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節
“盾牌!盾牌防護!” “弟兄們,穩??!”步兵頭領舉著盾牌,頂著箭雨前進,無暇顧及傷亡,大喊:“跟緊了,跟著我,把沖車和云梯送去城墻邊!” 途中,步兵有些中箭身亡,有些摔進陷馬坑,有些被蒺藜扎了腳,用血rou之軀探路并開路。 郭弘磊攥著韁繩,目不轉睛地關注戰場。 不消片刻,兩輛沖車、五架云梯被艱難運到了城墻邊,戰鼓再度被擂響。 郭弘磊精神一凜,遵照事先命令,與其余幾名小頭領不約而同,策馬疾沖并喝令:“沖??!” 指揮使竇勇坐鎮后方,負責督戰,命令手下大聲鼓舞:“先登城者,立首功,封校尉,賞銀六千兩!” “誰先登上城墻,朝廷就封誰做校尉,并且賞白銀六千兩!” “封校尉!六千兩!” 前有封賞,后有監軍,退縮便是逃兵,逃兵會被當場處斬,故將士們只能沖鋒。 “弟兄們!”郭弘磊策馬疾沖,在弓兵的掩護下,戰馬飛馳,一馬當先沖到一架云梯前,從馬背上躍起,敏捷攀住梯子,“隨我登城!” “沖啊——” “攻破城門,殺他個片甲不留!”精銳們身經百戰,將生死置之度外,紛紛從馬上躍起,順著云梯往上爬。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五架云梯均被士兵包圍,數千人奮力登城。 守城敵兵不可能束手待斃,及時反擊,利箭、石頭、滾油等武器,不停從墻上投下。 “啊——” 登城的勇士們,或中箭,或被石頭砸中,或被滾油澆身,哀嚎聲連成片,頻頻有人跌落云梯,至少重傷,多半陣亡。 郭弘磊貼著云梯,耳畔“咻“破空聲不斷,利箭如雨。他渾身緊繃,雙臂青筋凸起,混亂中辨清風向,招呼身邊同伴,靈活攀去云梯另一側,位于強勁北風的上風處,以盡量避開潑灑的滾油,飛快攀爬。 竇勇瞇著眼睛,眉頭緊皺,吩咐了一句,其副手便大喝:“弓箭手!登上沖車,壓制敵人弓兵!” 將帥有令,弓箭手便奮勇爬上高大的沖車頂部,與北犰弓兵對射,掩護自己人破門與登城。 郭弘磊察覺墻上的箭雨變稀疏了,立時全力攀爬云梯,電光石火間,他熱血沸騰,骨子里的勇氣迸發,根本無暇深思,咬緊牙關,整個人猛地一蹬,翻進城墻過道。 高處寒風凜冽,他尚未站穩拔刀,便遭守城敵兵圍攻,幾把彎刀同時砍了過來。 生死攸關,郭弘磊火速避開,險象環生,“叮當“幾聲,彎刀砍空。他趁機拔刀,背對云梯,勇猛迎戰,大吼:“弟兄們!快上來!” “好!” “哈哈哈,咱們的人上去了!” 城下,邊軍親眼目睹自己人成功登上城墻,霎時歡呼喝彩,激動興奮,士氣大振,吼得嗓子劈裂,爭相爬云梯。 郭弘磊獨自一人,左支右絀,苦苦支撐等候援軍,余光瞥見左側四名敵兵抬著大鍋滾油趕來,他毫不猶豫,長刀別住一名敵兵,反扭其胳膊并抬腳一踹! “啊——“五人相撞,滾油潑灑,殃及周圍。十余名敵兵躲閃不及,慘叫聲滲人且刺耳,或摔跤或逃開,堵住了過道。 旋即,郭弘磊剛轉了半身,突聽“咻~“破空聲襲來,瞬間暗道不妙,下意識舉刀格擋,然而,遲了。 “噗“一聲,利箭襲來,射中他左肩,刺破鎧甲,并刺穿身體,箭頭從后肩透出。 郭弘磊眼前一黑,脫口痛叫,被箭勢帶得踉蹌后退,氣沒喘勻,敵兵便又圍了上來。他極力支撐,厲聲暴吼,舉刀格擋。 萬幸,千鈞一發之際,援兵接二連三地登上城墻,拔刀飛奔相援,“殺??!” “弘磊,你的傷要不要緊?” 郭弘磊連日拼殺,新傷舊傷幾處,血流不止,喝令:“別管我,快擋住敵人,催弟兄們上來!” “知道!” “你自己小心!” 城上有人掩護并接應,云梯便真成了梯子,精銳源源不斷,麻利登上城墻,并肩殺敵,逐漸占據一段過道。 郭弘磊左肩中箭,劇痛,渾身浴血,左胳膊使不上勁,右手握刀,勉強又殺了幾個敵兵,眼前發黑,直喘粗氣—— 作者有話要說: 古代的攻城戰,誰最先登上城墻,誰就立下大功了,捷足先登的【先登者】,就是咱們二公子啦 第109章 即將臨盆 城墻上的過道不算狹窄, 但容不下成千上萬人以死相拼, 擁擠不堪, 兵器碰撞聲尖銳刺耳, 哀嚎咒罵聲聲入耳, 嘈雜至極。 雙方混戰, 混而不亂。 此時, 五架云梯被毀了兩架,僅剩三架, 被大乾邊軍拼命護住,抵擋開敵兵, 招呼城下人盡快登上城墻。 郭弘磊傷勢不輕,傷口血流不止, 漸漸無力沖鋒, 但仍堅守云梯口。他正勉力揮刀,突聽身后“咚“的一聲, 余光瞥去, 見是潘奎率領部下趕來了。 “弘磊, 你不要緊吧?”潘奎高大健碩, 怒目金剛壯如鐵塔, 長刀橫掃便斬一敵首。 旋即,仍在潘奎手下的彭氏兄弟和林勤也登上城墻,混戰中焦急問:“公子, 你傷得怎么樣?” “身上受了幾處傷?” 郭弘磊臉色發白,渾身血污, 體力不支,眼前頻頻發黑,搖頭答:“我不要緊。你們快讓開,別擋著梯子口?!?/br> “您千萬多加小心!” 攻城之際,林勤等人身負軍令,無法停留照顧,只能依言,踩著一地斷臂殘肢、尸體與鮮血,憤怒往前沖。 “弘磊,你受重傷了,別往前沖——噯,不能自己瞎拔箭!”兩人相距數尺,潘奎急忙阻止。 郭弘磊喘著粗氣,解釋答:“我知道不能拔,只是、只是想砍斷一截而已,方便行動?!?/br> “我看看!你,來幫他一把?!迸丝S手揪了個士兵,命其牢牢握住箭頭與箭柄兩端,他則手起刀落,“喀~“一聲,干脆利落,砍下一截木箭桿。 箭在傷口里顫動時,郭弘磊咬牙隱忍,一聲不吭,疼得眼冒金星,額頭冒汗。 “不錯,真是條好漢!”潘奎笑著夸了一句,隨即轉身飛奔,頭也不回地說:“你小子自己當心,回頭見?!?/br> 郭弘磊面無血色,襯得劍眉漆黑,朗聲答:“行!回頭見?!?/br> 下一瞬,城墻上便響起潘奎的大嗓門,洪亮喝令:“弟兄們,隨我沖!殺他個片甲不留,殺開城門!” “沖啊——” 群龍有首,氣勢如虹,銳不可當,邊軍且戰且進,敵兵且戰且退,大乾逐漸占據了東門城墻,然后乘勝往下追剿。 郭弘磊雖無力沖鋒,卻始終堅守云梯口。 雪越下越大,寒風獵獵。他側身靠著城墻,右手握刀,唇干裂,毫無血色,全憑一口不服輸的氣支撐神智。 艱難中,不知過了多久,忽聽下方“吱嘎“悶響,一陣陣大吼:“開!” “開門!” 轉眼,庸州東城門轟然打開。 “啊——” “沖!” 城門外眾將士歡呼,萬分興奮,士氣高漲,潮水般涌入,個個殺紅了眼睛。北犰見大勢已去,四散潰逃。 郭弘磊先望了望城外,又行至里側,皺眉俯視城內戰局。半晌,他長長松了口氣,愉快一笑,剎那間,眼前金星亂迸,再也撐不住了,順著城墻滑倒,驟然昏迷。 直至昏迷,他仍未松開戰刀。 兩天兩夜后 郭弘磊從昏迷中清醒,頭暈腦脹,全身難受。 這邊人剛一動彈,旁邊便有數人下榻,圍著關切問:“公子?” “小子,覺得身上怎么樣?” “兩天兩夜沒吃東西了,餓不餓?” “大夫灌了好幾次藥,你知道嗎?” “嘿嘿嘿,有趣吧?”曹達一瘸一拐,吊著胳膊,得意表示:“我特地挪的,咱們幾個同住一屋,好聊天解悶?!?/br> …… 郭弘磊慢慢睜開眼睛,初時兩眼無神,須臾,眼睛凝聚神采,緩緩轉動,一一掃視:彭氏兄弟、林勤、潘奎、丁遠、曹達…… 交好的同袍們,均負傷。 他皺眉,打量包著半邊臉的潘奎,微弱問:“傷哪兒了?怎么包著臉?” “毀容嘍。不僅毀容,還瞎了一只眼睛?!迸丝肿?,豁達一笑。 郭弘磊震驚,張了張嘴,卻說不出話。 “大驚小怪什么?攻城嘛,敵兵用了滾油,不知多少弟兄被毀容?!迸丝鼑@了口氣,“我倒無妨,成親二十年了,老夫老妻,兒女已經長大成人,你們嫂子不會嫌棄我的??蓱z那些還沒娶媳婦的小伙子,估計心里難受些?!?/br> 彭長榮被觸動心事,黯然犯愁,摸了摸右耳位置,苦笑說:“我雖沒被毀容,右耳朵卻被削了。不知翠、她會不會嫌棄?或者,會不會害怕?” “男子漢大丈夫,何患無妻?”潘奎使勁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發什么愁?如果是明事理的姑娘,就不會嫌棄你。如果她嫌棄,就不是好姑娘!” 彭長興附和說:“翠梅應該不是那種人?!?/br> 郭弘磊定定神,嗓音沙啞,“放心吧,她必不會嫌棄你的?!?/br> “我、我……唉,總有些擔心?!迸黹L榮沮喪嘆氣。 郭弘磊望著潘奎,忽然問:“您以后還能喝酒吧?” 潘奎愣了愣,“當然!假如不能喝酒,日子多沒勁?!?/br> 郭弘磊正色相約:“待傷愈了,弟兄們痛痛快快喝一場,如何?” “哈哈哈,一言為定!”潘奎抱著手臂,昂首不屑笑問:“嘖,說起來,你小子一直說‘孝期不飲酒’,誰也沒同你喝過。依我猜,你頂多三兩的量?!?/br> 郭弘磊莞爾,“這可不一定?!?/br> “哼,我倒要瞧瞧,你究竟有幾斤幾兩的量!”潘奎胡須拉碴,豪爽不羈。 所有人都心里難受,撇開傷亡,紛紛湊趣,“到時不醉不歸!” “奎哥可是海量,酒桌上少有對手的,弘磊,你得勤練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