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協議書上除了標明了沈遠肆替鐘意解決鐘家找她的麻煩,而她替沈遠肆安撫老爺子之外,還列了一堆很苛刻的調侃。 那會兒是為了面子,也是為了在對方面前立威,兩個人互不相讓,協議書的內容有多尖銳就寫得多尖銳。 只不過協議書簽完,丟到一邊,一條都沒實行過便是了。 要不是沈老爺子突然拿出來,鐘意都忘了還有這么一件事了。 “我……”突然覺得唇瓣干澀,心里像是打翻了調料,各種調料混雜在一起,心緒很復雜,鐘意張了張嘴,斟酌著應該怎么解釋。 “我當時在療養院見到你在和你mama談心,古靈精怪的還很幽默,第一反應就覺得你很適合遠肆,沒有來的覺得?!鄙蚶蠣斪有α讼麓驍嗔绥娨獾脑?,語調平緩,“所以讓兩家定親,都沒有問你們小輩的意見?!?/br> 自家孫兒就是一悶葫蘆,沒點兒刺激怕是能憋一輩子。 他想啊,這樣子可不行啊,自家孫兒總要成家立業,總得找個能說得上話的媳婦給他吧。 于是冥冥之中,就相中了鐘意。 “這半年來見你們相處得也挺開心的,我還以為我的眼光好,撮成了一對好姻緣呢?!鄙蚶蠣斪颖持挚聪虼巴?,沉吟片刻,才說,“可能是我老了,不應該干涉你們年輕人的婚姻才是?!?/br> “爺爺,我們……”鐘意意識到自己要解釋點什么,張了張嘴,卻又覺得無從解釋。 “想著明天就要住院動手術了,所以今天才叫你進來,想告訴你,我以后不干涉你們的生活了?!鄙蚶蠣斪硬紳M老繭的手扣起,敲了下文件,“這份文件哪里像話了,遠肆這小子未免也太苛刻了吧,要是離婚,必須重新擬定條約?!?/br> 聽了沈老爺子這話,鐘意更懵了。 “即使離婚了,鐘家那邊,你母親的事我也會幫你解決,至于老爺子我呢……其實沒你們小輩想得那么脆弱,都大幾十歲的人了,就這么點事還受刺激?”沈老爺子低晲著鐘意,不可否置。 鐘意默默無言,只能點頭。 “總而言之,你們小兩口自己決定以后怎么走,要是合適,那就繼續過日子,如果不合適,那就先分了?!鄙蚶蠣斪诱f得直白。 句句戳在了鐘意心間。 她和沈遠肆,合適嗎? 答案好像是否定的。 一個小時后。 鐘意單手托腮,透過窗戶看向外面看得出了神,而沈遠肆坐在另一側的沙發上看著手機,像是處理公事。 空氣里彌散著一陣令人窒息的安靜。 兩個人似乎都沒想過主動開口。 不過后來,這片沉寂還是被打破了。 天空忽然落下純白。 一開始只是幾片,后來越來越大,紛紛揚揚。 這個城市很少下雪,這幾年全球溫度上升,大雪就更少了,往往只下一層薄薄的,還沒等積雪,就化了。 這場卻有點兒像是大雪。 “下雪了!初雪耶!”鐘意驚呼,下意識和人分享這個消息。 一回頭,正好對上沈遠肆黑沉沉的眼。 她舔著唇笑了下,訕訕道:“下雪了,你要來看嗎?” “幼稚?!鄙蜻h肆丟出兩個字。 “哦,那我自己看?!辩娨馄财沧?,踩著拖鞋走到落地窗前,看向外面的雪。 不過一會兒功夫,地上已經堆了一層雪,隱隱聽到不遠處有嬉鬧聲,像是貪玩的小孩抵制不了雪的誘惑,暗搓搓跑了出去。 屋內的溫度較高,窗面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水汽,鐘意伸出指尖,在描摹著雪花的樣子。 向外畫一個半弧,再畫一個半弧。 “想出去看看嗎?” 冷不丁的,沈遠肆站在了鐘意的旁邊,黑眸覷著她。 “可以嗎?” “穿衣服?!鄙蜻h肆俯身撈起鐘意放在沙發上的衣服,扔給她,“外面冷,小心感冒了?!?/br> 鐘意忙不迭地接過衣服,把自己包成一個粽子。 跟在沈遠肆身后,亦步亦趨地走進雪地里。 這場雪下得已經有一定規模了。 方才地上還是薄薄的一層,這會兒人踩上去,已經能踩出腳印了。 鐘意便踩著雪地走了一轉,看著自己的腳印踩上去,隨即又被新落下來的雪覆蓋。 忽然就來了興致,就這樣來來回回走了好幾轉,玩的不亦樂乎。 過了會兒才想起來那男人被自己晾在一邊了,轉頭看他。 只見沈遠肆站在樹下,黑色羽絨服黑色長褲,身形頎長,伴著沒什么表情的臉,如果手上還配上把鐮刀,有點兒像某本漫畫里來收割靈魂的死神。 站那兒當柱子嗎。 鐘意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 玩心忽起,蹲身快速捏了個雪球,沖著沈遠肆扔去。 “啪!” 一擊即中。 也總算把那正在神游的人喚回了神。 沈遠肆皺眉,沉聲問:“你干嘛?” “還能干嘛,揍你??!”鐘意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又捏了個雪球沖著沈遠肆所站的方向扔去。 再次正中靶心。 “你還鬧上癮了?”沈遠肆嗓音壓得低,邁開步子走到鐘意面前,“都多大了,還玩這些?” “嗯?” 那語氣很像是訓斥小孩子的家長。 鐘意不由得縮了縮,訕訕垂下頭,小聲反駁,“我覺得挺好玩的呀?!?/br> 對方許久沒說話。 鐘意等得不耐煩,但又不敢抬起頭看對方是什么表情,正想著有沒有法子開溜。 雙頰驟然一涼。 “要玩是吧,我陪你玩?!鄙蜻h肆微微瞇眼,冰冷的手掌覆在了鐘意的臉上,緊緊貼著,“誰怕誰啊——” “哇,凍死了,你這個耍陰招的?!辩娨忸D時被凍得渾身一顫,忙掙開沈遠肆的手,往外跑了兩步,又揉了個雪球扔過去。 “來啊,誰怕誰啊?!?/br> 雪越下越大,兩人在雪地里追的不亦樂乎。 沈遠肆吐槽鐘意扔雪球怎么扔這么準,鐘意則嫌棄沈遠肆一言不合就耍陰招凍她。 鬧到最后,兩個人都脫了力,面對面站著,呼吸微促。 “凍人脖子這種事情,我十歲就不干了好嗎?”鐘意忿忿看了沈遠肆一眼。 “扔雪球這種事,我六歲之后就沒玩過了好嗎?”沈遠肆反唇相譏。 兩人的雙手都扶著膝蓋,腿間微微打顫。 鐘意冷冷笑了下,“也不知道剛剛是誰扔呢,扔不中還惱羞成怒了?!?/br> “……閉嘴?!?/br> “冷死我了?!濒[得時候還不怎么覺得,停下來后,才感受到了寒風刺骨的冷。 沈遠肆瞅著面前的小女人,正想說冷就進屋子里去,可別凍感冒了,下一刻面前小女人卻小聲嘀咕了一句。 “想吃冰淇淋了呢?!?/br> “……” 這特碼剛說完冷,下一句接的是想吃冰淇淋? 鐘意認真的嗎? 沈遠肆的唇角抽了抽。 鐘意抬眼看他,忽然認真開了口:“別動?!?/br> 下意識的,身體就跟著這話不動了。 鐘意上前一步,用力踮起腳尖,兩人的視線齊平了。 “我要取暖,你千萬別動哦?!辩娨鉁惖缴蜻h肆耳側,低低說著, 溫熱的呼吸縈繞著耳蝸,帶來了幾分癢。 下一刻,沈遠肆便感受到自己的口袋里分別塞進了兩只冰涼的手,手背與他的手背相碰。 口袋里不多的熱氣就這樣散了去。 鐘意舒了口氣,正兒八經說:“沈總,我先教你一件事,女孩子想撩男生的時候,大冬天的這招最管用了,十有八九都能成功的?!?/br> “所以呢?”沈遠肆從善如流道,心里有個角落似乎在期許什么,但冥冥中似乎還有個否定的聲音,讓他別胡思亂想。 頓了頓,沈遠肆皺著眉補了句,“爺爺不在這里,你就也就不用演戲了?!?/br> “噢?!辩娨忾L長的睫毛顫了下,面上的表情卻沒什么變化,笑容保持得極好,就是看著有點假,淡淡開了口,“我沒演戲啊,我是認真的?!?/br> “我想把手放在你的口袋里?!?/br> 鐘意的手又往里面探了探,指尖相觸。 “為什么?”沈遠肆頷首,“我需要一個理由?!?/br> “因為……”鐘意垂著眼,視線定格在地上,手指在袋子里逡巡著什么,摸了好一會兒,總算是尋到了—— “耶!我拿到你錢包了!走走走,買冰淇淋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