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上金珠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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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傳來寶珠的叫喊聲,是要安芝去碼頭看新運來的貨,安芝起身:“小叔可要一起去看看?” “也好?!?/br> 在這邊碼頭上,清晨和傍晚都是上貨的高峰期,沒有正當午那么熱。 唐儂跟著安芝到了碼頭上,迎面就是兩艘不小的商船,換了男裝的安芝從齊叔手中接過了冊子,一樣樣清點下來,那做派,已是十分的熟絡。 夕陽西下,天邊泛著紅霞,陽光懶懶落在她身上,散出些光芒,她身上有大哥和大嫂的影子,在這商場上比她哥哥多了一分敏銳,學起來十分的快。 唐儂的視線轉到那艘商船,看到船頭的標識時微瞇了下眼,這是舊時計家商船的記號,許多年前就已經換了,怕是連二房那邊都不記得,換言之,這艘船很早已經就已經備下。 “小叔?!卑仓呢浌裆咸聛?,跑到他面前,仰頭看他,“你看怎么樣!” 這丫頭眼里都是光,熠熠生輝。 須臾,唐儂點點頭:“不錯?!?/br> 安芝轉過身去,手覆在后背,有些驕傲,自然是不錯的:“小叔要不要上去看看?!?/br> 心底里有什么劃過,輕緩不著痕跡,唐儂神色微斂,很快轉了笑意:“明日清晨就要出發,早些休息?!?/br> 安芝點點頭,帶著寶珠回了村子。 原本是想在臨別前給小叔做些家常菜的,可在廚房內搗弄了半個時辰后,安芝還是將廚房交給了船上請下來的師傅,灰溜溜的回了屋。 是夜,漁村靜謐,夏風徐徐,安芝夜不能寐,兀自在窗邊坐了半宿。 窗外的蟲鳴聲給了安芝親切感,不論身在何處,夏日里的蟲鳴聲倒是一致的,起起伏伏合奏著,直到天際泛了灰白。 天未亮時,商船準備離岸。 安芝是那樣脾氣的人,不舍了十來天,要走時痛快的很,在碼頭上抱了唐儂后,上了船,笑著沖他揮手:“小叔,我等你回來!” 唐儂抿著笑意,目送著船離開,視線落在她身上,看著她越變越小,越來越遠,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去。 “老師?!鄙砗髠鱽碛行┥璧闹谐?,十五六年紀的男孩子面色焦急,出口了一串蘇祿語,“阿塔娜出事了,在海里被夾了腿,挖上來了還不松開?!?/br> 唐儂轉身跟他走了出去:“人在哪里?” “回村子了,巫醫說要把腿割斷……” …… 這廂船上,此時才表現出舍不得安芝,看到碼頭都沒影了,還一直盯著。 “小姐,馬上出太陽,您回艙里歇會兒,可別再曬著了?!睂氈樾睦锟偟胗浿〗銜窈谶@事兒,安祿這兒的太陽太毒辣了,這才幾天功夫,齊叔他們都黑了一圈,虧的小姐底子好,要不然回去之后還不得被夫人念叨。 “一年時間很快的,出航兩趟而已?!卑仓プ匝宰哉Z,轉身回了船艙,望著掛在墻上的航圖發呆。 寶珠嘆了聲,不論小姐做什么,留在這里總比外頭好啊,這般想著她就不計較小姐光顧著賺錢,拎了壺煮茶去了。 這一航行,海上又是一月的時間,到嶺西時已是八月,天依舊熱。 靠岸時是凌晨,恰逢了三七開市的頭一天,老遠就聽到了放炮吶喊聲,從半夜到天明,到時辰才許買賣。 嶺西的市上是不許私賣私買的,衙門要抽稅,價格自然比安芝從安南那兒買來的貴,可這兒東西齊全,下到南洋貨,上到高麗東瀛,往西的安息和大秦,什么都有。 對客商而言,貴這點價也是值的。 安芝盡管已經去了蘇祿,在嶺西這兒依舊是要采辦,剛好臨了開市,就停留了四五日,將東西采辦齊了后才帶著齊叔去往安南。 這一趟來去又是個把月,待到回航,已是九月天。 船上捂豆芽菜的木箱不知已經出了幾回,寶珠那一手扯面的功力是越來越好了,在安芝喝膩了魚湯,海上的風越來越冷。 十月初時,商船抵達金陵。 船靠岸時是大清早,正好這兩日金陵城里在下雨,下船時涼風一吹,安芝忍不住哆嗦為了下。 寶珠追著給她披衣服,碼頭上林老爺和東叔早早等著了,前兩日他們收到信件,算了算時辰,天沒亮就過來了。 看到船上下來的安芝,林向升松了一口氣,這回還好,沒穿那亂七八糟的。 安芝一眼看出了他的擔憂,癟嘴:“義父,您就這么信不過我呢?!?/br> “回來就好,這一趟去的比上回還久,你義母念叨你許多日子了,快先回家去?!?/br> “義父,我這去蘇祿帶了好些東西,還有啊?!卑仓ズ鋈煌W?,找到小叔的事還是等等再告訴義父,“這一趟嶺西那兒也多了許多新貨,我買了些回來,看看有沒有人喜歡?!?/br> “先回家去?!绷窒蛏寲|叔準備馬車,“你好好在家歇幾日,這一趟出去半年,往后不必這么急?!?/br> 安芝有些奇怪:“義父,您接連提兩回了,這么早回家做什么,是不是行里出事了?” 林向升笑了:“行里好的很,沒出事?!?/br> 安芝看了他一會兒,看的林向升臉上的笑意都快凝不住了,安芝篤定:“不對,義父您一定有什么事瞞著我?!鼻皫谆爻龊?,東叔會在碼頭等她沒錯,義父都是在行里的,就算是來碼頭,怎么也得先說一下出行的事,哪會直催著自己回家去。 林向升與東叔對看了眼,苦笑:“你這丫頭?!边€真是什么都瞞不過。 安芝便好生看了他與東叔,沒瘦,精神也不錯,瞧著昨夜睡的應該也安穩,那應該不是什么大事:“怎么了?” 最后還是東叔開的口:“二小姐,前些日子,有人上門來提親了?!?/br> “向楚芹提親?她還未及笄呢?!北人€小了一歲多,金陵城這兒都是過了十五才說親的,“哪家的公子?” 東叔朝老爺看了眼:“不是三小姐,是提您的親事?!?/br> “……”安芝一愣,她的? 安芝身后的寶珠抬起頭,她整日跟著小姐呢,也沒見哪家少爺對小姐意屬啊,正要算,好像只有那沈家大少爺與小姐相處起來有些不同。 “是薛家?!?/br> 碼頭上人來人往,齊叔還在指揮工人抬貨,這邊是尤其的安靜,安芝沉默了會兒:“薛成立?” “回家再說?!绷窒蛏胫a頭上人多嘴雜,他之所以想讓安芝早點回家去,也是怕那薛家三少爺,以往就做過不少荒唐事,誰知又會鬧出什么來。 揣著這一份無語,回了林家見過林夫人后安芝才知道東叔所說的提親是什么意思。 就在上個月,薛家忽然找了個與林家相熟的劉家夫人來探口風,問安芝有沒有定下親事,林夫人出于關切在先,自然是說沒有,哪知隔了幾日,薛家就派人上門來了,來的是薛家二房的夫人,與劉夫人一道,想為薛家三少爺來說親。 派頭倒是不小,可說出來的話險些沒把林夫人給氣著,說是想娶安芝做平房夫人。 官家是沒有平妻這一說的,可娶妾,明媒正娶的夫人就只有一個,可做生意的,尤其是那些走南闖北的,家這邊取了一個后,到外頭做生意,再添一房做夫人生下孩子,也是有的。 金陵城這兒滿地是做生意的人,其中也有娶平妻的,有些是在金陵就娶了的,有些則是從外頭回來,跟著帶來,可家世越好,這種事是越少的,畢竟有些人家還想著送孩子走仕途,商不如官貴,這種娶平妻的事也不會發生,否則容易遭人詬病。 哪知道薛家會講出這種話來,他家還有個二少爺如今在京城中為官,那薛家二夫人卻還一副似乎是給了多大恩賜的神情,薛家看上個孤女,娶回去做個平妻,已是給足了顏面。 好脾氣的林夫人也沒忍住,一口回絕后,沉著臉叫人送客,這邊數著日子等安芝回來,這才有了下碼頭就讓安芝回家的安排,怕那薛家生事,畢竟薛家三少爺的名聲不太好。 “這陣子你就暫且不要出門去了?!绷址蛉死氖?,“薛家這般,委實是過分?!?/br> 安芝笑瞇瞇,他那不是過分,是在找死。 第33章 回禮 薛成立感覺自己最近運氣不太大。 怎么說呢, 諸事不順。 與別人一同出游, 馬車轱轆出了問題,半道拋了錨。 想邀朋友去酒坊, 路遇別人起沖突,擼著棍子舉著凳子, 險些誤傷了他。 打算去畫舫找平日里相好的姑娘, 當空一盆水把他淋了個渾身濕透,更詭異的是,那天他從巷子內經過,還遭一群公狗的瘋狂追擊,腳還給咬傷了,上了馬車后追了一路, 個個兇神惡煞, 委實有些恐怖。 今天與范家少爺相約出門時, 還險些被人撞掉溝里,要不是身旁小廝反應迅速, 這會兒他就一身糟泥了。 “我覺得我是遇小人了?!毖Τ闪⑹治罩鴤€小酒盞, 腿上的傷還沒好全呢,在家呆不住,又到酒坊里來了。 范理看著他,欲言又止,等了會兒后實在是忍不住, 提醒他道:“你想想, 這都是什么時候開始發生的?!?/br> “上月??!”薛成立怎么都不會忘了那日子, 馬車半道不能走了,害的他錯過了與那幾位美娘子的相約,這會兒他中意的那個已經讓趙無應納回家做小妾了,可惜。 范理見他還沒意識到:“從你家去林家提親開始??!” “對啊?!毖Τ闪⑦@才意會過來,看著他,神情頓時有些兇狠,“我知道,一定是有人知道了這件事,想故意阻撓,所以才暗中下絆子,我說最近怎么這么倒霉,別讓我知道是誰,否則要他好看!” 范理有些急了:“你就沒想是那林家二姑娘不想嫁給你的緣故!” 薛成立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前幾日林家的商船才回來的?!闭f罷,他又往后想了起來,“你說她做生意如此了得,往后進了門,我豈不什么都不用管?!?/br> 范理瞪大著眼看著他,猶如是看異類:你瘋了么! 林家都拒絕了他竟然還想娶! “薛兄,那林楚蟬,怎么看都與別人不一樣,她都能跟著商船出海,我勸你還是不要再動她的心思?!狈独砟闷鹁票攘艘豢?,感覺今天的酒都不是滋味了,薛成立果真是瘋了,林楚蟬又不是個好惹的,她人前一套人后又是一套,他是親眼看她對自己陰惻惻笑過,她還沒回來呢,薛成立就一連被人整了好幾次,她現在回來了,他還不是要被整慘了。 “哪里不一樣,我看她挺溫柔的?!毖Τ闪⑾氲剿P切的眼神,微笑的神容,整個人就忘了疼。 “噗?!狈独硪豢诰埔诤韲道?,擦了擦,“那你準備怎么辦?!?/br> “先查出是誰在背后搗鬼,你倒是提醒了我,何來這么多的巧合?!毖Τ闪⒀壑虚W著戾氣,素來都是他招惹別人,偌大的金陵城中,還沒人敢來招惹他的。 “林家那邊呢?!?/br> “不就是個姑娘,既然他們不肯,那就讓他們不得不將林楚蟬親自送到我薛家來?!毖Τ闪⑦@一笑,眼角都帶了邪,“你meimei不是與林家三小姐很熟,就叫她邀請她們三日后去鳳儀園賞菊?!?/br> “這恐怕不妥,要是讓林家人知道,這……”范理平日里再混,那他也是嘴上調侃,怎么都不敢這樣去坑害別人。 “有什么不妥的,你要不愿意做,明年你家那生意就不要再來找我幫忙?!毖Τ闪⒄酒饋?,拿起酒壺與他對撞了下,心情舒暢,“你也不想想,我在大哥那兒說了你們家多少好話?!?/br> 薛成立越想心里越高興,幾壺酒下肚,就想去花樓里走走,拉扯了范理往外走,這才走到酒坊外,迎面飛過來一只偌大的麻布袋子,直接將薛成立給砸在了門框上。 麻袋松開時,薛成立怔在那兒,鼻頭兩管血往下淌。 后邊走出來的范理嚇得又退了回去,他望向街上,那邊擺著一輛裝麻袋的推車,可這車上沒有人啊,來往的行人都看著這邊,誰也不知道這事兒是怎么發生的。 兩個隨從趕忙將薛成立扶起來,那袋子里也不知裝了什么,把人砸的鼻青臉腫,薛成立用力抹了下鼻子,看著手上的血,咬牙呵斥:“還不快去追?。?!” …… 薛家三少爺在酒坊前被沙袋砸了鼻青臉腫的事很快傳到了安芝的耳朵里,她正在看書,準備這幾日就到鄉下去找人種帶回來的番麥種:“第幾回了?” 寶珠伸手數了數:“第四回了,小姐,這薛家三少爺可真倒霉?!?/br> 安芝呵了聲:“他那不是倒霉,是被人給整治了?!卑仓シ畔聲?,笑道,“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闭媸峭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