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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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老師是不是空手來的?” “多少鄉黨看著,多少眼睛盯著,變沒變出錢你說吧。再不讓孩子上學,老狗日的,老王八養的。你朱家祖上有沒有老狗老王八,全看落不落這個押?!?/br> 一聽見華紅霞報數,原本在樹蔭下打盹兒的老校長立馬彈起來。 喜笑顏開,跟打了場勝仗似的。 當著夏教授,當著陳順,當著幾名鄉黨,掏紙掏筆叫貴枝爹趕緊寫條子,答應讓孩子上學。 朱家三姐妹實在柴瘦得可憐,周圍的女人看不過眼。鄉村女人都有一條共用的疼痛神經,顯然觸疼了,壩子女人潑辣起來比夾饃的辣子還要辣。 “想賴賬?!老不是東西?!?/br> “再不讓娃讀點書,多識幾個字,小心一道雷劈死你?!?/br> 周圍全是人,貴枝爹吃不住勁,說他說話算數,捏著筆在紙上畫個圈圈,代表自己。 這回輪到老校長笑他:“算球數,又識數了?” 那頭,杜蘅和華紅霞兩人忙著給早到的瓜農結錢,每家一樣加幾塊錢。 人群里一車把式笑嘻嘻地說,家里還有瓜呢,杜老師明天還幫咱們賣瓜唄。 “滾你個卵,賣你腦瓜,什么個價?!?/br> 華紅霞在笑,眼神尖利不客氣。男人訕訕,知道是個硬茬娘們,不好惹,趕緊把錢塞褲兜溜之大吉。 水根乖乖聽紅霞指揮,在一邊切瓜,正午前燦燦已經叫他爹抱著帶回家午睡。大西瓜是杜蘅預留的,一直放水桶浸泡,切一切給老校長那些還等在集市的同村老少分吃。 看熱鬧,吃西瓜。 有滋有味。 最熱鬧的部分是貴枝爹簽字畫押,熱鬧已經結束很久。 太陽一路西偏,杜蘅一直在等,等最后幾個瓜農來收賣瓜錢。同村的人,集上的人漸漸散去,朱貴枝領著兩個meimei,幫忙看管瓜農的籃筐,麻袋,很盡責。 一個小妹玩累了,在籃筐里睡。 杜蘅答應給她們買醪糟和白饃充當晚飯,睡著的小妹在朱貴枝懷里抱著,她一邊熟練悠meimei,滿臉通紅看著杜老師。 幾十塊錢。 分給瓜農后還余下二十一塊八毛。 杜老師空手變出的錢,好大一筆錢。她可以繼續上學了,看杜老師的眼神,完全是崇拜,只剩崇拜。 不是先前那家,不過集上賣醪糟的攤子大同小異。一個小風箱,一個小鍋頭,底下燒點煤,配個大馬勺,邊上是裝滿醪糟的搪瓷盆或是水桶。舀一勺醪糟進馬勺,加兩碗水,小風箱一拉。這就煮上。 鍋開勾點粉面,加一毛錢加個蛋,蛋花浮動,多一重滋味。甜滋滋往碗里一倒,成了。 懷里的meimei聞著甜味醒來。 不但還有醪糟,還有白饃。 兩個meimei肚皮罕見地鼓出個小弧度,幸福的弧度。 天邊火燒云燒著,有人拉風箱似的,越燒越紅。 面對學生的崇拜,杜蘅說只是小把戲,接著把余錢放進朱貴枝打補丁的褲兜里。 腦子知道不該收,但是肢體拒絕不了,朱貴枝幾乎愧疚地道謝。 她能挨餓,兩個半夜總是起來往水缸舀水喝的meimei挨不了。這些錢,夠meimei肚皮能再鼓出好幾回罕見的幸福小弧度。 她沒全收,從一半,到三分一,又到四分一。 華紅霞樂了,一邊吃醪糟一邊說笑,讓她倆別推來推去,索性全給她算了。 杜蘅最后收下有零有整的五塊錢,成全學生的不愧疚。 集市散了大半。大樹底下,陳順在和水根說話,不時打個手勢,健碩膀子夕陽下透著薄汗的水光,大概在說起屋子的事,陳順在這方面很有經驗。 一天下來,小販也累,醪糟攤女老板估摸沒客,到邊上找人閑聊。 朱貴枝坐在杜蘅左手邊,終于放松一些,享受碗里的甜頭。 她吃得很珍惜。 這一口和下一口的間隙是固定的,一定吃透這口,才舍得送下一口。杜蘅的話,是在她咂巴滋味的余韻中說的。 輕聲細語。 還沒兩個meimei吸溜聲大。 有點像是幻覺,甜過頭產生的幻覺。 一片夕陽晚照,流動的云層紫紅發黑,杜老師對她說:“別再想著把自己賣了。記住這種甜,時代在前進,讀書總會有用?!?/br> 這一口醪糟朱貴枝吃了很久,咂透了滋味。 她清楚這句話的分量。 心上那點心火,跟著天邊云層一起越燒越紅。 時代會向前進。 杜老師相信,她也一定相信。 * 縣城電影院的地面把一層瓜子皮當水泥鋪,每一腳下去,充滿隨機性。 走著走著,會踩到香煙頭。 打掃大爺是好人民,好人民從不隨叫隨到,他的出現也是隨機性。 就像看電影的過程中,不時會斷個片,幕布上突然什么沒有,白白跟你干瞪眼。運氣好的話,負責電影播放的員工會在幾分鐘后出現,運氣不好,必須去個人把員工叫來。叮叮當當一陣子,幕布上才能重新有人影畫面。 即便是這樣的觀影條件,也是舍得割rou才看得著。 三毛錢能買不少rou餡,一張電影票能買不少大rou。 《沸騰的群山》是跑片員才送來的電影。 其實上映一年了。 跑片需要時間,大城市的舊電影跑到小縣城又成為新電影。 今天杜蘅和陳順運氣都不錯,打掃大爺才灑水掃過,把一層瓜子皮香煙頭做的地毯掃走,幽暗觀影廳里風扇呼呼地轉,滿場只有他們倆。 “咱們這的天也快亮了?!?/br> …… “你聽著,從現在起,礦山上的一切財產都歸人民所有。以后,就是一顆螺絲釘也不許亂動!” 第一次斷片斷在軍民一家親的和美氛圍上。 進來個男同志,二話不說修起來。 幕布白得純粹,真誠。陳順趁著間隙,和杜蘅說給嬢嬢找看醫生看記憶病的事。 回來以后,他沒一天放下過這件大事,現在前哨準備工作完成,想和她商量來著,挑個好醫生。 陳順的話總是精簡的。 簡略掉他陪著她一起失眠,白日一通通電話,一份份電報,馬背上向牧馬隊祖上三代做醫生的上海男知青打聽出來的點點滴滴,以及各個環節頗具軍事素養的縝密。 這些在他看來,不值一提。 陳順說完,轉頭。 電影突然開始放映,幕布上再度出現光亮。借著綽約的光,他看見了,心口猛地發緊,緊出一絲疼。 甜嘟嘟,寧靜可人的睡顏,睫毛覆著。生怕驚擾她,他肩峰下沉,緊接著用手一托,肌rou一再放松,拿肩膀給她充當起零時的枕頭。 渾身上下全是噤聲的動作。 他的小蘅,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