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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疑惑間,蘭妱忍不住走到了鄭愈身前,伸手便去想取過那顆佛珠細看一下。 那顆佛珠還被鄭愈捏在手上,一直都沒有遞給蘭妱。 第41章 蘭妱伸手去取, 鄭愈的手微不可察的緊了緊,他掃了她一眼, 見她眼睛盯著他手上的珠子,神色微有困惑,顯是也不是很肯定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的手到底還是松了松,最后任她取走了那顆木珠。 他已經檢查過,那佛珠并無什么問題。 蘭妱取過之后細細看了看那顆佛珠, 上面刻的是五瓣蓮花, 她的手指輕輕滑過那花瓣, 隱約想起當初那人拆下珠子送給她之時曾跟她說過, 他送給她的那一顆,是獨一無二的, 上面刻的是一個字, 而其他的佛珠上, 則不過都是五瓣蓮花罷了。 蘭妱的手生得極美, 手指纖細白皙,慢慢滑過那顆佛珠之時, 本是極賞心悅目的, 但于鄭愈來說,這一幕卻讓他頗有些不舒服。 因為他知道, 那串佛珠是朱成禎的貼身之物。 她怎么會跟朱成禎有這種淵源? 這讓他無端地生出一絲厭惡。 他道:“夫人,您有身孕,還是不要隨意接觸外物為好?!?/br> 蘭妱聽言心里也是一驚,剛剛因為這佛珠經了鄭愈的手, 所以她便放下了些戒心,而且她也覺得太子是個正常人,應該不會對她的孩子不利,因為沒有必要。不過鄭愈既然這般說了,她還是將那佛珠又遞到了鄭愈手上,讓他歸還給成祿。 她隱約察覺到了鄭愈的不悅,也不想節外生枝,正待開口拒絕,鄭愈卻道:“夫人,既然太子殿下只是想詢問一下故人情況,那夫人見見他也未嘗不可?!?/br> 有些事情直接挑開比捂著發酵要更好。 更何況,朱成禎既然起了見阿妱的心思,沒有此次還會有下次,他也很想知道他找上門來的目的為何。 蘭妱看了一眼鄭愈,她總覺得哪里有些怪怪的,原本那只是一件多年之前的小事,現在只因為送上此物的那人是太子,找她說話的那人是太子,就好像添上了一層沉重的感覺。 *** 知客亭,太子背身而立。 “臣婦見過太子殿下?!碧m妱中規中矩的給太子行禮。 上一次兩人見面是在御花園,那時蘭妱跪在廊下,戰戰兢兢,她的香囊滾到他的腳邊,讓她格外的膽戰心驚。時過境遷,此時蘭妱才發現自己對著這位太子殿下竟然已經完全不再惶恐和害怕了。 大約是覺得最糟糕的都已經發生了? 朱成禎聞聲轉過身來,看向面前的女子。 她穿了杏色織錦長裙,并看不出有身孕的樣子,立在那處,安安靜靜的猶如晨曦中的梨花,明明極精致美麗,卻半點不讓人覺得過于濃烈,溫柔美好。他從來不是好色之人,可此時看著她,心頭也會涌出些異樣。 臣婦,但她本來該是他的天命之女。 蘭貴妃的那什么天生鳳命他并不怎么信,但他心里卻很清晰的知道,如果不是蘭貴妃和蘭家從中作梗,他后來曾經派人去江南尋過她,她生得這般模樣,又是這樣的性情,有著那番淵源,以他對她的感覺,她的確應該會成為他的女人。 而且,他必然會待她也不同于其他人,而十分寵愛她。 蘭貴妃在宮中多年,做下的事情無數,但朱成禎知道,她的所作所為,都是在他父王眼皮子底下,被他父王默許的,不是她,也會有別人,所以他向來都不過就是冷眼看著,鄙薄但從未曾有多在意,也從來不曾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厭惡痛恨她。 他張了張口,那聲“蘭夫人”卻怎么也喚不出口,最后只格外艱難道:“你坐下吧。不必擔心,你曾經救過孤的性命,再怎么樣,孤也不會做任何傷害你的事情?!甭曇魷睾偷媒鯗厝?。 他的話不對,聲音不對,眼神更不對。 本來也沒什么,但蘭妱想到不遠處站著的鄭愈,莫名就覺得頭皮有些發麻。 她有禮卻疏離道:“多謝殿下,不過是說上幾句話,不必坐了?!?/br> 朱成禎看出她的防備和冷淡,苦笑了一下,喚道:“朝朝?!?/br> 蘭妱:...... 以前這位太子一直都是高高在上,頗有威儀的,蘭妱被他這么一喚簡直像是被雷給劈了。 朱成禎道,“抱歉,朝朝。如果孤早些知道,你就是朝朝,孤定會直接求父皇賜婚,也就不會發生后面這么多的事情了。當年之事,孤也曾稟告過父皇,若是父皇知道當年是你救孤,想來也不會反對賜婚的?!?/br> 是朝朝,不是妱妱。 當年他問她叫什么名字,她道:“妱妱?!?/br> “哪個妱?” 小姑娘似乎根本沒上心,隨意道:“朝朝暮暮的朝吧?!?/br> 蘭妱覺得自己根本就不該過來見他。 鄭愈就在后面呢,她就是想破腦袋也不會料到太子會突然說出這種話來??!也太容易讓人誤會了!當年她不過才六七歲,就一面之緣罷了,他怎么說的她好像還曾跟他私定過終身似的? 她竟然生出,皇帝生的幾個兒子怎么都是這么一副自說自話,拎不清的性子???以前她覺得太子和三皇子性格城府都相差甚遠,現在卻覺得,這兩人骨子里可能都一樣! 她忙撇清道:“殿下還請慎言,那不過就是多年前的舊事,于臣婦而言不過就是舉手之勞罷了,殿下不必在意,其實那顆佛珠臣婦早已丟失,若不是殿下突然提起,那事臣婦早就差不多已經忘記了?!?/br> 這話面兒上是說給太子聽,其實也是說給一旁的鄭愈聽的。 不過說到這里她卻是皺了皺眉,道,“殿下之前并不知道是我,為何又會突然知道?殿下現在尋我,又是為了何事呢?其實殿下如果只是為了說聲抱歉,大可不必,立場不同,殿下做任何事,想必都是殿下自己衡量過的?!?/br> 一口一句“臣婦”,朱成禎聽得心中郁結。 鄭愈不育并非空xue來風,他和他母后都派人查過當年舊事,就是當初提供□□的陳老太醫都尋到了,陳老太醫說過,以鄭愈當年中毒的情況,就算東明大師有回天之術,能救了他的性命,再讓他習武已是極限,但已損壞了的子孫根卻是絕對不可能恢復的。 他也查過,鄭愈過去二十幾年就從來也沒有過女人,那個在北疆娶的“亡妻”尚未過門便已經死了。他讓她占了那個名,大約不過也就是為了方便拒絕京中大長公主府,泰遠侯府,甚至他父皇給他安排的婚事罷了。 其實不僅是不育,應該說是根本就不能人道。 至于蘭妱和他三弟,兩人之間到底有沒有事他更是再清楚不過,不過就是他那三弟一廂情愿罷了。 她的身孕,定是鄭愈放出來,讓她做餌罷了。 不過這些事情此時卻什么都不好說。 他道:“前幾日我在御花園見到了蘭貴妃,她給我看了當初我送給你的那枚佛珠,我才知道的。其實當年我從江南回來,后來還曾派人去江南尋過你,只是卻是半點痕跡也尋不到,心中還想,江南水災,很多人家都遷走了,或許你也早已經不住在那里了?!?/br> 說到這里,他苦笑了一下,道,“卻不曾想,你竟是進京了,還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br> 這么些年,也曾有數次遠遠見過,卻沒能認出來。 朱成禎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蘭妱聽言卻是另一番滋味。 又是蘭貴妃。 原來她的那顆佛珠竟是被她拿走了。 蘭妱想到蘭貴妃以前的種種奇怪行舉,明明已經將她賜婚給鄭愈,卻又一手策劃了那次香囊事情,想到她執意把蘭嬌嫁到東宮,想到太子突然說的“孤定會直接求父皇賜婚”,突然間就醍醐灌頂,竟然就大概明白了蘭貴妃的用意了。 蘭貴妃她斗不過甘皇后,三皇子斗不過太子,太傅府也斗不過甘家,所以她便處心積慮地把自己嫁給鄭愈,然后再讓太子和自己扯上關系,讓鄭愈對上太子?想到這個,那一瞬間,蘭妱真是惡心得夠嗆。 這一日,她發現自己竟然原來一直都是生活在層層的欺騙之中,親人也好,想要利用你的人也罷,都用著各種名目,欺騙著她,擺布著她的人生。并不是說她的親人對她沒有感情,而是她實在太厭惡這種被人隨意擺弄命運,自己根本就沒得選的感覺。 她過去這十年,活得到底有多戰戰兢兢和恐懼?害怕自己被像個玩物似的送給什么惡心的男人,用嬤嬤教導的那些法子用身體去服侍他們?究根到底,都不過是因為這些人的私心和欲念,把她當成一個物件一般隨意擺弄。 她再沒什么興致跟太子說些什么。 她甚至不知道,蘭貴妃算計她,是始于見到她那顆佛珠之前,還是在那顆佛珠之后。 她神色愈加冷淡,道:“殿下,陳年舊事,原本不過是一件久遠的小事,蘭貴妃花費這么多的心思,想來也不會有什么好心,殿下怕是當作什么都沒聽到過更為妥當?!?/br> 然后又略行了一禮,道,“殿下若沒有其他要事,還請容臣婦先行告退了?!?/br> “妱妱?!彼谒Y畢轉身準備離開之時喚住了她。 他看到她的冷淡,但想到她受到的一切,還有他母后對她做的一切,她對自己冷淡,甚至厭惡都是再正常不過的。 “我自然知道蘭貴妃的目的,”他道,“她想要孤和鄭大人對上,想要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其實她若是真的了解我父皇,了解朝廷的局勢,了解鄭大人,就會知道她的所行有多么可笑?!?/br> 是啊,她的行為又愚蠢又可笑,可是卻真的擺布了她的命運,她就是被這么愚蠢的人擺布著自己的命運,一點都掙扎不了。 她以前不也沒將她二叔看在眼里,覺得他雖貪婪但卻勝在心思直白,其實也就是愚蠢,并不難打發,可是可笑的是,她父親就是為了這個愚蠢貪婪心思直白的人把自己送給了嫡支,拿著賣她的錢養著她祖父祖母,她二叔一家,供他們呼奴喚婢的生活著,供他們兒子女兒讀書博前程,還不告訴她實情,讓她生活在虛假的溫情中對祖父祖母愧疚著,去應下他們,照拂二叔一家。 她過去十幾年都被愚蠢的人左右著命運。 誰敢小瞧愚蠢的人??? 她不想聽下去,朱成禎卻還在繼續說,他道,“妱妱,過去發生的那些事,最近的那些流言,不管你信不信,就算之前我不知道你是妱妱,我也不曾插手。但是我仍是很抱歉,因為我沒有阻止便已經對你造成了傷害。但你放心,我以前承諾過你的,一定會兌現,以后更不會允許別人傷了你?!?/br> 他說得認真,蘭妱知道他說的都是真的,她也不該遷怒他,但此時她卻已經十分厭倦,他的神色更讓她心驚到只想離他越遠越好。 三皇子也就罷了,這個人是太子,皇帝病重,很可能他很快就繼位為君。 現在情勢這么復雜,鄭愈本來麻煩已經夠多了,若太子再對自己起了什么執念,自己只會帶給鄭愈更多麻煩。 她耐了性子道:“殿下,朝廷之事,臣婦懂得不多,但臣婦卻知道,殿下貴為大周儲君,這大周的江山將來就是殿下的,在邊疆為大周浴血奮戰的將士,也是在為殿下守護這萬里江山,所以殿下完全不必對我覺得抱歉,還是問問自己,有沒有對他們覺得抱歉吧?!?/br> 她說完再不停步的離開了。 朱成禎怔住,他再想不到,她會說出這么一番話。 他一怔過后再想喚住她時,卻不意察覺到了亭下一道帶了滿滿殺氣的目光,他下意識看過去,卻只看到了一個面目極其普通的侍衛,那侍衛平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跟著蘭妱一起離開了。 仿佛先前那道殺氣只是他的錯覺。 *** 蘭妱出了知客亭,側頭看了一眼鄭愈,感覺到他身上掩都掩不住的冷氣,心里想,自己就不該來見什么太子的,皇室的人腦子都有點問題,皇帝的寵妃腦子有問題,幾個兒子也都有問題,誰沾上誰倒霉。 可是現在她什么也不能跟他說,兩人便這般各有心思的回了鄭府。 下了馬車,入了鄭府,蘭妱再看鄭愈,卻見他已同平日一般無二了。 蘭妱一直忍到了內院,才對鄭愈道:“大人,我會給大人帶來什么麻煩嗎?” “什么樣的麻煩?”鄭愈道。 蘭妱看著他淡漠的神色,一時就有些語塞,難道要她說,她擔心太子對她起了什么念頭,將來會做些什么?萬一是她想多了呢?豈不是反而挑起了他們的矛盾? 第42章 蘭妱瞪著鄭愈, 可是他若不想讓她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就算她瞪著他, 把他的臉瞪出花兒來,也是什么都看不出來的。 她不信他這樣的人會不知道自己的心里想什么。 她突然有些討厭他在自己面前高深莫測的樣子,她是信任他,可是她以前也無比信任自己的父親和母親,覺得他們雖然讓嫡支帶走了自己, 可是他們還是最愛自己的, 為了自己, 那么孝順的父親都可以不顧年邁的祖父祖母跟著自己來京城了呢。 可現實呢?她那二叔一家都那么糟踐自己侮辱自己了, 可她不過是要和他們斷絕了關系,她父親就用那種眼神看自己呢。 而偏偏她還是個冷靜理智清醒無比的人, 令她更悲哀的是, 她還看得很清楚, 若不是二叔給她父親下毒, 她父親定是不會肯簽那親緣斷絕文書的,說不定還會要求自己退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