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糟糕,窗外肯定有人! 姜玉姝驚恐交加,當即一把掀開帳子,倉促跳下床,張嘴欲呼救并示警—— “抓住他們!”郭弘磊大吼一聲。他們在軍中歷練兩月,日漸靈敏警覺,雖疲憊酣眠,卻及時聽見異響,一清醒便提刀擒賊。 郭弘磊怒不可遏,拔刀堵住了出口,喝道:“別放跑一個!” “上趕著找死來了,你還想跑?”林勤拎起趴窗賊的后領,狠狠朝墻上扔去。 “嘭“一聲,負責吹迷/煙的小鮑側身砸向墻,右臂“咔“地骨折,反垂著,滾地哀嚎。 彭長興抬腿一踹,把畏縮逃跑的劉群踹倒在地,大聲問:“一共來了幾個?” “抓住三個了,不知——“彭長興押著慣偷老鮑,余光瞥見一道黑影竄向圍墻,忙道:“有個想逃的!” 郭弘磊恰在旁邊,他不假思索,長刀用力投擲,呼嘯橫掃,旋即響起慘叫聲: “啊——“劉旺捂著血淋淋的小腿,聲嘶力竭,臉龐扭曲,摔下圍墻,被彭長榮踢飛彎刀。 郭弘磊怒火中燒,當胸一腳,把劉旺踹進了賊堆里。 這時,姜玉姝推開窗,頭暈腦脹。她扶著窗欞,氣憤道:“果真是進賊了!我剛才正想喊,你們就出手了。幸虧你們在家,要不然、要不然——“她忽然一陣劇烈胸悶,眼前發黑,虛軟滑倒在地,耳朵里嗡嗡響,隱約聽見翠梅等人在拍門,卻提不起力氣回應。 少頃,神智消失,無知無覺,徹底陷入昏迷。 當她清醒時,已是次日午后。 “姑娘?”翠梅欣喜湊近,兩眼通紅,哽咽問:“姑娘,你醒了么?看看我是誰?” 眼皮像是有千斤重,姜玉姝吃力地睜開眼睛,好半晌,眸光才漸漸有了神采。 翠梅屏息問:“姑娘,快看看,我是誰?” 姜玉姝氣息不穩,疲倦閉上眼睛,喃喃答:“翠梅。我不用看,光聽就知道是你,話簍子?!?/br> “姑娘清醒了!”翠梅立即拍掌歡呼。小桃雙手合十,后怕道:“多謝菩薩保佑!” 里正妻及兩個平日相熟的婦人也慶幸,彎腰關切詢問。 堂屋里的郭弘磊聞訊趕來,徑直走向床榻,其余人見狀,紛紛識趣地避開了。 “你覺得怎么樣?”郭弘磊落座榻沿,俯身低聲問:“頭暈不暈?” 姜玉姝仰躺,一動不動,半睜著眼睛,氣音答:“暈乎乎的,心慌,心慌得亂跳?!?/br> “周延夫婦和潘嬤嬤也是如此。你們中了迷/煙?!惫肜跒樗戳艘幢蛔?,安慰道:“我從鎮上請來了兩名大夫,他們輪流看診,都說你們不要緊,服藥休養幾天即可康復?!?/br> 姜玉姝費勁地想了想,“其余人沒中/毒?沒人受傷吧?” “其余人平安?!惫肜诔林?,簡略告知:“莊主簿大概審清楚了:四名歹徒,兩個是這村里的,另兩個是鄰村人,均是慣偷,劣跡斑斑,聲名狼藉。歹徒早已盯上郭家,蓄謀半月,清楚你們近期歇在哪三間房里,卻不料我們突然回家探親……否則,后果不堪設想?!?/br> @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姜玉姝后怕不已,強打起精神,恨恨地問:“怎么處置他們的?” “自是交給官府了。你不用管?!惫肜谳p描淡寫,一語帶過。 姜玉姝精力不濟,微微頷首,突睜大眼睛,緊張問:“哎,什么時辰了?” “未時?!惫肜诙肆藴厮祷?,攙起人道:“喝點兒水?!?/br> 姜玉姝卻別開臉,心急如焚,不安道:“未時了,你怎么還待在家里?長榮他們呢?” “在外面,與莊主簿和里正商量些事?!惫肜诠虉痰匕巡璞f近前。 姜玉姝只得匆匆喝了一口,隱忍頭暈心慌的不適,催促道:“軍令如山,規定酉時前返回,假如你們第一次探親就違令,豈不得受罰?切莫辜負潘百戶的信任。你別忙了,家里的事兒有我處理,趕快帶長榮他們回去!” “再喝一口?!惫肜谏ひ舻统翜喓?。 姜玉姝搖搖頭,“我不渴?!彼录胰嗽廛姺☉土P,急得躺不住,掙扎著想掀被下榻,催促道:“走,我送送你們——” “急什么?”郭弘磊硬是摟住她,一聲長嘆,低聲道:“放心,我們待會兒就動身,幸虧趕在走之前親眼看見你清醒?!?/br> “快,再喝一口水。我只能照顧你這么多了?!?/br> 姜玉姝一怔,輕聲說:“足夠了?!彼н^茶杯,一口氣喝完,強笑道:“我全喝了,謝謝照顧!你該啟程了,下次有空再回來?!?/br> 四目對視,郭弘磊雙手捧著妻子臉頰,緩緩低頭,唇落在她的額頭上—— 作者有話要說: 初吻! 第45章 病弱援手 他的唇溫暖,而身體不適的姜玉姝肌膚微涼。 唇落下時, 姜玉姝不由自主地閉上眼睛, 睫毛顫栗,于黑暗中屏住呼吸, 額頭仿佛被一片絨絨羽毛拂過,酥酥麻麻, 直癢進了心里;又仿佛被陽剛炙熱氣息燙著了, 整個人瑟縮后仰,卻動彈不得。 郭弘磊雙手捧住她的臉頰,唇輕觸即分,彼此呼吸交織, 幾近耳語地囑咐:“安心休養,我已經替你向莊主簿和里正告了假?!?/br> “嗯?!苯矜畷r紅了臉, 呼吸與心跳一齊亂了, 毫無章法,思緒一片空白,欲言又止。 軍令如山, 郭弘磊不得不扶病人躺下,為她掖好薄被, 低聲道:“好生歇著, 我叫丫鬟進來照顧你?!?/br> 姜玉姝臉頰白里透紅,粉潤光潔, 一動不動地躺著,心如擂鼓, 沉默半晌,才輕聲說:“千萬別耽誤了規定的時辰,但也要一路小心?!?/br> “知道?!惫肜谧陂窖?,目不轉睛,腳底活像生了根,暗中硬著心腸一咬牙,起身嘆道:“我該走了?!?/br> 姜玉姝明眸水亮,右手抽出被窩,揮了揮,“放心回去吧!家里的大隱患已經被你們消除,其它雞毛蒜皮我能處理?!?/br> 郭弘磊張了張嘴,卻沒多說什么,最終道:“今后只要一有空我就回來!” “好?!?/br> 郭弘磊點點頭,迅速轉身,疾步快走,戎裝袍角帶起一縷風,頭也不回地邁出臥房。 片刻后 “駕!”一陣馬蹄聲飛快遠去,四人再度匆匆離家。 緊接著,翠梅等人端著湯藥與清粥踏進房里。 “姑娘,該喝藥了?!贝涿贩畔峦斜P,小桃攙起病人,“喝了藥坐會兒,再用些粥,免得餓壞了肚子?!?/br> 姜玉姝打起精神,靠坐床頭喝完藥,漱口后關切問:“潘嬤嬤她們怎么樣?” “她和周管事兩口子一早清醒了,正在臥床靜養,估計不幾日即可康復?!贝涿费劭舴杭t,挽起袖子,麻利絞了塊濕帕子,彎腰欲為病人擦臉。 姜玉姝一把接過,自行擦拭,頷首道:“沒大礙就好。真是禍從天降,幸虧有驚無險,否則叫我怎么收場?唉?!?/br> “那幾個黑心肝爛腸肺的畜生,簡直該千刀萬剮!”小桃心有余悸,忿忿告知:“他們被生擒,初時抵賴不承認,甚至惡人先告狀、狀告公子毒/打無辜,直到被官差教訓后,才招了供。那副嘴臉,別提多么卑鄙無恥了!” 翠梅亦深惡痛絕,氣沖沖,接腔告知:“他們蓄謀已久,事先摸清這間屋里住著咱們仨,特地多吹了一管迷/煙,意圖——呸呸呸,下流的畜生,活該被姑爺他們整治!” “押送去縣衙了嗎?哼,如果昨晚我沒中/毒倒下,估計忍不住打他們一頓,出出氣?!苯矜孔?,閉目養神。 翠梅與小桃相視一笑,解恨又解氣。小桃一邊盛粥,一邊透露道:“那幾個畜生被咱們家和官差先后教訓,個個哭著磕頭求饒,渾身骨頭不知斷了幾根?!?/br> “長榮說了,“翠梅頭一昂,大義凜然道:“像那等陰險狠毒、作惡多端之徒,不可饒恕。雖不能私刑誅殺,但至少得廢了他們,以免歹徒日后再次作亂害人?!?/br> “該!”姜玉姝吁了口氣,接過粥慢慢攪,只吃半碗便咽不下了,擺擺手,疲憊道:“先不吃了,頭暈得厲害,我躺會兒?!?/br> “哎,那您歇著?!?/br> 翠梅和小桃輕手輕腳收拾了東西退開,坐在窗下做針線,安靜陪伴著。 榻上 姜玉姝翻了個身,面朝里側,驀地一笑,悄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額頭。 轉眼已是九月中旬,秋高氣爽,晨風一天比一天涼。 早起下地時,姜玉姝多披了件外衫,用了一夏的帷帽習以為常,仍戴著,夏季遮陽,秋季擋風。@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里正夫婦蹲在壟間忙活,其子大牛與小牛在渠里玩水捉魚,上百村民在遼闊田野里侍弄各自的莊稼。 翠梅索性跪坐在壟間,左看右看,嚷道:“所有的花兒都漸漸謝了,土豆該長成了吧?” “什么時候才能挖?”里正妻萬分期待。 里正興致勃勃,迫不及待地說:“六十七畝地,我得提前找足人手,盡快把糧食收起來,以免夜長夢多?!?/br> 姜玉姝專注撥弄一株作物,揚聲答:“急不得,還沒長成呢。等葉子變黃、枯萎的時候,就停止澆水,然后等上七八天才能挖?!?/br> 風里雨里辛苦數月,收獲在即,所有人既好奇又急切,猶如百爪撓心,天天追著問,恨不能立刻開始挖! 與此同時。水渠的對岸 劉老柱家在此處地少,苞米被北犰燒毀后,他們一時間不敢再種糧作物,觀望許久,匆匆種下一片南瓜,精心打理,茂盛藤蔓下大大小小的瓜或隱或現,長勢喜人。 “窸窸窣窣~“,劉冬蹲在藤蔓里,心不在焉地拔除雜草,眼睛頻頻望向對岸,盯著姜玉姝的一舉一動,樂此不疲。 老柱妻肘擊丈夫,擠眉弄眼。劉老柱轉身一看,頓時火冒三丈,抓了一把土,劈手朝兒子扔去,黑著臉質問:“你在看什么呢?” 劉冬如夢驚醒,慌忙收回目光,低著頭,佯作勤快除草狀,試圖蒙混過去。 然而,劉老柱卻快步湊近,抄起擦汗用的舊褂子,劈頭蓋臉地抽打兒子,失望地責罵:“還看?你還看?前兩天談起時,你是怎么發誓的?誓言被狗吃了?”@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爹,爹!別打了?!眲⒍еX袋狼狽躲避,心虛極了,“誰、誰看她了???我沒有?!?/br> 劉老柱嗤笑,氣不打一處來,下手愈發重,怒道:“難道老子冤枉你了?兔崽子,你的眼珠子差點兒看掉了,可人家呢?人家壓根沒理睬過!” “冬兒,你莫再犯糊涂了?!崩现捭枫凡话?,苦口婆心地勸說:“郭家丫鬟雖標致,可惜她們全是流犯。不過,即使是犯人、是丫鬟,咱們也高攀不起,明白嗎?” 老兩口誤以為兒子看上了翠梅或小桃,從未猜過姜玉姝。 畢竟姜玉姝一開始便以有夫之婦的身份示人。 我才不喜歡那倆丫鬟呢……劉冬抱著腦袋,一聲不吭,癡癡暗忖: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她,但遠遠地看幾眼怎么了?既不犯法,又不傷天害理。 橫豎她一直沒發覺,我就看!我偏看! 劉老柱打累了,氣喘吁吁,抖開褂子擦汗。老柱妻憂心忡忡,使勁拍打兒子后背兩下,惶恐道:“郭家男人個個武藝高強,充軍之前便敢殺北犰人,郭公子更是當眾砍下俘虜腦袋。而且,上次他家進賊,“她一拍大腿,畏懼道:“哎喲,那幾個賊被打得可慘!血淋/淋的,站也站不起來,被官差拖著走,忒滲人?!?/br> “嘖,雖說淪為流犯,但仍有富貴親友關照,到底比平民百姓強?!眲⒗现?,嚴厲告誡:“兔崽子,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就敢癡心妄想了?聽著,不準給老子惹麻煩!” 老柱妻嘆了口氣,“這孩子,難怪天天往瓜地跑,原來不是干活,而是偷看——翠梅還是小桃?鄉親們私下議論時,都說小桃溫柔賢惠,比牙尖嘴利的翠梅好多了?!?/br> 劉冬抱著腦袋,始終不吱聲。他微微側頭,余光瞟向渠水對岸,繼續窺視夢中人的一顰一笑。 自從郭家四個男丁戎裝持刀狠狠教訓盜徒之后,一舉震得村民深深畏懼,不敢再肆無忌憚地胡編亂造“侯門丑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