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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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宮道之上,季覃小心翼翼得低著頭,卻又忍不住望著那高高的宮墻。 那宮墻將廣闊無垠的天空切割成四方,墻外的春光絲毫透不進來, 讓人無端感到一種莊嚴和肅穆。 從未來過皇宮的季覃內心激動而又自卑。 直到身前的季冠霖忽然悄悄側過頭來, 壓低了聲音對著季覃再次確認了一句。 “季覃,你之前對著我同父親所說的可全都是真的?你現在說實話還來得及,一旦到了陛下面前, 可就無法挽回了!” 季覃望著月前已經將自己認作繼子的父親,重重點頭。 “孩兒如何能夠欺瞞義父,此事絕對是真的!” 看著信誓旦旦的季覃,季冠霖的心里還是七上八下的, 總覺得很是不安。 他長長嘆了口氣, 腦海中響起了季老國公對于他的囑咐, 內心長長嘆了一口氣。 希望這個季覃說的都是真的, 可千萬不要折騰出什么幺蛾子來。 否則的話…… 即使再不安,勤政殿還是會走到的。 季冠霖帶著季覃在紅漆漆成的高大殿門外靜候半晌, 殿門終于是打開了一條縫。 一個身材削瘦的內侍走了出來, 看見季冠霖,臉上帶了幾分笑意。 "季大人, 陛下正好有空, 在里頭等著您呢。" 季冠霖瞧著那內侍臉上的表情帶笑, 悄悄塞了一張銀票過去, 低聲偷問道。 “敢問春公公,今個兒陛下的心情如何?” 那個被叫做春公公的內侍袖子一掃,被季冠霖捏在手心的那張折疊起來的銀票已經不見了。 他抬眼瞧著季冠霖誠惶誠恐的樣子,掩嘴一笑,安慰道。 “季大人放心,陛下今日得了篇好文章,正高興呢?!?/br> 季冠霖聞言并沒有因此而松一口氣,他勉強鎮定心情,努力擠出一點笑容,帶著身后的季覃走進了殿內。 季覃仍舊是低眉順眼跟在后頭踏進殿內,也不說話,只是悄悄觀察著一切。 不同于殿外的恢弘,殿內的陳設更加大氣奢華,每一處都是季覃從未見過的精致。 他向往。 因為向往,而更加激動,甚至沒有發現前方的季冠霖已經跪地請安。 等到季覃反應過來,這才手忙腳亂的跟著跪地。 上首的龍案之后,伏案朱批的皇帝抬起頭,一眼就瞧見了跪在季冠霖身后的少年局促慌亂的樣子,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一直偷偷覷著皇帝表情的季冠霖心道不好,暗罵季覃不知禮數。 不過好在皇帝并不和一個孩子計較什么,只是沉聲道。 “起來,愛卿今日前來所為何事?” 季冠霖聽得出皇帝心情不錯,他猶豫了一下,想到季老國公的吩咐復又跪下,深深伏下身去,回稟道。 “陛下,臣今日前來是想要為了繼子季覃討一個公道?!?/br> 聞言,皇帝疑惑。 如果換了平時,如果來的人不是季國公府的,皇帝也沒有這個耐性聽人喊冤。 不過,季國公府剛剛沒了一個嫡子,這回又是為了繼子喊冤,皇帝今日心情又還不錯,也就耐著性子聽下去。 “愛卿直言便是?!?/br> 季冠霖也不多說什么,只言。 “就讓季覃自己向陛下稟報,也能將事情的前前后后說的清楚明白?!?/br> 見皇帝頷首,原本就跪在地上的季覃忙膝行上前。 “陛下,季覃想要狀告霍相嫡子霍長歌抄襲草民策論,占為己用!” 此話一出,皇帝還沒有說話,季冠霖已經一腦袋磕在了地上。 豎子不足與謀??! 他教了他多少次了,宮里的規矩一點兒沒記住,上來直接就說這樣的話,印象分就直接跌倒了低谷! 季冠霖還想著補救,慌忙解釋道。 “陛下恕罪,季覃一時間太過氣憤,以至于在圣駕之前言語無狀,還請陛下念他年紀尚幼,網開一面?!?/br> 皇帝對此不置可否,只是望向季覃,問道。 “你倒是說說看,你有何證據可證明是霍長歌抄襲了你的?” 季覃見皇帝并不追究自己的無禮,心下也是高興。 心想著皇帝對自己的印象應該是不錯,同樣對著季冠霖那小心翼翼的樣子鄙夷了幾分。 有什么好怕的,皇帝看起來很喜歡他。 季覃這樣想著,言語間愈發放肆。 “啟稟陛下,草民偶爾聽得,霍長歌所呈上的策論同草民所寫的一模一樣。而呈上策論的時間,應是草民先而霍長歌后?!?/br> 皇帝原本和風細雨的面孔之上忽然染上一抹冰冷寒霜。 皇帝保養得宜的指尖輕輕撫摸上手邊的一塊花崗巖的鎮紙,目光略帶幾分陰騭。 “你偶爾聽得?從哪里偶爾聽得?” 皇帝瞇起了眼睛,那一雙眼睛里閃爍著危險的光。 跪在一旁的季冠霖總有一種大難臨頭的危機感。 他腦中飛快的轉著,然而他月前剛認的蠢兒子卻像是半點兒也沒有發現一般。 季冠霖扶額,這世上怎么會有如此不會看眼色之人?! 不是說最會討長輩歡心的嗎? 怎么一下子遇到了和自己利益有關的事情就汲汲營營,變得如此愚蠢了? 季冠霖恨不得捂住耳朵,無奈季覃的聲音還是毫不留情的進入了他的耳朵。 “回稟陛下,草民同霍長歌是同出白鹿學院。草民是偶爾間聽到霍長歌吹噓才知道的,他對旁人所言救災策論皆與草民所書相同,草民這才驚覺,自己的策論被人偷盜了?!?/br> 季覃說的有板有眼,半點兒不像是假話。 畢竟有時候,謊言說的次數多了,自己也就信了。 季覃之前在季國公府的時候,同樣也是這樣對著季老國公說的,季老國公心疼這個剛剛過繼過來的孫子,便讓季冠霖帶著他來告御狀。 只可惜,這番話能說服老眼昏花的季老國公,卻不足以說服一向來多疑的皇帝。 皇帝掃了季覃,淡淡問道。 “你所說的證據,指的就是這些?” 季覃篤定。 “陛下若是不信,大可以去白鹿書院傳召朱先生,我的策論是在朱先生所觀之下成就?!?/br> 皇帝不語。 自然也并沒有下令傳召任何人。 他只是從御案之上隨手翻了翻,便找到了一本奏章。 “這就是你所呈上來的策論?” 季覃仔細一瞧,點頭。 “回稟陛下,就是這本折子?!?/br> 這份策論是以季老國公的名義送上來的,送上來的時候是和季老國公的請安折子一起呈上來的。 因而這些天了,皇帝似乎還沒有看過。 其實,季覃是帶著私心的。 他要毀了霍長歌。 這個人實在是太礙眼了。 一切對于他來說礙眼的人只能成為他的踏腳石,而不是攔路石! 季覃正得意。 卻聽見皇帝重新問了一遍。 “你說霍長歌抄襲你的策論?” “是,霍長歌抄襲草民的策論!” 季覃看過霍長歌所寫策論,的的確確是一篇極好的策論。 好到讓季覃甚至懷疑,這篇策論也許并不是霍長歌自己寫的,說不定是嵇先生幫他寫的! 既然霍長歌是找人代筆,那么他讓霍長歌接受應有的懲罰也是理所應當的。 他是正義的! 季覃這樣安慰自己。 季覃眼睜睜得看著皇帝原本還算平靜的臉上露出崢嶸。 眼睜睜的看著皇帝的怒火生氣,爆發。 他興奮。 他極力壓抑住那種興奮。 然而,下一個瞬間,一本折子當頭砸在了他的腦袋上,耳邊充斥著皇帝的痛斥聲。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是霍長歌的策論!” 跪在邊上的季冠霖雖面遭波及,但是蓋已經明白了是怎么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