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師，是長鄴不肖，長鄴無顏見您?！?/br>
    邵先生搖搖頭。

    “長鄴，我兢兢業業數十年，一輩子嘔心瀝血，并不是教我的弟子做什么人，而是教他們怎么做人?！?/br>
    邵先生像是很欣慰，他笑著。

    “長鄴，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以前是，現在是，往后也是?！?/br>
    霍長鄴將頭埋入邵先生手中，重重點頭。

    “先生，長鄴讓您失望了?！?/br>
    邵先生咳了一聲，他伸出另一只手，摸摸霍長鄴的腦袋。

    “只要是為了社稷，為了家國天下，拿著筆還是拿著劍又有什么區別呢？只可惜我怕是無法見到你當上將軍那一日了?！?/br>
    邵先生的咳嗽聲猛烈了許多，他猛地縮回手，扯過枕巾捂住口鼻，然而鮮血還是暈濕了手掌。

    站在邊上的弟子見此眼眶紛紛紅了，霍長鄴心中著急，掀開簾子想要扶他起來。

    “我立刻為您去請大夫?！?/br>
    邵先生攔住霍長鄴，搖頭。

    “你明日就要走，我明日也要啟程回江南去了，只是有件事要托付給你?！?/br>
    霍長鄴緊忙點頭。

    “您說，長鄴必定竭盡全力?！?/br>
    邵先生看著那張熟悉的臉孔在一年多的時間里已經變得愈發的滄桑深邃，笑得溫柔。

    他抬頭環視站在那里的一眾弟子，雙手握著霍長鄴的手。

    “我想要將我的弟子們托付給你，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日子，他們大多數家境貧寒，有的還小，有的還未實現自己的抱負?！?/br>
    邵先生深深喘口氣，這樣一個簡單的動作仿佛就用盡了他的力氣。

    “我實在是不放心他們。將來若是可以，我只求你在需要的時候幫他們一把，至少不要讓他們過不下去?！?/br>
    霍長鄴抬頭看一眼邵立任，對上對方懇求的目光。

    他點頭。

    “我答應恩師?！?/br>
    邵先生聞言，像是終于放心，他緩緩躺下，將目光看向了跪在那里的霍長歌，眼睛亮了亮。

    “你就是長歌？”

    霍長歌對著邵先生乖巧一笑。

    “長歌見過先生?！?/br>
    邵先生點點頭，忽然問道。

    “你這孩子看著讓人喜歡，若不是我身體不行了，怕定是要收你做弟子的，可惜了?！?/br>
    霍長歌兩頰的酒窩淺淺，露出兩顆小虎牙。

    "啟稟先生，長歌已有師從，恐怕也不能拜他人為師了。"

    邵先生滿意笑笑。

    “乖孩子，長鄴這么多年沒有白疼你這個弟弟，他有這樣的兄弟，我也就放心了?！?/br>
    他說完，對著邵立任揮揮手。

    “立任，你們先出去，我還有話要和長鄴說?！?/br>
    邵立任點頭，帶著所有人離開屋子。

    霍長歌也站起來跟在最后。

    離開之前，他回頭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霍長鄴。

    這個位置，他清楚的看到霍長鄴緊捏的雙手和微顫的雙肩，那個即使被霍青山打死也不吭一聲的人，此刻卻又如此大的情緒波動。

    霍長歌一直到廊下站到天微微發白，寧笙簫拿了件衣服披在他身上。

    霍長歌低聲道謝。

    寧笙簫低哼一聲，轉頭，沒好氣的說。

    “答應你的事情我一定會做到。還有，下次考試我必定能考過你，這次是因為心系老師，我才沒有發揮好?！?/br>
    霍長歌沒理他。

    寧笙簫急了，轉頭正好看見霍長歌翻白眼，他幾乎氣死。

    “你什么意思？看不起我？”

    霍長歌嘲笑他。

    “你考不過我還那么多借口?！?/br>
    從小熟讀孔孟之道，凡事講道理不善動嘴皮的寧笙簫漲紅了臉。

    恰好，門開了。

    一臉疲色的霍長鄴從里面走出來，對著寧笙簫點點頭。

    “好好照顧先生，他剛剛睡下?！?/br>
    寧笙簫顧不上生氣，急忙點頭。

    邵立任親自上前，對著霍長鄴深深一揖。

    “此次多謝了?！?/br>
    霍長鄴搖頭，帶著霍長歌就離開。

    邵立任目送霍長鄴離開，深深嘆了口氣。

    天蒙蒙亮，太陽還未升起，只有昏暗的光將整片天地染成一抹色。

    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只有兩人走著，陰風陣陣，仿佛走在陰陽路上。

    霍長歌縮縮脖子，側頭小心翼翼看著他哥陰沉的臉色，總覺得自己要完。

    第50章

    霍長歌跟著霍長鄴回到客棧的時候, 周正已經醒來了，到處都找不到霍長歌正急得團團轉。

    打眼就看見霍長歌和霍長鄴從外面來, 這才安心下來。

    “二爺一大早的這是哪去了, 讓奴才好找?！?/br>
    周正一邊說著，趕緊將霍長歌和霍長鄴讓進了房間里邊。

    伸手取下霍長歌身上的那件披風之時, 他咦了一聲。

    “這是誰的披風？”

    霍長歌瞪他一眼，嫌他多事。

    “別多問，我困得很，你先出去?！?/br>
    周正脖子一縮，急忙想退下。

    霍長鄴卻攔著他吩咐一句。

    “二少爺早上出去太早, 受了風, 你去把大夫留下的藥再煎一副，送過來?！?/br>
    周正急忙去了。

    霍長鄴也不走, 就坐了下來。

    霍長歌見他哥冷著臉，急忙也坐下來，低頭認錯態度良好。

    “大哥，我錯了?！?/br>
    霍長鄴冷眼看他。

    “錯哪兒了？”

    霍長歌頭都快埋到胸口了。

    “不該騙你, 還給你湯里下藥，設計你引你上鉤, 還想要偷襲你?！?/br>
    霍長鄴嗯了一聲, 不置可否。

    霍長歌瑟瑟發抖，絞盡腦汁, 想不通自己還有其他做錯的地方嗎？

    過了會兒, 周正敲門進來, 戰戰兢兢的看了一眼霍長鄴，然后又十分憐憫的望向霍長歌。

    “二爺，您慢慢喝?！?/br>
    霍長歌不明所以，喝了一口，整張臉立刻就皺了起來。

    他正要吐，耳邊就想起來他哥冰冷的聲音。

    “咽下去，不許吐?！?/br>
    霍長歌幾乎快要哭出來了，他勉強咽下含在嘴里的湯藥。

    苦的直吐舌頭。

    “哥，我知道錯了?！?/br>
    對著霍長歌哭唧唧沒用，他眼神淡漠，語氣溫柔。

    “你吹了大半夜的冷風，不喝藥會生病，聽話?！?/br>
    霍長歌瑟瑟發抖，喝完一碗藥感覺自己半條命都快沒了。

    灌了整整一缸子水，才好些。

    躺在床上，霍長歌抱著被子滾來滾去，只覺得肚子里咕咚咕咚的，難受的睡不著。

    周正在邊上伺候，給霍長歌打著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