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紙蛤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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鄧菊英說到舅娘拉著她和叁姐到街上當犢牯叫賣。 有人也在北京城某處發出犢牯般的慘叫。 “陳照野!疼!疼??!” “你再這樣,我可真喊師娘啦!就一聲妹夫,至于嗎!” 陳順輕松把人鉗制在胳膊彎里,拍拍后脖頸,瞥了一眼:“小蘅沒認你,別亂叫妹夫,把話吞咯?!?/br> 兩個武人夾著一個文人。 一直在旁的嚴冬不發聲,避開文人的求助眼神。 周文棠趕緊把老首長搬出來,說老師有交代,遭大殃的脖子這才獲救。 沒等說話,廚房傳來腳步。 “外面什么動靜,是野子來了吧?” 手里還拎著根沾粉的搟面杖,首長夫人瞅見陳順,一口山東腔跟著眉開眼笑,“還真是??!怎么黑天了才到,進屋,快進屋,有你愛吃的豬rou大蔥餃子?!?/br> 說著放眼一圈,“媳婦沒領來?” 首長夫人出現,陳順、嚴冬、周文棠下意識地立正。趕在陳順開口前,老太太下令,喊師娘。 “師娘晚上好?!?/br> 石榴樹下,陳順回答,“她說自己不好打擾?!?/br> 首長夫人很快領會這句話的實意,讓他別拿兵樣子出來,回廚房把搟面杖放好,一邊擦手一邊笑瞇瞇讓幾人跟進來,去屋里坐。 這間北屋里的擺設和陳順當年出入時差別不大。 依舊是領袖像、大圓桌、藤條椅子、茶幾上擺著兩個58年燒制的勝利杯。實木柜從矮到高,落地臺燈上搭著絲綢燈罩,綢面泛黃,把燈光篩更黃了。 臺燈下坐著個十四五的少年,拿手里的書本當屏風,遮住整張臉。 “小雷啊,喊人?!?/br> 首長夫人一面走一面交代少年,手指那排實木柜,轉臉對陳順樂呵呵地說,“老聶把你打的柜子挪這來了,一日叁頓飯地看,夸你木工手藝好,說這東西說不定能把他送走?!?/br> 槍林彈雨活到這個年紀,老兩口是看淡生死的人。 生死平日可以當笑話說。 首長夫人領著陳順滿屋找他從前的遺跡。 回到這里,嚴冬只有一個身份,那就是老首長的警衛員,必須進行他的警衛工作。周文棠則不然,比起前者,他完全可以滿屋子溜達。 老首長是他的老師,首長夫人是他的師娘。 讓當自個家,他是真當自個家。 這不,溜達到少年面前,把書奪走。 沒了屏風,少年青澀的面孔暴露出來,多年高原生活曬紅的顴骨最近在掉色,蛇蛻皮似的,蛻出來的rou紅紅的嫩。 “看什么,這么入迷?!?/br> “周秘書學問淵博,自己看唄?!鄙倌晖得殛愴?,刻意把人往老了喊。 周文棠瞥一眼,滿紙面的物理公式,夾一張稿紙,上面密密麻麻全是演算過程。 “小雷同志,苦學物理呢?!?/br> 少年低著頭,繼續迭紙,頭也不抬地問:“那他呢,他懂物理嗎?” “哪個他?” “還能有誰,當然是那個大個子?!?/br> 一只紙蛤蟆在少年手下誕生,按壓尾部,蛤蟆立即在少年腿上蹦出一個彈跳,被他抓起來,蛤蟆頭指向陳順背影。 響榧子彈在腦門上。 噠的一聲。 “學白上了?喊誰大個子呢?!?/br> “那叫什么,叔叔?”少年把嘴一撇,口齒含糊,用氣聲嘀咕,“杜jiejie怎么沒來,你騙我,騙子?!?/br> 首長夫人拉著陳順的手滿屋轉一圈,回頭少年,見他不喊人,知道這個年紀的孩子總有各種別扭,沒勉強。和陳順介紹,這是她侄女的小兒子,年前才回北京讀書。平時爸媽工作忙,有時來這里吃飯寫作業,和她做個伴兒。 陳順在首長夫人身邊會刻意下小半把腰。 說話聲音也會大一點。 首長夫人的耳朵在抗日戰爭時期受過傷,聽力并不好。 “我去下餃子,別跟。文棠啊,你陪著野子?!?/br> 說著又指餐桌,把屋里四個年輕人逐個看遍,圓盤臉上全是喜氣,往日的女軍人此時是個大家長,“醬豆子,煎餅,熱的,你們吃,都吃?!?/br> 陳順手上拎著給老首長買的山芋干酒,可惜沒有玉米芯酒,要是有,更對首長胃口。 他把兩提酒放桌上,周文棠上來攔。 “你給的東西老師舍得喝嗎,走吧,擱書房。老師讓我領你去看看?!?/br> “首長什么時候回來?” 周文棠下巴一別,隱晦告訴他:有事。 什么事,陳順沒問。 一進東屋書房,周文棠就小聲告訴他,突然要在開會,可能有大舉措。又指著書房最突兀的床頭柜給他看。 這是當年陳順花二十塊錢買了木料,一個人鋸、刨、鑿做出的床頭柜。 動手前,熬了個整夜,把老首長給他的那本明代木工書翻遍,琢磨過,才下的手。做好后,老首長很喜歡,贊不絕口。 書房兩面墻下擺著幾個木箱,里頭全是書。 老首長是武將里的文人,休息時就愛看書。 唯一帶玻璃的木柜,里面擺著老兩口年輕時的照片一張,邊上是一把陳舊又精神的老式駁殼槍,擺槍的木托盤也是陳順打的。 這槍,是老首長年輕時的第一把配槍。 書桌上攤開的報紙是提供內部閱讀的大內參,為了照顧老年人看報方便,版面字體都很大。綠蓋兒臺燈底下,隔著玻璃,壓著陳順復原回鄉前留的道別信。 老首長的書房,哪哪都有他的痕跡。 “那件事,你別再放心上?!?/br> 周文棠推推眼鏡,嘩的提起內參下的普通報紙,指給他看。 那位首長前年逝世,老首長給主持的追悼會并致悼詞,名字出現在報紙上,代表什么?代表這個人“解放”了。 陳順把報紙接過來,看到一句話。 逝者參加過孫中山先生領導的同盟會,先后擔任北伐軍團長、師長、軍長,抗日戰爭時期任第六戰區游擊總指揮……。 “這位首長從前的警衛員去年來北京,警衛連給安排的住所,往后生活上有困難也會解決。這件事,你可以去問冬哥,冬哥去火車站接的人?!?/br> 周文棠說:“就算當年不奪槍,他們還是要復員?!?/br> 陳順沒話。 “知道你最大毛病是什么不?” “太正了?!敝芪奶姆垂獾溺R面后,春筍拔節般的官氣在幽微閃爍,“該有點人味兒。什么叫人味兒,我說無恥,你會認同嗎?” 陳順看他一眼。 粗硬睫毛下,那雙豹子眼帶著幾分嚴峻,眼神穿透鏡片,與之切磋。 不認同? 周文棠苦笑。 “如果你無恥一點,早就看開,他們的復員和你沒有任何關系?!?/br> 說罷,拉開抽屜,“你的臂章,老師一直留著,有時半夜看看,我在外面還能聽到老師嘆息?!?/br> 抽屜里躺著的舊臂章,對陳順來說,至今仍保有一份雨夜潮氣。 那一夜,警衛團點名行動,一輛軍車迎著滂沱大雨開向西城區某胡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