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剛開始的體能測試訓練不同，海選結束后的訓練時間從早上七點整開始。

    趙凌玥一般六點起來，花個十分鐘的洗漱時間，然后吃早飯，歇一會便直接過去啟迪冰場集合，開啟一整天的訓練。她一般吃早飯的時候，習慣用手機看別人的花滑視頻，比如俄羅斯的阿加塔。

    阿加塔是一個極具天賦的花滑運動員，天生的種族優勢令她能在冰面上滑出高難度的動作。

    趙凌玥很喜歡在一個人吃飯的時候看她的視頻，宛如一場視覺盛宴。

    當然，她看的視頻不止阿加塔一個，還有她的表姐林妍。

    不過今天的下飯“菜肴”不是手機里的視頻，而是一封情書。

    具體點來說，是一封出自席嘉樹手筆的情書。

    更確切地說，是一封不知什么時候從宿舍門縫里塞進來的情書。

    趙凌玥離開校園后就很少收到情書了，所以她起來時見到地板上安安靜靜地躺著的深藍信封時，還稍微愣了下。那會，她剛起來還有點惺忪的睡意，瞧見地上的信封，登時睡意全無。

    她撿起信封后，忍不住笑了起來，只覺席嘉樹這個小朋友太較真了。

    ……竟然真給她寫情書了。

    趙凌玥收到過的情書能以斤計算，但收歸收，卻鮮少看過。如今收到一個小朋友的情書，她倒是有幾分興致，泡了杯無糖燕麥，就著煮蛋器里新鮮出爐的雞蛋，拆開了深藍信封。

    .

    她有點詫異。

    席嘉樹的情書……很特別。

    .

    一般的情書里不外乎是表達如何相遇，相遇后如何在意，再到漸漸察覺心動，才下定決心用文字表白，以及一系列的我會對你怎么好的承諾。但席嘉樹的情書，不是的。

    如果單看第一頁，她po在網絡平臺上，抹掉最開始的趙金魚三個字，這儼然是專業的單人花滑訓練研究論文，研究對象是她，他用十分專業的口吻，和林泉教練截然不同的角度出發，論述了她的體能、技術、滑行、跳躍，音樂表現力等等的問題，后面甚至還用一種前輩的口吻，對她諄諄教導。

    直到一整封信的結尾，才稍微有了那么一句能跟情書搭邊的話——

    趙金魚，你記不住人臉的毛病，不用治，以后我來記。

    署名是：不是小朋友的席嘉樹（也收到過很多情書的席嘉樹、微博很多女孩子喜歡的席嘉樹、沒有喜歡過任何女孩子的席嘉樹，也沒有喜歡過任何男孩子的席嘉樹，第一次給女孩子寫情書的席嘉樹，自認寫得很好的席嘉樹，不可以扔掉我情書的席嘉樹）

    .

    趙凌玥“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吞下最后一口早餐，有些含糊不清地說了句：“真是個小朋友?！?/br>
    話是這么說，情書還是收了起來。

    前面的分析在理，值得收藏。

    .

    收了別人的情書，禮貌起見，自然是要給個答復。

    不過小朋友情況特殊，答復倒是不必慎重。

    趙凌玥打算今天訓練的時候碰到席嘉樹時，夸贊下他寫情書的頭腦，畢竟年紀還小，總不能打擊他的自信心，從此留下了沉重的心理陰影。

    不過一整個早上，趙凌玥都沒在啟迪冰場見著席嘉樹，也沒見著林泉教練。

    她知道早上九點是瑟琳娜的飛機，國際航班一般都是提前三個半小時前往機場候機，林泉教練與瑟琳娜多年老友，此番瑟琳娜回加拿大，必然會去送機，機場離比啟迪冰場不算遠，眼下都將近十二點了，她都沒見著林泉的身影。

    直到中午在食堂吃午飯的時候，她才在集訓的微信群里看到林泉發的消息。

    原來瑟琳娜臨時給林泉介紹了一個商業合作伙伴，林泉和那一位合作伙伴談公事去了，待會還會帶那一位合作伙伴來冰場溜一圈，感受下集訓隊伍里的精神面貌。

    集訓隊伍里的都是小姑娘，年紀最大的也不過是二十出頭。

    林泉很懂得小女孩心里想什么，為了鼓舞士氣，還在微信群里神神秘秘地發了句：合作伙伴長得很帥。

    本來都是公式化地回應收到消息的微信群登時如燒開的熱水，立馬沸騰起來！

    姑娘們開始熱烈地提問。

    趙凌玥瞥了眼，總結出關鍵信息——十分鐘內，林泉就會和神秘且長得帥的合作伙伴過來，到時候會將今天的冰面訓練提前，給那一位合作伙伴展示展示。

    姑娘們摩拳擦掌，紛紛表示一定好好表現。

    趙凌玥對訓練之外的事不太感興趣，瞄了幾眼便沒再看，專心吃起午飯。沒過多久，席嘉樹出現在食堂里。趙凌玥眼尖，招手喊他過來。

    席嘉樹定定地看她一眼，故意板著張臉走過去，連飯盤都沒端，就坐在了趙凌玥的對面。

    小朋友的心思太好懂了。

    滿臉寫著“我的情書是不是很幫”的想法，同時又有幾分別扭，還有一絲絲在極力壓制住的害羞和期待。

    趙凌玥故意逗他：“怎么了？”

    席嘉樹說：“什么怎么了？”

    趙凌玥問：“你怎么板著張臉，是不是今天有人得罪你了？你看你連午飯都沒吃，就氣沖沖地走過來。小朋友，今早誰得罪你了？來告訴我，我幫你揍他去?！?/br>
    席嘉樹張張嘴，半晌才別扭地說：“情書呢？”

    趙凌玥故作詫異：“什么情書？啊，說起情書，你昨晚不是說讓我等著嗎？情書呢？”

    她攤開手掌。

    席嘉樹微微皺眉，問：“你沒收到嗎？我塞你的宿舍里了，你起床應該能看得見，深藍色的信封?！?/br>
    趙凌玥又“啊”了聲，說：“我沒見到?！?/br>
    席嘉樹眉頭皺得更深。

    趙凌玥見狀，內心也覺得逗得差不多了，正要說些什么時，冷不防的，席嘉樹拿出手機，低頭摁了幾下。旋即，趙凌玥的手機震動了下，來條微信。

    席嘉樹悶悶地說：“電子版的?！?/br>
    趙凌玥：“還有電子版？”

    席嘉樹說：“太久沒寫字，怕寫不好，先在電腦上寫的，再一字一句抄在信紙上，你沒收到就算了……”說著，他又再度板臉，兇巴巴地說：“你現在看一遍，我監督?！?/br>
    趙凌玥不由笑了聲。

    席嘉樹問：“笑什么？”

    趙凌玥正打算解釋清楚時，微信群又響了下，是林泉發的消息，爆了合作伙伴的照片。

    她隨手一劃，瞬間僵住。

    竟然是沈朝。

    作者有話要說：　　小奶狗：小月亮如果扔了我的情書，我就打印一百份，每天塞一份。

    ☆、第十五章

    席嘉樹沒有錯過趙凌玥不自在的表情，盡管只有一瞬間，可精神高度集中的他仍舊精準地捕捉到了。

    他忽然就有幾分忐忑。

    ……趙金魚是不喜歡他的情書嗎？

    ……他寫的情書難道不好？

    ……是不是前面太嚴格了？

    ……不，要當好一名運動員就必須對自己嚴格要求。那么是后面的署名太長了？

    ……還是最后一句結束語不夠畫龍點睛？

    ……難道趙金魚不喜歡別人說她記不住人臉？

    他又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趙凌玥臉上的表情，眼角的余光往她手機屏幕瞄了一眼，正巧就見到了一張全屏幕的男性照片，人臉很熟悉，正是昨個兒在西班牙餐廳見過的男人。

    正巧此時，坐在席嘉樹隔壁桌的兩個女孩兒拿著手機激烈地討論起來。

    “……真的好帥！”

    “大叔型的男人，成熟穩重，像是電視劇里的男主角！”

    “林教練的眼光沒有錯?！?/br>
    “對對對，叫什么名字？”

    “姓沈！”

    “從今天開始，我就是沈太太！”

    ……

    席嘉樹瞥了過去，從他這個角度，兩個女孩兒的手機屏幕正好能瞧見，里面都和趙凌玥的手機一樣，是西班牙餐廳里和趙凌玥共度午餐的男人。

    席嘉樹忽然想起來了。

    昨晚為了寫情書，他查看了各種資料，并從多方面出發為趙凌玥量身定制了一封花滑情書，寫完草稿后還潤了色，潤了色后才工工整整地抄寫在信紙上，最后還跟做賊似的偷偷摸摸地從趙凌玥宿舍門縫里塞了進去。

    這些做事情完成后，都將近早上五點半了。

    瑟琳娜六點要去國際航站樓候機，林泉早已要求他一塊送機，他索性沒睡，收拾妥當便敲響了林泉的宿舍門。在機場時，他心不在焉，只隱約聽見瑟琳娜說的沈字，還有林泉說的合作兩個字。

    如今一想，席嘉樹登時前后聯系起來了。

    他不由瞇起眼。

    .

    趙凌玥微微垂眼，握著手機的手指微不可見地收緊。

    她似是在思考什么，神情漸漸嚴肅，旋即又恢復如常。她關掉手機，抬了眼，和席嘉樹談笑風生：“席小朋友，我逗你玩的，你從門縫里塞進來的情書我收到了，也看過了。不過還真的第一次有人給我送電子版的情書……”

    她晃晃手機，表示：“前面有關花滑的內容，寫得相當有水平，值得收藏，我會好好珍藏你的情書，”說到情書二字，她微微拉長了語調，強調了一番，又笑瞇瞇地說：“確實很讓我這個阿姨心動?！?/br>
    席嘉樹相當不滿這個回答。

    他甚至覺得趙金魚心不在焉，她表情里還帶著幾分漫不經心，說出來的話讓他極度不爽。

    他忍著不爽，沉聲問：“后面呢？”

    趙凌玥愣了下，隨后又笑了聲，說：“糖糖告訴你我臉盲癥的事情了吧？”她扯扯唇，笑：“小朋友，我教你，情話這種東西說得再多也沒有做出來的令人印象深刻，”她認真地說：“到我這個年紀，你就會知道女人比女孩子難哄多了，十幾歲的女孩兒聽幾句情話便心花怒放，像我們二十幾歲的女人聽到情話也會心花怒發，但理智仍然在，清楚的知道情話只是嘴皮子上下一碰便出來的東西，說得再美再漂亮也只是摸不著的承諾，我不會為空頭支票而心動，但是你寫情書時有這份心意，我還是覺得不錯。小朋友可以的呀，第一次寫情書，就懂得從我的弱點切入?！?/br>
    她分析得頭頭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