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于，帶來的麻繩都用完了。方有量捆好最后一捆柴火，死死勒緊綁好。

    他抬起頭，透過層層疊疊的樹葉，看著蔚藍的天空。

    陽光穿透樹葉的間隙，在他臉上留下斑駁的光影。柔柔的，輕輕的。

    莫名的，他又想起了媳婦兒，如這陽光般美好，溫柔。

    忽然，他覺得眼睛有些刺痛。

    于是他伸手擋住了雙眼，低下頭，輕輕揉著酸脹的眼睛。

    不知想起了什么，他臉上露出一個自嘲般的笑容。

    忙活了一上午，時間也不早了。他得回家做飯了。

    拿起地上的扁擔，一頭插上一捆柴火，他挑起柴火，一閃一閃的回家了。

    離家老遠的時候，他就看見房頂上飄著的裊裊炊煙了。

    怎么回事？難道媽在做飯？今天回家很晚了嗎？

    他抬頭看看天，太陽還不到正空呀。

    搞不懂母親葫蘆里又在賣什么藥，他搖搖頭，挑著擔子回去了。

    推開院門，方有量把柴火捆放在陽光充足的地方。

    這兩捆柴還沒有干透，得再曬曬。

    他拆開柴火捆，平鋪在地上曬好。

    本來老李正坐在堂屋里等方有量回家。聽見院子里有動靜，他端著茶盅趕緊出門看看。

    “有量回來啦。喲，今兒砍這么多柴呀。臭小子，累壞了吧？”

    方有量聽見問話，直起腰，回過身來。

    陽光太刺眼，他不由得瞇起眼睛，待看清了門口站著的老李叔，他臉上浮起了笑容。

    “老……咳咳……”方有量想出聲和老李叔打招呼，一陣咳嗽卻讓他猝不及防。

    “來來來，趕緊喝口水潤潤嗓子。忙了一上午，肯定口渴了?！崩侠钰s緊遞上手里拿著的茶盅。

    方有量接過茶盅，一口氣喝了個底朝天。一杯涼水下肚，喉嚨里那火燒火燎的灼痛感才有所緩解。

    他輕咳兩聲，清清嗓子。再次出聲詢問。

    “老李叔，你咋來了？有什么急事嗎？”

    這次好歹是發出了聲音，只是許久不曾說話，嗓音嘶啞破音，極為刺耳。

    老李聽著有些心疼，看看這頂好一小伙，現在成什么樣了。

    “你等會，我再去給你續杯水?！崩侠钅闷鸩柚丫屯鶑N房去。

    “不用了，我自己去?！狈接辛孔哌^去搶過老李叔手里的茶盅，往廚房去了。

    又喝了一杯水后，方有量覺得心里暢快了許多。

    再次給茶盅續滿了水，方有量準備去堂屋里找老李叔。

    方母看見兒子喝完水就要出去，好似沒看見自己一般，趕緊喊住了方有量。

    “兒子，回來了？今天累壞了吧，餓了吧？你趕緊歇歇，媽這兒飯馬上就做好了。咱馬上就開飯?！?/br>
    方有量看著母親，點點頭。轉過身出去了。

    方母心里有些失落，鍋里炒著的菜卻沒有給她傷心的時間。

    在她發愣的時候，鍋里隱隱傳來菜的糊味。方母趕緊回過身專心炒菜。

    方母麻利的把飯菜端上桌，再拿出白酒，擺好酒杯。

    看著桌上擺得滿滿當當的菜盤，以及那白花花的白米干飯。方有量有些發愣。

    母親今天是咋了？怎么忽然轉性了，不年不節的，做這么多好吃的？

    不太正常。

    看著發愣的方有量，老李叔趕緊招呼著他坐下。

    “有量，你看你媽多心疼你，怕你辛苦了，做這么多好吃的犒勞你。我今天可有口?？?！”

    老李打開酒瓶，給自己和方有量各自倒滿一杯。

    “有量，來。今兒陪你老李叔痛快喝兩杯！”

    說著，老李拿起酒杯一口氣干了一杯。

    “好酒，真是痛快！”老李再次給自己的酒杯滿上。

    看著老李叔干了酒，方有量也端起面前的酒杯，一口氣干到底。

    平時方有量不喝酒，猛的一杯烈酒酒下肚，他不由得嗆得劇烈咳嗽起來。

    老李一邊笑著一邊給他拍著背。

    “看你小子這熊樣，平時就應該練著喝喝酒。一杯酒就把你弄趴下了?！?/br>
    方有量有些不服氣，端起酒杯，遞到老李叔面前。

    “李叔，再給我滿上?！鄙ぷ永锬腔鹄崩钡淖仆?，全被他拋到了腦后。

    老李拿起酒瓶，再次給方有量滿上。

    然后端起自己的酒杯，和他碰了一下，“小子，再和你叔干一杯！”

    老李再次仰著脖子，一飲而盡。

    方有量也學著老李叔的樣子，再干了一杯酒。

    兩杯酒下肚，方有量腦袋有些暈乎乎的。不過心里那憋悶的感覺，好像有所緩解。

    原來酒可以澆愁呀！看來，這酒真是個好東西。

    方有量自己站起來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和老李叔續滿酒杯。

    看著臉色微紅的方有量，老李覺得時機差不多了。他可沒忘自己這次來的主要目的。

    酒壯熊人膽，就得讓這小子喝兩杯，他才能吐真心話！

    “好了，酒咱等會兒再喝。咱先吃會菜?！?/br>
    又是酒過三巡，老李開始問話了，“小子，給你李叔說說吧，你最近到底是咋回事？”

    方有量看看老李叔，再看看母親。

    喉頭上下滾動了一圈，他搖搖頭，端起桌上的酒杯，再次喝了個底朝天。

    方有量站起來，要去拿老李叔面前的酒瓶。老李眼疾手快的搶先一步，把酒瓶放腳邊了。

    他只想給這小子壯壯膽，可別一上來就給喝趴下了，那不是適得其反了嘛。

    “有量，你媽把大概情況都給我說了。我就想聽聽你的想法，麗麗你到底是想不想接。叔才能幫你出出主意?！?/br>
    方有量聽了老李叔的話一怔，他轉頭看著母親。她全說了？說了些什么？

    看著兒子因為喝酒而發紅的眼睛，方母有些心疼。

    “兒子，媽都給老李說了。都是媽的錯?！?/br>
    方母說著聲音有些哽咽。

    方有量直愣愣的看著母親，眼睛一酸，眼淚忽然就掉下來了。

    大顆大顆的眼淚，不停的從他眼眶里蹦出來，在臉上蜿蜒成河。

    他有些泣不成聲，“媽……對不起！”

    只一句話，方有量就再說不下去。

    兒子好久都沒有叫自己了，方母心里一陣激動，眼淚不由自主的流下來。

    第47章 吐露心聲

    方母不停地拿手帕擦拭著眼睛，很快，手帕就被淚水浸透。

    “媽?！狈接辛靠粗媲暗哪赣H，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

    酒精開始發揮作用，他覺得腦袋發沉，周圍的一切變得層層疊疊，自己也似夢似醒。

    他昏昏沉沉的，心里的郁悶猶如火山爆發，再也壓制不住。

    “媽，我真的，真的好難受。為什么，為什么你就是不肯去接麗麗。我想她，真的好想?！?/br>
    “可是，每次只要我一提麗麗，你就會大發雷霆。我只能把我的心思壓在心底?？墒俏液秒y受，好難受?！?/br>
    “我想對你好，也想對麗麗好?？赡銥槭裁捶且以谀銈冎虚g作出選擇呢？你讓我怎么選？選你，我就是不仁不義。選麗麗，我就是不孝。我夾在中間左右為難，我心里憋屈！”

    “我多想要一個完整的家呀。家里有你，有我，有麗麗。我愛你，我也愛麗麗。你們倆，我誰也不想失去?！?/br>
    “可是，為什么，為什么。為什么就到了今天這一步。麗麗不回來了，再也不回來了。我怎么辦呀，怎么辦？媽……”

    方有量一個人不停的念叨著，不停的抹著臉上的眼淚。

    他覺得頭痛欲裂，周圍的景色開始不停的轉圈。

    毫無預兆的，他一下子趴桌子上沒了動靜。竟是醉的直接睡過去了。

    老李搖搖頭，這小子酒量太差，這才幾杯就倒了。

    不過倒是個有情有義的種，這才讓他變成了今天這幅模樣。

    喊出了這一番心里話，這心里應該沒那么難受了。就看這老姐子怎么想了。

    老李偏著頭，看了方母一眼。

    方母聽著兒子的抱怨，早已哭成個淚人。

    她只知道兒子心里有事，卻不知道兒子心里壓抑了這么多痛苦。

    而痛苦的根源居然都來自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