的，應該是她花了的錢，只占了很小一部分。

    出去日常開支和學費，這一年多來她幾乎沒怎么花過錢。

    看著那些數字，周皓突然有些心疼。

    他什么也沒說，又把本子還給她，揉了揉她的腦袋，垂著頭繼續看書。

    兩天后周皓考完試，他們一起回家。

    那天正好有點下雨，雨不是很大，密密麻麻地落在身上，風一吹來，凍得人瑟瑟發抖。

    快到家的時候，唐婭楠往家里打了好幾個電話，可是都沒人接。她又給麻辣燙店打電話，幫工阿姨在，但是說鄭淑琴一天都沒來。

    唐婭楠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周皓讓司機把車開到了唐婭楠家的樓下，唐婭楠沒來得及拿行李就沖上了樓。打開門一看，鄭淑琴倒在沙發上，已然陷入了昏迷。

    “媽！”唐婭楠撲過去。

    醫院里，唐婭楠和周皓等在急救室外。

    周皓給凌倩打了電話，凌倩雖然不是腎病方面的專家，但對這個病也有些了解，特別是近兩年因為唐婭楠的緣故，她一直關注著鄭淑琴的病情。

    等查完房，她也來帶了急救室外。

    唐婭楠的眼睛紅紅的，一看就是才哭過。

    周皓陪著她，兩個人剛從學?；貋?，甚至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就來了醫院。

    凌倩嘆了口氣，走過去。

    “阿姨?！?/br>
    唐婭楠抬頭看了她一眼，聲音很輕，幾乎快要聽不到。

    凌倩把手上的一疊資料遞給她：“這是你mama的情況，還有關于這個病的所有資料。我不是這方面的專家，不能多說什么，我只能提醒你，你mama的病，不能再拖下去了。腎.源方面，其實早在半年多前，醫院就已經為你mama配型成功了，但是你mama不讓我們告訴你。楠楠，你mama不想拖累你，但是現在，只有你能救她了?！?/br>
    作者有話要說：　　(⊙v⊙)

    第94章

    唐婭楠不明所以。

    她紅著眼睛, 指了指自己：“我？”

    凌倩點頭：“對, 就是你?！?/br>
    周皓隱約意識到了什么, 站起來，神情嚴肅地問她：“媽, 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凌倩分別看了他們一眼，低聲說：“跟我來?！?/br>
    跟著凌倩到她的辦公室，門一關上，唐婭楠迫不及待地問：“阿姨，您說我能救我mama，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先別激動，坐下聽我慢慢說?！?/br>
    凌倩拖了一張椅子給她，從她手里的資材袋里抽出了幾張紙。

    “這是你高三體檢的時候我用你的血去做的配型, 經過初步檢查，你的淋巴毒試驗、hla以及pra和你mama的配型幾率很大，但是能否真正配型成功, 還需要做進一步檢測?！?/br>
    “所以您的意思是, 我就可以給我mama換腎？”唐婭楠站起來, 情緒有些激動, “可是您早就知道了，之前為什么不告訴我？”

    “是你mama不讓我告訴你?！?/br>
    凌倩拿到結果以后，幾乎立刻要了鄭淑琴預留的電話告訴了她這個消息, 哪知鄭淑琴聽完以后，很平靜地請求她保守這個秘密，千萬不要讓唐婭楠知道。

    同為母親, 凌倩當然明白鄭淑琴的想法，尤其是這個小姑娘將來有很大的可能會成為她的兒媳婦，她當然也不希望她去冒險。

    于是她一邊繼續為她留心合適的配型，一邊保守這個秘密，連周皓都沒有透露過半句。

    “那您現在為什么又要告訴我，是不是我mama她……”

    唐婭楠突然哽咽，完全說不出話來。

    凌倩搖頭，安撫她：“以你mama目前的情況來看，還可以支撐一段時日，但是具體能撐多久，沒有人知道。如果再不換腎，像今天這樣的情況，只會越來越多，萬一哪天控制不住了，就……”

    她沒往下說，唐婭楠懂了。

    如果再不換腎，萬一哪天控制不住，她mama隨時會出事。

    可是她已經沒有爸爸了，又怎么能夠再失去mama呢？

    “配型怎么做？需要準備什么？我現在能做嗎？”

    “你先別著急?！?/br>
    凌倩當時沒第一個告訴唐婭楠，就是猜到了以她的性格，在知道自己能救她的mama以后，肯定會奮不顧身地想要救她mama的。

    “楠楠，換腎不是個小手術，作為醫生，我有必要先告訴你，任何手術都是有風險的，沒有百分之百的成功。先不說你mama能否安然度過排斥期，就是對捐腎的人，也會有一定影響。你有考慮過自己的將來嗎？”

    唐婭楠垂著眸，搖頭：“沒有?！?/br>
    凌倩嘆了口氣，正要說話，卻聽她緩緩開口：“可是，我是我mama千辛萬苦生出來的，如果沒有她，就沒有現在的我，我又怎么可能還有將來呢?！?/br>
    她這話說得很輕，卻透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凌倩早料到她會堅持，但卻沒料到她居然會說出這樣的話。

    讓她無法反駁。

    凌倩伸手，在半空中停留了片刻，才在她的肩膀上按下。

    “阿姨還是那句話，不用著急，也不用那么快就做決定。你好好想一想，等你mama醒了，也和她商量商量。阿姨會繼續幫你們留心這方面的配型，只要一有結果，就會來告訴你?！?/br>
    “謝謝阿姨?！碧茓I楠神色有些呆滯。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凌倩也不好再說什么，她轉身，把辦公室留給唐婭楠和周皓。

    ……

    周皓從進來開始一句話都沒說，凌倩讓唐婭楠想一想，可是她一走，她的腦子里也一片空白，根本不知道該想什么。

    過了很久，她抬頭，眼神茫然地在室內掃了一圈，最后停在了站在她身后的周皓身上。

    “周皓……”

    她才開口，周皓忽然上前，把她牢牢地抱?。骸皠e說了，什么都別說，我明白?！?/br>
    ***

    晚上，鄭淑琴終于醒了過來，這時距離唐婭楠和周皓把她送進醫院已經快要十個小時了。

    她睜開眼，首先看到的是四周白花花的墻壁，床位豎了一根金屬架子，上面掛著一袋鹽水，透明的管子一直通到她的手背上。

    這個場景她再熟悉不過了。

    她轉頭，緊接著便看到多日不見的女兒趴在她的病床邊，閉著眼睛，眼睫濕漉漉的，呼吸平穩，仿佛睡著了。

    她用沒吊針的手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她的頭發。

    唐婭楠一直留心著她掛的鹽水情況，只是瞇了會兒，并沒有睡著，被鄭淑琴一碰，幾乎是立刻睜開了眼。

    “媽，你醒了?！?/br>
    鄭淑琴朝她笑了笑，蒼白的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楠楠，mama又讓你擔心了?！?/br>
    “對啊，你又讓我擔心了?！碧茓I楠想笑，聲音里卻帶著哭腔，“剛才回家看到你暈倒了，我都快嚇死了?！?/br>
    “對不起楠楠?！?/br>
    “你沒有對不起我?！碧茓I楠握著她的手貼在臉上，“mama，你要快點好起來，我好不容易放假能回家陪你了，才不要待在醫院里呢?！?/br>
    因為她的病，唐婭楠一直不太喜歡醫院，鄭淑琴知道。

    她點點頭：“好?！?/br>
    她說完，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周皓。

    對上她的視線，周皓走過來。

    “阿姨?！?/br>
    鄭淑琴露出了一抹笑，虛弱地說：“很晚了，帶楠楠回去休息吧，不用陪我?！?/br>
    周皓還沒開口，唐婭楠搶先道：“媽，我不回去，我要留下來?！?/br>
    “mama沒事?！?/br>
    周皓說：“阿姨，您放心，這間病房沒有別的病人。剛才我媽已經回家拿了干凈的床單枕套和被套過來，旁邊有空的床位楠楠可以休息，您就讓她這里陪著您吧，不然她也不放心?！?/br>
    鄭淑琴慢慢轉頭，果然看到旁邊的一張空床上鋪好了床單和被子。

    醫院里的東西消毒得再干凈總會讓人不怎么舒服，她是病人沒辦法，想不到周皓居然考慮得那么周全。

    ***

    鄭淑琴在醫院里住了將近一個星期，唐婭楠和周皓幾乎天天陪在醫院里。

    起初鄭淑琴身上插著各種管子，下床不方便，唐婭楠不肯走。好不容易等她管子拔了，唐婭楠被周皓帶回了家，洗了個澡換了身衣服都沒來得及休息，又要往醫院跑。

    正如凌倩所說，鄭淑琴的病情雖然來得快，但好在沒有惡化，觀察了幾天沒問題后，醫生給她開了出院手續。

    她的主治醫生之前說，她這次會突然發病，很有可能是過度cao勞引起的。因此回家以后，唐婭楠也不敢再讓她下床了，親自監督她休息，從早到晚，一點活都不讓她干。

    周皓也天天來她們家里幫忙，見冰箱里幾乎沒有什么東西，他大少爺沒去過菜場，回家后拉著家里的阿姨一直去菜場大掃蕩，買了很多蔬菜和雞鴨魚rou，連水果都買了滿滿兩大袋。

    他拎到唐婭楠家里，把唐婭楠逗得不行。

    “周皓，你買這么多菜，我們也吃不完呀！”

    “吃不完就慢慢吃，等吃完了我再給你們去買?！敝莛┰频L輕地說。

    唐婭楠忍著笑，她終于找到了一件他不會的事情，忍不住打趣他：“大少爺，我看你是從來沒去過菜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