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節
“消消氣,別把謠言放在心上,謠言止于智者?!彼麑捨康溃骸芭俚墓?,將會被記入正史,流芳千古,而那些毫無根據、禁不起查證的流言蜚語,終將煙消云散?!?/br> “但愿如此。唉,罵名纏身,豈敢奢望‘流芳千古’?我只求現世安穩?!?/br> 郭弘磊耐性十足,兩人額頭相抵,安撫說:“其實,你是被連累的,關鍵在于岳父,他老人家正在爭取升一級,對手不少,互不相讓。我已經開始打聽,一有消息就告訴你?!?/br> “嗯?!?/br> 最近幾個月發生的麻煩,親友雖然經常關心詢問,但愛莫能助,姜玉姝煩惱無處訴,壓抑已久,委屈終于得以宣泄,逐漸平靜。 “咳,”她內疚不安,“對不起,我連累你了,那些小人誹謗我的同時,順帶污蔑了你?!?/br> 郭弘磊泰然自若,擲地有聲道:“流言蜚語,上不得臺面,那些小人猶如鼠輩,永遠只敢鬼祟嚼舌根,見不得光。咱們的名譽,不受那種人的影響!” “也、也是?!苯矜闪丝跉?,徹底停止抽噎。 “你懷著孩子,忌怒,生氣傷身?!彼⌒囊硪?,把手覆在她肚子上試探,“聽說是雙胎,孩子們在娘胎里就有伴了,朝夕玩耍,想必比單胎快樂得多?!?/br> 姜玉姝撲哧一笑,“孩子們倒是快樂了,可我覺得難受!一張嘴得供養三個身體,偶爾沒胃口也得硬塞,怕兩個小的挨餓?!?/br> “怎么可能?一定會順利平安的!” 郭弘磊既期待又擔憂,輕吻妻子額頭,“誰也不能代勞,只能辛苦夫人,再受一次苦?!?/br> “甘之如飴!”姜玉姝恢復平靜,暗忖:身處如此時代,我不能讓燁兒當獨生子,這胎無論男女,生下來便是骨rou同胞三個,將來長大了,互相照應。 大哭并傾訴一場后,姜玉姝接受了現實,迫使自己振作。 數日后 王氏年邁,精力不濟,無力cao持家務,派人送來幾本賬簿,叮囑次媳空閑時翻翻,做好主持中饋的準備。 翠梅和小桃忙前忙后,一人擺放文房四寶,另一人沏茶并攙扶。 “放心,不用扶,我自己能走?!?/br> 姜玉姝慢吞吞落座,慨嘆:“家務,家務??!” “三爺、四爺尚未娶妻,家務當然由您主持啦?!毙√覙泛呛?。 翠梅轉告:“老夫人說,這個不急,您有空看幾眼、熟悉熟悉就行了?!?/br> 姜玉姝打起精神,“行!橫豎閑著,那我就看一看,熟悉熟悉?!彼贿叿嗁~簿,一邊說:“以前是大嫂打理家務,我經常外出辦差,從未認真留意,現在卻必須用心了?!?/br> “夫人冰雪聰明,料理家務而已,不在話下!”翠梅端茶奉上。 姜玉姝忍俊不禁,“你的信心比我足。坦白說,對于cao持家務,我沒多少經驗?!?/br> “不急不急,慢慢兒來?!?/br> 結果,這一“熟悉”,就“熟悉”到了晌午。 當郭弘磊外出返回時,推門便聽見妻子說:“二爺真厲害!” “哦?” 郭弘磊詫異挑眉,背著手,踱步靠近,緊挨著她坐下,翠梅等人立刻識趣告退。 “一進門就聽見你夸我,受寵若驚。在忙什么?” 姜玉姝擱筆,“賬本,我在琢磨家務!” “少勞心費神,歇會兒?!惫肜诤仙腺~簿,順手拿起一張紙,審視幾眼,不解地問:“這是……?” “你全年的收入?!?/br> “什么?” 姜玉姝感慨良多,“我今天,認認真真地算了一遍:你既有校尉稱號,又是千戶,兩份俸祿,加上養廉銀、年節賞賜、戰勝獎賞等等,去年足有八千多兩!” “而我,連八百兩都沒有?!辈⑶?,突然被朝廷開除,失業了。 她暗自嘆息,雙手握住郭弘磊右掌,握手,使勁晃了晃,笑盈盈說:“幸虧二爺有能力,家里才衣食無憂,辛苦了!不過,也別太辛苦了,當歇則歇,勞逸結合?!?/br> 世間男人沒有不愛聽妻子夸贊的。郭弘磊莞爾,目若朗星,任由她握住自己手掌,低聲說:“夫妻之間,分什么彼此?我的就是你的。今后我若能升一升,俸祿也會升,讓你風風光光,當悠閑貴夫人?!?/br> 姜玉姝一怔,“悠閑貴夫人?” “對!”郭弘磊鄭重其事,目不轉睛,凝視她說:“從今往后,你盡管安心待在家里,既不用擔心生計,也不必拋頭露面地奔波?!?/br> “???這、這……”姜玉姝笑容漸漸淡去。她深思熟慮,內心早有打算:即使不當官,我也有辦法繼續鉆研農桑! 對視片刻,郭弘磊忽然嘆氣,無奈說:“我就知道,你不會樂意的。如果我故意隱瞞,你一定會非常生氣?!?/br> 姜玉姝愣了愣,忙問:“你隱瞞什么了?快告訴我!” 作者有話要說: 失眠,深夜捉蟲,周末愉快啊小天使們,明天有事,或許晚更,或許次日補足,特此通知一聲(づ ̄3 ̄)づ╭?~ 第196章 峰回路轉 “少安毋躁?!惫肜谕讌f嘆息, 不愿看她因為罷免一事郁郁寡歡,正色告知: “你被彈劾一事,我從去年年底開始打聽, 近日連續去了幾趟縣衙,和劉知縣、魏副使他們反復商討, 一致認為此事尚有轉機?!?/br> 姜玉姝不禁眼睛一亮, 屏住呼吸,滿懷期待問:“罷免的命令已經正式下達了, 還有什么轉機???” “免職令確實下來了, 但并非吏部所發,而是戶部發的,算是處理‘家務’,不算除名?!惫肜诮忉尩溃骸拔髌絺}隸屬戶部,你雖然品級低, 但卻是朝中唯一的女官,備受矚目,估計戶部見彈劾一事牽涉大員之爭、頗棘手,怕擔失察之責,等不及查證, 便匆匆停了你的職?!?/br> 姜玉姝皺眉思考,迷茫問:“相關的規定, 我一直沒認真琢磨過……那、那我現在,究竟是被罷免了?免職了?還是停職待查?” 郭弘磊嚴肅答:“應該是停職待查。國有國法,六部各司其職, 一舉一動皆有規矩,查證確實違法犯罪了的官員,才會被罷免并追究,犯官將由吏部負責除名,然后由刑部負責追究懲罰。而你并未貪贓枉法,無憑無據、無相關文書,吏部不會草率除名,刑部無權擅自追究?!?/br> “天地良心,日月可鑒,我絕對沒有貪贓枉法!”含冤受屈的芝麻小女官氣呼呼,恨不能沖到上峰面前指天發誓。 郭弘磊安撫握住她的手,“我相信你?!?/br> “況且,你的官職,當年是九殿下保舉、太子殿下贊同、圣上恩賜的,誰也不敢輕易罷免,否則豈不是公然質疑皇室的眼光?只是如今朝廷大員相爭,殃及池魚罷了。不出意料的話,朝廷已經派人下來了,待查證后才能下結論,所以我說‘尚有轉機’?!?/br> 姜玉姝頻頻點頭,憋屈郁懣之氣逐漸消散,“嗯,對,有道理!”她昂首,不輕不重一拍桌,激動傾訴: “我并非官迷,也不貪財,當特使的時候東奔西走,累死累活,年俸祿折合銀子四百多兩,雖然比平民百姓寬裕,但掙的都是辛苦錢。假如我沒當官,多半會經商,姜蓯、土豆粉條、皮子香料等等,挑一樣最拿手的,潛心鉆研,我不信自己一年掙不了四百兩!” “但我當官了,魚和熊掌不可兼得,按律,官員不能經商。我生怕辜負朝廷的信任,勤勤懇懇辦公,結果呢?御史風聞言事,上司未經查證就下了罷免、停職令,實在太讓人失望寒心!” 姜玉姝既忿忿不平,又對上司失望,凝重表示:“我氣憤不服,不僅是因為丟官,更是因為被冤枉?!?/br> 郭弘磊聽完,沉默半晌,不可思議地問:“你剛才說什么?不當官就去經商?你居然想當商人?” “???”姜玉姝回神,斜掠鬢發,懊悔暗忖:糟糕,一時氣憤,說溜嘴了……他生長于勛貴侯門,自幼認定與商賈“不是一路人”;而姜姑娘乃侍郎千金,大家閨秀的嫁妝鋪子等財產,指派專人打理,她們只管收錢、花錢。 士農工商,按常理,除非逼不得已,否則姜姑娘不可能對商業感興趣,他也絕不會允許妻子經商。 思及此,姜玉姝果斷話鋒一轉,否認答:“怎么可能?氣話而已,我才不會去經商呢?!?/br> “真的?” “當然啦!”姜玉姝心虛,靈機一動,迅速從賬簿中翻出一本薄冊子,晃了晃,打岔問:“我看了一早上的賬本,這個是劉村莊子去年的收成,出乎意外,非常不錯,當初派老周當管事,挑對人了!你說,應不應該額外獎賞他?” 賬冊遞到眼前,郭弘磊下意識接過,略翻了翻便放在桌上,“當賞則賞,你做主?!?/br> “嗯,我正在考慮?!苯矜那乃闪丝跉?,誤以為成功岔開了話題。 不料,下一瞬,郭弘磊頭疼說:“當官拋頭露面,經商更是拋頭露面、不成體統。兩者相比較,我寧愿你當官?!?/br> 姜玉姝眸光閃了閃,訥訥說:“我、我也可以做點別的嘛?!?/br> 郭弘磊緩緩靠向椅背,劍眉星目,俊朗威嚴,“行了,不必否認,我還能不了解你?” “咳,哦?!苯矜瓕擂魏攘丝诓?,試探問:“哎,你明明打聽到了消息,卻想隱瞞,你、你本來想怎么樣?” 郭弘磊坦率答:“我本來想:天賜良機,正好順勢辭官?!?/br> “辭官?”姜玉姝訝異睜大眼睛。 郭弘磊頷首,“我原本已經計劃妥了:女官被彈劾,因為身份特殊,朝廷必定派人查證,到時,一則憑借真相,二則為了保全皇室臉面,結果只能是‘無罪’?!?/br> “你恰巧懷孕,而且是雙胎,孕中含冤受屈,驚惶不安致使身體虛弱,理應休養幾年。等到真相大白之后,我替你提出辭官,十有八/九會獲得批準?!?/br> “無論是誰,無論如何賞識人才,只要他在乎名聲,就絕不會強迫一個孕婦、或產后的弱女子為國效力?!?/br> 姜玉姝愣了愣,“你替我辭官?這種事能代勞嗎?” “我以丈夫的身份,再請岳父幫幫腔,順理成章,十拿九穩?!惫肜谛赜谐芍?,旋即一拍扶手,嘆道:“不過,你整天悶悶不樂的,甚至開始琢磨經商之道,嚇得我猶豫了,暫未采取行動?!?/br> 姜玉姝哭笑不得,抬手擰了他胳膊一把,脫口嗔道:“即使我沒有悶悶不樂、沒有經商的想法,你也不能悄悄替我辭官??!” “凡事要有商量,如果你敢先斬后奏,休怪我生氣,說不定氣得以牙還牙!” 郭弘磊虎著臉,“所以,你就是悶悶不樂,就是在琢磨經商了。剛才還硬不承認?!?/br> “我——”姜玉姝啞口無言,索性又擰了他幾下。 郭弘磊不痛不癢,任由她擰,好整以暇問:“怎么?惱羞成怒了?” “對,惱羞成怒!哼,我發怒是為了讓你明白:從今往后,無論什么事,都不準隱瞞,別讓我干著急?!?/br> 郭弘磊坦蕩蕩,“我何時隱瞞其它了?這件事,哪怕我十分想趁機替你辭官,最終也沒忍心行動?!?/br> “多謝多謝!” 姜玉姝得知彈劾一事尚有轉機,無需蒙受不白之冤,峰回路轉,心情自然變好,親昵擰他幾下,緊接著倒茶,殷勤說:“抱歉抱歉,我不該動手的,失禮得罪之處,還望二爺海涵。喏,快喝了這杯茶,收下賠禮道歉?!?/br> “豈敢推辭?”郭弘磊無奈失笑,接過賠禮茶。 姜玉姝既緊張,又莫名斗志昂揚,作虛心求教狀,“那,我現在應該做什么?朝廷派人查證的時候,我又應該做什么?” 郭弘磊放下茶杯,摟她入懷,“現在什么也不用做!別怕,等查證時,不管派了哪個欽差來,想必不至于故意刁難孕婦,頂多詢問詢問情況,到時,只要軍中無事,我一定回來陪你?!?/br> “嗯?!苯矜陡行陌?,暗自慶幸于嫁給了一個愿意尊重、樂意包容妻子的男人。 夜間,一家老小融洽閑聊。 三個孩子玩了半天,又累又困,陸續被奶娘帶回房就寢,廳內霎時安靜多了。 王氏著急犯愁,扼腕說:“唉,阿哲和軒兒年紀只差兩個月,老大不小了,至今尚未成親,真叫人犯愁!縣里差不多的姑娘家,我大概都了解過了,總沒發現合適的?!?/br> 郭弘哲和郭弘軒不免尷尬,默默品茶。 “統統不合適?”郭弘磊皺眉想了想,問:“當地劉知縣的女兒,不行嗎?” 王氏堅決搖頭,“過于活潑,不夠穩重?!?/br> “那,現任庸州知州、潘大人的侄女,也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