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節
“這是自然!”龔益鵬正色表示:“所以我才特地告假,專程給世伯母祝壽。假如弘磊開口,我一定全力相助?!?/br> 所謂的“舉人周夢生”,陳細金已經被抓,廖小蝶毫不知情,沉浸在報仇雪恨的快感中,一天到晚安慰王氏,贏得王氏不少夸。 一轉眼·七月初 “吁!” 車夫勒韁,一隊車馬停在府門外,大聲稟告:“大人、夫人,到了!” 郭弘磊陪妻子坐車,夫妻二人先后下車,剛站穩,便見郭煜飛奔相迎,歡天喜地,大喊: “二叔!” “嬸嬸!” 姜玉姝彎腰摸了摸侄子腦袋,“好孩子,又長高了些?!?/br> “功課怎么樣?”郭弘磊語帶笑意。 王氏嚴令保密,故郭煜并不知曉母親出了事,無憂無慮。他撓撓頭,訕訕答:“嘿嘿嘿,不、不怎么樣?!闭Z畢,他脆生生告知:“但是,三叔考中秀才啦,前陣子擺酒慶祝,熱鬧了一場??上氖鍥]考中?!?/br> 恰巧,龔益鵬、郭弘哲和郭弘軒靠近,落榜者不免尷尬,清了清嗓子,喚道:“二哥,二嫂?!?/br> “弘磊,一路還順利嗎?”龔益鵬關切問。 夫妻倆逐一回應,談笑著邁進家門。 郭弘磊放開侄子,左手拍拍三弟胳膊,贊道:“秀才,不錯!”右手拍拍四弟胳膊,“無妨,下次再戰!” 兩個弟弟尊敬兄長,言聽計從。 落榜者在場,姜玉姝不便如何,抱拳以口型說:“恭喜恭喜!” 郭弘哲會意,忙不迭還禮,仍是靦腆的模樣。 當年,靖陽侯府的世子被皇帝賜死時,其子不滿三歲。因此,郭煜并沒有“父親”的記憶,下意識把高大威嚴的二叔當成父親。 二叔探親,郭煜興高采烈。他被二叔和二嬸牽著走,位于中間,忍不住連蹦帶跳,噼里啪啦說了一通后,苦惱告知:“老祖宗快過壽了,大家都回來了,我娘卻仍待在庵里,給祖母祈福?!?/br> “祈福到底要多久???” 郭煜仰望叔父,懇切問:“二叔,你能不能派人去接我娘?叫她回家祈福,行不行?我發誓:她祈福的時候,我會安靜,也會勸寶珠meimei和弟弟別吵鬧?!?/br> “唉,我已經很久沒見過她了?!惫喜粷M地撅噘嘴。 所有大人腳步一滯。 姜玉姝暗中嘆息,憐憫摸了摸侄子臉頰。郭弘磊一把抱起孩子,鄭重承諾道: “少安毋躁。叔叔們正在想辦法,一定會盡力照顧你!” 作者有話要說: 土豆粉條可好吃了ヽ( ̄▽ ̄)? 第187章 一波又起 晚飯后, 眾人齊聚正房, 大人各懷心事, 欲打破寂靜, 卻不知該說些什么, 沉默看著三個孩子嬉鬧。 “哈哈哈,來呀,追我呀!”郭煜抓著幾個鈴鐺, 圍繞桌椅跑來跑去, 頻頻回頭,朝表妹和堂弟扮鬼臉, “追上了, 鈴鐺就給你們玩?!?/br> 龔寶珠長結實了,膽子也大了些, 追趕道:“煜哥哥, 等等我!” 郭燁一歲半了, 白白胖胖,顛顛兒湊熱鬧, 奮力尾隨,轉彎時身體總是搖晃,卻總能穩住, 急切喊:“哥哥,哥哥!jiejie,等,等我!” 奶媽和丫鬟不敢強行阻攔, 忙前忙后,一邊保護一邊勸說:“小心,慢點兒?!?/br> “跑了半晌,累不累?坐下歇會兒?” “唉喲,當心椅子腿!” 王氏滿頭銀發,背靠引枕,歪在矮榻上,心事重重,憂心忡忡。但當著兩個孫子的面,她從不顯露煩惱,打起精神伸手,招呼嫡長孫,慈祥說:“煜兒,好了好了,不要跑了,瞧把你弟弟給累的?!?/br> “老祖宗!”郭煜順勢一撲,親昵窩進祖母懷里。 龔寶珠隨后趕到榻前,乖乖止步,氣喘吁吁。 “哥哥!”郭燁最慢,一把抱住堂兄手臂,興奮問:“快跑,玩嗎?” 王氏張開雙臂,摟住兩個孫兒,慈愛囑咐:“好孩子,不早了,該去歇息了,免得煜兒明早起不來讀書。明天空閑時再玩?!闭Z畢,她吩咐奶媽:“立刻帶他們回房,早睡早起?!?/br> “是?!蹦虌寕兯闪丝跉?,抱起各自的孩子,躬身告退。 三個孩子玩得正高興,不愿意分開,或失望或噘嘴。郭煜悶悶不樂,嘟囔說:“可是我一點兒都不困?!?/br> 龔寶珠張了張嘴,卻沒敢吱聲。 郭燁幼小,使勁掙扎,試圖下地繼續玩耍,“哥哥——” 姜玉姝見狀,忙哄道:“燁兒乖,很晚了,該回房睡覺,等明天天亮的時候,娘陪你玩?!?/br> 郭弘磊板起臉,不輕不重,“嘭~”地把茶盞頓在幾上,嚴肅道:“聽從長輩的安排!” 三個孩子齊齊扭頭,大孩子本能地敬畏威嚴家長,下意識恭順。小孩子懵懵懂懂,迅速被奶媽抱走了。 緊接著,龔益鵬和廖小蝶同時站起,識趣地說:“不打擾老夫人歇息了,明早再來給您請安?!?/br> 王氏和藹答:“去?!?/br> 轉眼,下人亦告退,老仆守在門外,廳內僅剩郭家人。 “唉?!蓖跏喜辉傺陲?,愁眉不展,開門見山地問:“弘磊、阿哲、軒兒,你們三兄弟,商量出結果了沒有?” “有一個?!?/br> “但不知妥不妥?!?/br> 王氏催促道:“快,說來聽聽?!?/br> 郭弘磊神色凝重,定定神,緩緩說:“大哥不在了,大嫂犯下無法寬容的錯,身為親兄弟,我們絕不能置之不理。守節守節,既然大嫂守不住,就不該繼續做郭家長媳,當斷則斷,給她休,以安撫大哥的在天之靈?!?/br> 王氏皺紋密布,淚花閃爍,悲嘆,頷首說:“對,弘耀不在了,咱們必須替他做主。休書、休書……你們打算用什么名義休了她?千萬要保全煜兒,可憐我的大孫子,爹不在了,娘也要離開?!?/br> yin,七出里最不堪的一條。姜玉姝百感交集,暗忖:世上有極恩愛的夫妻,一方去世后,另一方哀傷緬懷,余生不再成親;也有感情一般甚至淡漠的,一方去世后,另一方守完禮法所規定的時間,即可續弦或改嫁。 但無論守還是不守,應該由本人選擇,不該強迫。 郭弘磊沉聲道:“為了保全大哥的尊嚴和煜兒的名聲,真相自己人明白,對外就用當年商定的說法:婆婆仁慈,不忍兒媳青春守寡,主動放她回娘家,允許其改嫁?!?/br> “橫豎這個說法早已傳出去了,舅舅他們都知道的,現在行動,也不算奇怪?!惫胲幮⌒囊硪淼?。 在嫡母面前,郭弘哲唯恐出錯,一貫少言寡語,附和說:“對?!?/br> 王氏咬牙切齒,恨恨一拍引枕,怒道:“我們并不是不通情達理的人家,從無強迫巧珍守寡的意思!想當年,孝滿之后,我當著玉姝的面,親口問:‘珍丫頭,弘耀出事,委屈你吃了一大場苦頭,你年紀輕輕,守節與否,隨你的意愿。如果愿意守,郭家永遠不虧待;如果不愿意,也無妨,姑媽送你一份嫁妝,趁年輕,另找人家去’?!?/br> “當時,她親口答:‘吃了幾年苦,險些累死了,我沒心思考慮其它的,只想守著您和煜兒,安安穩穩,休息休息’。做婆婆的一聽,豈能不答應?我立刻承諾:‘行!你盡管休息,哪天改變主意了,告訴一聲,到時再幫你張羅’?!蓖跏蟼氖麡O了,老淚縱橫,扭頭問: “玉姝,你說,當年我可有半分逼她守寡的意思?” 姜玉姝連忙搖頭,“沒有!我記得清清楚楚,您確實說了這番話,十分通情達理,嫂子——” “改個稱呼!你又忘了?!蓖跏戏浅2煌纯?。 姜玉姝回神,“抱歉。叫習慣了,一時半會兒改不了?!?/br> “哼,她放著光明大道不走,偷偷摸摸,自甘下賤,做出那般不光彩的丑事,根本不配做你們的‘嫂子’!” 王氏氣憤填膺,黑著臉說:“當年,慮及她父親是我的兄弟,實在不忍心看她年輕守寡,所以才任由她選擇,足夠大度了。誰能料到,她竟敢、竟敢——唉!” 郭弘磊寬慰道:“事已至此,說什么都沒用了,還望母親看開些。我和三弟、四弟擬寫了一封休書,您過過目?!闭f完,他瞥向四弟,郭弘軒會意,低頭從袖筒里抽出文書,快步交給母親。 “哦?我瞧瞧?!苯矜f上帕子,王氏擦擦淚,瞇起眼睛審視片刻,末了,又開始流淚,叮囑道:“可以,就這樣寫,你們挑個日子、找個理由,把消息放出去。對于巧珍,郭家仁至義盡了?!?/br> 三兄弟同時頷首,“是?!?/br> 姜玉姝沉思良久,輕聲問:“嫂、珍姐即將臨盆了,到時,那個孩子……該怎么安置?她在邊塞,除了咱們之外,沒有別的親人,假如咱們不幫忙,她缺乏謀生本領,可能活不下去?!?/br> “野種罷了,叫她自己解決!另外,給她一些銀子,天大地大,趕緊打發她走!”王氏咬咬牙,狠下心腸,“至于煜兒,我會設法哄住他?!?/br> 姜玉姝沉默須臾,慢慢答:“好,我會看著辦的?!?/br> “大嫂、表姐固然有錯,但罪魁禍首是那個故意勾引她的畜生!”郭弘軒握拳,怒氣沖沖,滿懷期待地問:“二哥,審出來了嗎?能不能抓住幕后主使?” 郭弘磊冷靜答:“正在審問,正在搜查。光抓住陳細金沒用,他只是一枚棋子,揪出錢老六之后,估計仍有同伙,得一步步地追查?!?/br> “查!盡力查它個水落石出!哼,我倒要看看,幕后主使究竟是誰,究竟與郭家有什么深仇大恨,居然那么惡毒,處心積慮,卑鄙勾引巧珍?!蓖跏蠎嵟?,懸心吊膽,“待查出來,務必嚴懲他們,否則,誰知道他們會不會繼續害人?” 郭弘磊安慰道:“母親放心,我豈敢大意?哪怕幕后主使逃到天涯海角,咱們也要嘗試抓捕,杜絕后患?!?/br> “好,好?!蓖跏夏晔乱迅?,精力不濟,疲憊靠著引枕,無力思考。 一家人商議至深夜方散。 幾個小輩勸王氏就寢后,一同離開正房。 炎夏,夜空繁星閃爍,庭院內花木扶疏。 姜玉姝直言不諱,耳語提議道:“休書先擱著,等表姐生下孩子、不,等孩子滿月之后,再交給她。她神志恍惚,身體非常虛弱,瘦骨嶙峋,禁不起刺激,萬一倒下……總歸不好,畢竟是煜兒的母親。你們認為呢?” “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不差三兩個月的時間了。按你的意思辦?!惫肜诒硎举澇?。 郭弘哲和郭弘軒亦無異議,“二嫂考慮得對?!?/br> 深夜,赫欽縣城萬籟俱寂。 下一瞬,附近突然響起狗吠,不多久,府門開啟,急促腳步聲越靠越近。 郭弘軒疑惑眺望,“大晚上的,誰???” 隨即,兩名親信趕到,面帶喜色,小聲稟告:“大人,抓住錢老六了!他曾逃到秦州,東躲西藏大半年,誤以為無人追究,上個月溜回赫欽,探望相好的。屬下已經叫陳細金辨認過,錯不了,就是他指使行騙的!” “好!”郭弘磊精神一震。 郭弘軒一揮拳頭,“老天有眼,又逮住了一個!快審審他,早日揪出幕后主使。對方在暗處,我們在明處,不徹查,估計還會遭算計?!?/br> 姜玉姝吁了口氣,“果然,天理昭昭,惡有惡報!” 然而,世事難料,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錢老六尚未供出幕后主使,王巧珍先出事了。 這天傍晚,悄居縣郊,負責照顧王巧珍的一名丫鬟回府,心急火燎,硬著頭皮稟告: “昨晚,子時左右,夫人忽然開始發動——”丫鬟見王氏拉長了臉,慌忙改稱呼,“她身體弱,孩子卻個頭大,難、難產,拖了太久,結果,孩子憋壞了,生下來就不會哭,也不喘氣,是個死胎?!?/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