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凌玥說：“好的，謝謝林教練?！?/br>
    她又輕聲說：“勞煩林教練您為我費心了，瑟琳娜老師那邊您也不用在意，她的顧慮我也是能夠理解。雖然機會和我擦肩而過，但是能有這次機會我也感到非常榮幸，要沒有林教練，我也沒法接觸一流的編舞老師。我相信林教練您的選擇和眼光，接下來我會加倍努力地訓練，不辜負您的期待?！?/br>
    林泉有些意外地多打量了她幾眼。

    雖說二十三在花滑年齡里是有些大了，但是作為一個女孩兒，眼前的姑娘似乎有些不符年齡的成熟，一點兒都不像剛出社會的人，不論是情商還是心態，都分外穩重。

    他想起了先前決定收趙凌玥進他的國家集訓隊時，問了她一句：“你在俱樂部里時已經有了不俗的表現，老瘋子多次表示愿意提拔你進省隊，甚至是國家隊，你都拒絕了，我想知道原因?！?/br>
    女孩兒神色平淡，漂亮的眼睛微微垂，說：“當時的條件不允許我追夢，現在可以?！?/br>
    .

    趙凌玥的下午是冰上訓練時間。

    體育館里的每一位運動員的運動時間和內容都因人而異，而冰場的大小有限，上冰時大多都是錯開的。

    花滑中心館的墻壁上有一個巨型電子顯示屏，上面密密麻麻的都是不停地更新的數字，是每一位正在訓練的運動員的心率等生理數據。

    趙凌玥身上也戴了一塊心率帶，林泉監測起來十分方便，不論是身體機能還是訓練強度，甚至是睡眠情況。他們每天都一份身體報告，并且會有專門的科研組進行追蹤并錄入數據庫。

    趙凌玥瞄了眼大屏幕，正好就看到了“林妍”兩個字。

    她的眸色登時微微一深。

    她走近冰場。

    今日的冰場分成了兩半，一半歸女單所用，另一半歸男單所用。而冰場外有不少正在排隊等著上冰練習的女孩男孩們，還有幾個教練也在。

    席嘉樹也在冰面上，正在忘我地進行訓練，吸引了不少排隊等候練習的女孩們的目光。而女單這邊，正在冰面上練習的是林妍，同樣也吸引了另一邊排隊等候練習的男孩們的目光。

    林妍在練習阿克賽爾三周跳，可惜周數未完成，只跳了一周半，不過落冰時神色仍舊從容不迫，臺風很是大氣。

    忽然，有人拉了趙凌玥一把。

    她抬眼望去，是林薇薇。

    林薇薇哼了聲，說：“她就是我和你說的林妍，呵呵噠，現在阿克塞爾兩周跳都做不出來，還敢練阿克塞爾三周跳？春夏季節成天跑綜藝節目，疏于訓練，冰上少掉多少汗水，出來的動作是不會騙人的。嘖，那群男孩子簡直跟沒見過女人一樣。林妍不就是成了個體育明星，用得著眼睛放光嗎？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這會，林妍又嘗試了一遍。

    到底是有底子的人，雖然也沒有成功跳出三周跳，但是玩成了一個質量相當高的兩周跳，落回冰面時，還有不少人鼓掌。

    郭小慈說：“真不愧是拿過世錦賽銅牌的！”

    這話被林薇薇聽到，她又呵呵了好幾聲，再瞄了眼大屏幕上的心率數據，倒也十分穩定，可見阿克賽爾兩周跳于林妍而言，確實不難，完成度也算高。

    林薇薇又說：“大伙兒都是上個月從假期調整過來恢復訓練，她倒是牛批，連國家集訓隊的運動員都過來了，她還沒來，一來就下午到達。下午到達就算了，還搶先占著冰面，她的臉比較大嗎？是個體育明星就要讓著她嗎？凌玥，你說是不是？”

    趙凌玥久久沒有回她。

    林薇薇側首望去，卻見趙凌玥已經垂下了眼睛，也不知在想些什么，整個人分外沉默。

    而此時，林妍結束練習，下了冰。

    在眾目睽睽之下，她徑自向趙凌玥走去，直到趙凌玥跟前，才停下腳步。

    她微微一笑，說：“表姐，好久不見啊?！?/br>
    此話一出，在場的人都愣住了，尤其是林薇薇，已經可以用目瞪口呆來形容。唯獨趙凌玥神色不變，同樣回以一個漫不經心的微笑：“還行吧，也就幾年，表妹你的技術倒是沒去年看你比賽的時候好了?！?/br>
    林妍也笑：“是嗎？今天只是練習而已。這個新賽季我準備的曲目說不定能讓你驚艷，哦對了，我的編舞老師名字也許你聽過，加拿大的瑟琳娜。我是她的最后一個檔期，過陣子我就要去加拿大練習新編舞了?！?/br>
    趙凌玥說：“恭喜表妹了?！?/br>
    林妍說：“沒什么好恭喜的，我母親和瑟琳娜是舊交，也只是托了我母親的福?！?/br>
    趙凌玥忽然笑了：“你確實有個好母親，我入行入得晚，表妹你作為前輩要不要來給我指導一下？我看你剛剛的阿克塞爾跳是世界級水準?！?/br>
    林妍說：“行，表姐妹一場，也不用說什么指導，只不過你這個年紀其實不適合花滑了。我們這一行，除了發育關，年齡也是道關，不管你小時候多么天賦異稟，時間一樣不饒人?！?/br>
    趙凌玥淡淡地說：“機會總是給愿意嘗試的人?！?/br>
    她看著林妍，勾唇一笑：“我信上天會眷顧著我?！闭f完，她便走去了更衣室，換了冰鞋和體cao服。等她出來后不久，林泉讓她上冰練習今天的訓練內容。

    隔壁男單的老曾也在，林泉有意讓趙凌玥展示自己的天賦與技術。

    他收趙凌玥進來時，因為年紀的問題，其實遭受到了不少阻攔，尤其是教練王海那邊還頗多微詞，林泉一力承擔壓力，硬是將趙凌玥收了進來。

    當然，這些林泉都沒告訴過趙凌玥。

    他一心想給自己帶領的運動員創造一個能安心訓練和比賽的環境。

    不過當下大多數人對趙凌玥都持有看好戲的心態，今天在首鋼體育園里的冰場首秀，他特意給趙凌玥的訓練計劃表里安排了一些困難又復雜的訓練。

    趙凌玥一上冰，冰場里里外外的人都注意到了，所有人的目光或好奇或狐疑或敵視……各種各樣的目光通通都落在了趙凌玥的身上。

    男單那邊的運動員們還是忍不住感慨。

    ……趙凌玥真他媽的漂亮！

    又看向席嘉樹。

    這個不懂男女之事且不開竅的二楞傻子還在一旁壓腿拉伸，完全沒有望向趙凌玥那邊的打算。

    只不過……

    很快有人注意到了。

    電子屏幕上的席嘉樹的心率正在一點一點地飆升，仿佛剛剛經歷了什么劇烈的運動似的。

    ☆、第二十三章

    壓個腿還能心率飆升？

    大伙兒疑惑地看向席嘉樹。

    ……怎么記得席嘉樹前不久做的也不是什么劇烈的跳躍？好像還在休息椅上休息了很久？

    此刻, 只見席嘉樹結束壓腿，三步當兩步地邁向了洗手間。

    ……心率以rou眼可見的速度平復下來。

    不過這會, 也沒多少人注意著電子屏幕上席嘉樹的心率, 大多數人的目光都是落在了趙凌玥身上。

    趙凌玥正在冰面上做熱身運動。

    上了冰的趙凌玥與陸地上的她有了一絲變化。

    如果說陸地上的趙凌玥是一個風情萬種的女人, 那么冰面上的她則宛如一位坐擁江山的女王, 氣場全開, 眉梢間又帶著不容侵犯的美艷。

    老曾早已從席嘉樹與林泉口中聽聞了趙凌玥的天賦, 只是從未親眼目睹過, 眼下趙凌玥即將開始練習, 倒也好奇, 索性繞了個圈子，從男單那邊走過來。

    林泉瞧見老曾，揚揚下巴，說：“在三亞一個月, 她的動作和技術基本沒有大問題，唯一的弱項是力量, 但力量這種東西，是可以后天彌補的。三亞集訓一個月，她的體能已有所上升, 假如早個幾年進入國家隊，平昌冬奧會上的衛冕女單花滑金牌的人一定會被改寫, ”說到這兒, 林泉的語氣里有一絲遺憾和惋惜, “現在年紀是遲了些, 但也不算到無可救藥的地步，畢竟她也不是剛開始接觸花滑，也是從小到大都在接觸，僅僅是沒有參加過任何比賽而已。二十三還在滑冰的姑娘們，也有很多，像之前的陳凡不也二十七才退役？二十五歲還打破了個人記錄。她才二十三，即便二十七八退役，仍有四五年的時間。四五年的時間，能參加很多比賽，甚至能為我們國家的女子單人花滑迎來新的面貌?！?/br>
    老曾打量著趙凌玥，沒說話。

    反倒是另一邊的王海嗤笑了一聲，說：“天賦這種東西，適合在應出現的年齡段，過了該過的年齡，再有天賦，也只是心有余力不足?！?/br>
    林泉說：“話不能說得這么絕對，王教練，有些話不妨等看了趙凌玥的表現之后再說?！?/br>
    .

    和林妍一樣，趙凌玥也在練習阿克賽爾三周跳。

    在三亞集訓的一個月時間內，趙凌玥不是沒有跳過阿克賽爾三周，而是完成度不高。林泉給趙凌玥找出了問題的關鍵，她力量不足，沒辦法支撐在她半空中完成三周的圈數，但眼下力量逐步提升，她做出一個阿克賽爾三周跳的完成率將近百分之七十。

    而當今在女子單人花滑里，在世界級別的賽事里，被國際滑冰聯盟承認的阿克賽爾三周跳的女單選手里屈指可數，僅有三位，俄羅斯的阿加塔，日本的尤里奈奈，以及韓國的宋金善。

    而今天林泉讓趙凌玥展示的正是阿克賽爾三周跳。

    趙凌玥自然不會不明白林泉招她進來所承受的壓力，也知道今日在首鋼體育園的首秀至關重要，最起碼能讓大家知道一件事，林泉選擇她是明智且正確的。

    但她自己并不滿足一個阿克賽爾三周跳。

    她想挑戰更高的難度——阿克賽爾三周跳連接后外點冰兩周跳，也就是3a 2t。這是相當高難度的跳躍動作，即便放在占體力優勢的男單面前也只有高水平的運動員才能做得出來。

    .

    趙凌玥閉眼。

    她深呼吸一口，睜眼時眉目間的表情已經有些不一樣，周遭的人和事仿佛通通都褪了顏色，她眼里唯一有色彩的便是自己和冰面。

    .

    滑行。

    跳躍。

    半空中迅速旋轉，只有兩周。

    她落回冰面，輕輕地喘了口氣，又再度嘗試。

    滑行。

    跳躍。

    半空中旋轉，還是只有兩周。

    .

    她的動作有點兒急，但是阿克賽爾兩周跳仍舊算是屬于做得十分漂亮，并不遜色于前不久林妍的兩周跳。若是有什么不一樣，大抵是趙凌玥的收尾動作有些遲鈍。

    .

    王海又嗤了聲，說：“能完成2a（阿克賽爾兩周跳）的運動員海了去，不說國家隊里，省隊里一抓也一大把，我沒看出林教練你口里的趙凌玥到底有什么過人之處?！?/br>
    林泉沒說話。

    他沉默地看著冰面上的趙凌玥，眉頭微微輕擰。

    .

    林薇薇倒是很捧場，和身邊的郭小慈說：“凌玥的實力遠不止如此，你是沒見過她的自由滑，動作行云流水，又富有美感，我敢保證你看過一次就想再看第二次?！?/br>
    說著，又輕飄飄地瞄了眼不遠處的林妍，呵呵兩聲。

    林妍離兩人不遠，自是不可能聽不見，面無表情地看了眼林薇薇，說：“這不過是練習，真上了比賽場地，心理素質一不好，落冰摔了分數就糟糕了?！?/br>
    話是這么說，林妍還是微不可見地松了口氣。

    于她而言，這位長得分外漂亮的表姐是她小時候的噩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