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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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有些耳熟…… 有所判斷之前,身體已先于意識做出反應,抬手向那人后頸劈去,沒想到那人反應更快,江懸還沒看清楚他如何動作,自己兩只手腕已經被他抓住按在頭頂。 不過他側身那一瞬,江懸終于看見了他的臉。 那是一張被漠北風沙雕琢出的臉,骨骼明朗、劍眉星目,鼻梁像一座挺拔山峰,記憶中總是向上揚起的唇角此刻不悅地微微抿緊,看起來比十幾歲時更多了幾分沉穩和銳利。 江懸一滯,隨即垂下眼簾,輕聲笑了。 謝燼。 謝岐川。 謝燼眸光一暗,松開江懸的手:“你笑什么?” 謝燼自不會知道,在他來之前,江懸望著那輪月亮在想什么。 月光灑在江懸身上,動作中他的大氅從肩頭落下,露出一大片白得晃眼的肩頸。許是喝了酒,他目光不大清明,眼睛里蒙著一層潮濕霧氣,像是在看謝燼,又像沒看進眼底。 他輕聲開口,唇角掛著淡淡笑意:“謝將軍……好久不見?!?/br> 許是沒想到江懸這般態度,謝燼眼里浮上一抹狐疑,目光仍舊冰冷,直勾勾盯著江懸問:“我該叫你什么,妃、還是嬪?” 江懸愣了一下,笑了:“你來之前,沒問問皇上么?——哦,我知道了,你是偷偷溜進來的?!?/br> 說著,細白手指勾住謝燼衣襟,目光落在那兩片嚴肅冷淡的唇:“謝將軍,外臣擅闖后宮是死罪,你冒死來見我,不會只是為了把我堵在這里,問我是蕭承鄴的妃還是嬪吧?” “江問雪?!?/br> 謝燼咬著牙開口,一低頭看見江懸腕上的傷疤。 “你手怎么了?”他一把抓住江懸手腕問。 手里的腕子細瘦得過分,與記憶中執劍拉弓的那只手判若兩人。謝燼不由得皺眉,借著月光,終于看清江懸單薄瘦削、蒼白病弱的模樣。 江懸一怔,掙了掙,沒有掙開。 “小傷而已,不勞將軍掛心?!?/br> 謝燼沒有理會江懸的否認,傾身逼近說:“我問你,這些年,你留在皇帝身邊,是自愿,還是逼不得已?” 江懸反問:“重要么?” “重要?!敝x燼看著江懸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回答,“若你是被迫,我用盡一切辦法、拼死也會救你出去。若你是自愿……” 他目光暗了暗,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對視之中,江懸淡淡笑了。 “多謝將軍好意?!彼榛厥?,衣袖垂落,堪堪遮住那片傷痕?!熬任揖筒槐亓?。這四方金籠我住得還算習慣。將軍請回罷?!?/br> 謝燼面色一凜:“江懸?!?/br> 宮門外隱隱有疾走的腳步聲由遠至近,江懸面色淡然,說:“若沒有別的事,將軍以后不用來了。保重?!?/br> 謝燼常年帶兵打仗,不會聽不出禁軍的動靜。 他向門外看了一眼,皺了皺眉,說:“我還會回來找你?!?/br> 江懸欲言又止,拒絕的話還在唇邊,謝燼已然轉身離去,像一只矯健的鳥凌空飛躍幾下,黑色背影消失在宮墻之后。 ——幾年不見,一身功夫倒是愈發精進了。 江懸收回目光。攤開掌心,謝燼臨走前留給他一只骨哨。 漠北荒涼偏僻,不比中原有那么多好吃好玩的,小時候磨一只哨子,便算得上一個玩具。 江懸不知道謝燼為什么給他這個,把他當小孩兒哄么? 翻過來,哨子后面刻著兩個字。 “馳風?!?/br> 馳風,是江懸從小養到大的鷹。 這是用馳風的翅骨做成的骨哨…… 江懸愣在原地,久久沒有做出反應。直至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他終于回過神,收起哨子,彎腰撿起自己掉落的大氅。 李策進來時,一眼看見江懸躺在樹下的搖椅假寐,身上要掉不掉披著件外衣。 他走過來,對江懸行禮:“公子?!?/br> 李策是蕭承鄴的貼身侍衛,也是唯一能進映雪宮的侍衛。除了他,禁衛軍其他人都在門外等候。 江懸清夢被擾,有些不滿地皺了下眉,抬起眼簾問:“什么事?” “宮里進了刺客,不知有沒有驚擾到公子?” “刺客……?” “有宮人說,看見一道黑影往這個方向來了?!?/br> “你是說,來行刺我的么?”江懸似乎覺得疑惑和好笑,不甚在意道,“那有勞李副統領仔細搜搜?!?/br> 李策站起身,環顧一周。 映雪宮仍舊是平時模樣,浮華奢靡卻寂寥冷清,目之所及處唯一的活人躺在這里,衣袍松散、青絲如瀑,不禁讓李策想起蕭承鄴如何對他嚴防死守,不許人打擾靠近。 遲疑片刻,李策躬身抱拳道:“既然公子沒有見過,那刺客想必并未進入映雪宮。夜深了,公子早些休息,在下告退?!?/br> 江懸重新闔上眼簾,沒再看他:“請便?!?/br> 第5章 05 “你當真如此不念舊情?” 一道黑影從金碧輝煌的琉璃瓦頂飛掠而過,月光之下,仿若一只來去無影的寒鴉。 謝燼黑衣束發,目光如炬。耳畔秋風呼嘯,吹起他衣袍獵獵,他回頭看了一眼,重重宮墻消失在身后,禁衛軍的火光早已模糊不清。 沒用的東西。 謝燼輕笑,從最后一道宮墻飛躍而下,蜻蜓點水般在墻壁稍一借力,穩穩落入一片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