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請相信我
她的步伐仍舊繼續,一步比一步沉重,而后又一步比一步輕松。 最后她收斂了所有,只淺彎著嘴角,眸星,鋪開一片恬實。 越近,露天臺的景,便越全,漸漸在眸底擴大。 只是,那跳動的燭火,掩蓋了她來預定時,曾在白天看到的光景。 比如,那綠葉映襯的繁華,繞了整個弧形臺邊緣,有的甚至調皮的伸出木欄外。 卻美出了一枝紅杏出墻來。 再比如,那站在欄邊,俯瞰整個蓉城之景,真不愧是蓉城觀看夜景,最佳的場所。 天時地利。 因此,哪怕她來預定時,用了沐太太這個頭銜,都還是以防萬一的,提前了一周。 不過,作為主場的她,現在真的徹徹底底的成了被邀約者。 她的腳步,在臺階上頓住,只因這里的布置,并非是她當時對餐廳的要求,美的出乎了她的預料。 臺階下,拱形的花門,朵朵而簇,微借著燭光,能看出,花朵,是白色與香檳色的混合。 門前,兩旁的高聳燈柱,開辟出一條蜿蜒的小道,燈柱上的燭火,被燈罩蓋著,跳躍出粉色的光芒。 而盡頭,餐桌邊,沐子睿站立。 筆挺的西服,系的領結,每一個紐扣都系的一絲不茍,包括衣袖上的三顆,紳士的像一個謎。 他轉身于她駐足之時。 兩人的視線,在燭光中碰撞。 燭光溫熱了她的眸,他朝她張開了雙臂。 聶尹蕊提起裙擺,踏足而下,身后的室內,燈光全滅,露天臺上的倒映,即刻打在玻璃窗上。 特別是,站在花門下的她。 她輕邁著步伐,走的不快。 頭時而垂下,時而抬起,只因地上散漫的花瓣,以及對面的他。 最后兩步,她抓著裙擺的手,漸漸松開。 最后一步,他清幽而凌冽的氣息,撲進她的鼻息,在鼻尖縈繞。 她的下顎,抵著他的肩窩,“真帥?!?/br> 沐子睿嘴角淺彎,眸星舛動,“謝謝你,給了我一個這樣的月夜?!?/br> 聶尹蕊嘴角上揚,輕輕推開他,兩人微隔了些距離,她依舊在他懷里,她輕哼一聲,“我夸你帥,你不是應該夸我美的嗎?” 沐子睿彎嘴輕笑,抬手輕抬了她的額頭,“怕你驕傲?!?/br> 她輕嘶一聲,揉著額頭,余光落到他身后的餐桌。 錦緞桌布,搖曳在地,暖色的系調,將撒落在上的玫瑰花瓣,襯的更加顯眼。 粉色與藍色的燭光,交替在桌,高矮參差,映襯出一邊,冰雪小屋,平添夢幻。 兩端,高教酒杯,暗紅蓋底,酒香慢慢騰升。 “你準備的?” “嗯?!便遄宇;氐妮p淺,要不是這夜的寧靜,她都怕自己聽不見。 她眉尾輕挑,這樣的問話,男人一般,回答的不都是————你喜歡嗎? 她唇瓣一抿,“還真是喧賓奪主,主次顛倒,今夜,可是我約你,現在怎么看都成了你約我?!?/br> 沐子睿眸光,至始至終攏著她,黑曜石般的瞳仁,在這雅致的夜里,綻放著璀璨的光芒。 “結果都一樣,你我約?!?/br> 聶尹蕊白他一眼。 “我喜歡看著,你一步步,朝我走來的光景?!便遄宇5统恋纳ひ?,柔和的帶著寵溺。 輕抬的手指,剛落到她發頂,她的身子即刻后仰。 過大的弧度,她雙手條件反射的抓住他。 只覺腰間一緊,她后仰的身子,即刻變成了前傾,頭撞到他的下顎。 一聲悶哼。 沐子睿沒動,她卻揉起了額頭。 “下次,在家,由你來準備?”沐子睿聲音輕輕。 下次? 她眸色一沉,連同揉著額的手,都頓住,不過很快,復又繼續,停頓的并不久。 “會弄亂發型的,真是……一下午的勞動成果?!彼洁熘?,邁開步伐,朝桌子的一端走去。 手還在額間輕柔,手腕卻覺一緊。 她一個旋轉,兩人的動作,像一曲輕歌曼舞。 怔愣間,他的掌心,已經落下,在她額上輕柔,溫暖的掌心,依舊干燥。 “嗯?” 他喉結溢出的嗓音,聽在她的耳里,總是帶著諄諄誘惑。 她只覺喉頭干涉,咽了咽,眸光從他的眸星,從他的眸星,移動至他的眉心。 “那得看你表現的好不好?!?/br> 沐子睿眉梢輕挑,嘴角漫不經心勾起的弧度,帶著一抹邪肆。 他的唇瓣,湊近她,“今晚就回去表現,一定表現到你滿意為止?!?/br> 她臉倏地一紅,熨燙了耳根,心率又開始不整齊,眼前,是他唇角,層層縷開的笑意。 “不要臉?!彼话淹崎_他,轉身。 這次沐子睿沒再攔她,而是跟著上前,走在了她的側邊。 腿長總是不一樣,一個大跨步,他便到了她的前方,紳士的拉開了凳子。 她,也并不忸怩,捋著裙擺,坐下。 夜風,吹拂著發梢,沐子睿單手,解開紐扣,不緊不慢。 脫下的西服,他輕輕披到她的肩頭,這才轉身,朝對面走去。 她的眸光側落,是他的西服,她攏了攏。 氤氳的燭光,柔和著她的臉龐,跳躍的明動,又折射出她眸底的神秘之色。 “照亮別人,燃燒自己?!边@是她的眸光,停在其中一盞燭火時,腦海里泛起的文字。 照亮別人? 燃燒自己? 誰會? 或者說,誰對誰,會? “蕊蕊?” “???” 當沐子睿的輕聲呼喚,在第三次時,終于拉回了她的思緒。 “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就是看著這些擺設,有點……走神?!?/br> “哦……”他故意拖長的尾音,是十指的相交,撐在下顎。 她以為他這次會問:“喜歡嗎?” 可是他卻毫無情調的說了句,“那就別看了?!?/br> 她:“……” 其實,她也沒理解,他希望的是她看他。 “沐總,沐太太?!蓖蝗缙鋪淼穆曇?,兩人同時側目。 服務員們還站在兩米開外,得到沐子睿的點頭后,這才慢慢靠近。 聶尹蕊這才注意到,同時過來的,竟然有三個小推車。 服務員依次的將菜品端上,還不得不撤走了一些蠟燭。 突然響起的音樂,是小提琴的伴奏,聶尹蕊尋著聲音望去,不近不遠處,三個小提琴師,正奏出悠揚的曲目。 “沐總,沐太太,請慢用?!狈諉T的聲音,拉回了她的眸光。 這么齊? 她瞳孔微放。 這西餐吃的便是一種雅致,特別是像沐子睿這種,從小便接受上等教育的人,更是注重這方面的禮儀。 哪怕不是,這從小,習慣都應該養成。 但這高級的西餐廳,也不可能出錯,除非是人的授意。 沐子睿點點頭,服務員這才轉身離開。 小提琴的音樂,還在清揚,她身子前傾,壓低了聲音道:“你讓他們同時上的?” 沐子睿已拿起刀叉,仔細切割,他刀下的牛排,至少八分熟。 而他,從來不吃,超過七分熟的 “不是有人,喜歡這樣,可以隨意挑選的感覺?!?/br> 聶尹蕊:“……” 這有人,是指她吧。 她是這樣說過來的,不過,她也就當初在凌辰面前說過。 他怎么知道? “以后這種任意挑選的感覺,只能和我一起分享?!?/br> 沐子睿的聲音,再度響起,依舊未抬起頭,手里切割的動作,還在繼續,就是沒往嘴里喂一塊。 聶尹蕊:“……”她不過這樣和凌辰吃過一次。 他知道? 她怎么突然有種,她是孫悟空,他是如來佛,她就沒有逃脫過他五指山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很不好。 特特別是,對于今夜。 她眸光垂落,也拿起刀叉,開始切割。 只是連著切了兩塊,都是還微帶血的rou,她眉頭輕蹙。 抬頭,是沐子睿,全神貫注切割的神情。 不是什么都知道嗎? 她從來不吃不熟的牛排,這該知道的,就不知道了。 她叉子一下,有些撒氣,叉起一塊,放進嘴里。 五官即刻緊皺,正欲吐出,便聞得沐子睿的聲音,“誰讓你吃我的?!?/br> 對面,沐子睿已站起,深藍的襯衫,襯出他的穩重,頎長的身軀,更加挺拔。 他手里拿著的主碟,里面的牛排,已經切成小塊。 聶尹蕊一臉茫然,木訥的眸子,是沒有咀嚼的嘴。 沐子睿放下碟子,抽出紙巾,置于她的嘴邊,“吐出來?!?/br> 聶尹蕊眉目微凝,伸出手,欲去拿紙巾,卻被沐子睿一個抬手,揮開。 “吐出來?!彼俅伍_口。 語調未變,沒有刻意的提高,也沒有壓低,但每一個音節的吐出,都自含霸道。 她欲偏過頭,目光都落到餐巾上,卻被他扣住她后腦勺的手,止住。 “乖,聽話,吐出來?!彼穆曇趄嚨匾蝗?。 她居然無法抵抗,將嘴朝紙巾出湊近了些,這才吐出。 沐子睿抬手,直接用指腹,輕擦這她的嘴角。 她望向他,目光是凝視的濃稠。 “以后,我自己來就好?!彼p聲開口。 “怎么,怕我嫌棄你?”他菲唇張啟。 聶尹蕊默不作聲。 “傻瓜,你是我妻子,還記得當初,牧師的話嗎?無論貧窮富貴,健康或疾病,我們都要共同進退,所以,蕊蕊,請相信我?!?/br> 聶尹蕊睫毛輕顫。 沐子睿手指摩挲著她的臉,微笑著站起,拿過七分熟的牛排,轉身,回到座位。 夜風微過,燭火輕舞,映襯在她臉頰,盈盈光影,卻恰好遮住了臉上的神色。 主蝶里的牛排,一塊一塊,是熟透的rou色。 輕咬的唇瓣,是緊收的心房,她拿起刀叉,叉起一塊,放進嘴里。 鼻尖在泛酸,她用吞咽去強壓。 請相信我…… 他的聲音,在耳廓。 她又插叉一塊,放進嘴里。 如是反復。 突地,她牽起嘴角,像是在笑。 “還是煮熟的好吃,你怎么會喜歡吃那種還帶血的……” 她的聲音歡快,最后一句還做了一個惡寒的動作,是故意的搞怪。 “那是因為……我口味比較獨特?!便遄宇⒁恍K牛rou放進嘴里,動作優雅。 額…… 她怎么聽出了另一番風味。 下一秒,沐子睿的聲音再度響起,“喜歡……西餐一次性,全部上齊,來任意挑選的?!?/br> 聶尹蕊:“……” 良久,他們都沒有說話,仿佛都在認真的享受著這份美食,這份燭光晚餐。 只是,她會看他,他在看她。 在燭光中,她會走神,他會深目。 主餐碟里,干干凈凈,她抬眼看向他,眉眼彎彎,酒窩突顯,他的眉目,就在那一瞬舒展而開。 她拿起紅酒,微舉,他亦拿起,一個相碰的動作,她微抿一口,“子睿,你說我們在一起,會幸福嗎?” 沐子睿端著酒杯的手一頓,醇香紅酒,未能入口,他拿開,“會?!?/br> 她再度彎起了眼角,拿起餐巾,輕輕的擦拭著嘴,整個動作,矜貴而典雅,這樣的氣息,和某人很像。 緩緩的,在放下餐巾時,她站起。 他的外套還在她肩,她甚至已經是穿上,而不是披著。 他的外套,于她而言,還是過于寬大。 她走至他的跟前,伸出手,“介于你的回答,沐太太很是高興,所以想請萬尊的沐總,跳一只舞?!?/br> 沐太太…… 沐總? 多么合拍的稱呼,此時落進他耳膜,卻總覺很是生硬,他眉梢微動,并未站起,“你叫我什么?” 聶尹蕊唇瓣一勾,“沐總,這沐太太當然要沐總來配?!?/br> 沐子睿點點頭,“可是,我不喜歡你這樣稱呼我……”他說著一頓,站起,手抬起,置于她掌心上空,卻不落下。 “叫一聲老公?!?/br> 老公? 聶尹蕊心下一緊,抓住裙擺的手指,也不自覺撰緊。 突然她重哼一聲,“不跳拉倒,逗我玩兒呢……”說著,一個轉身,卻又立刻被某人給撈回。 “逗你玩兒?我怎么覺得你是在逗我玩兒?!便遄宇堉难?,四目相對,輕聲道。 聶尹蕊瞪了一眼,“我一個女的,邀請你跳舞,手都伸出那么久了,你居然將手放在上空,就是不落下,這是羞辱,羞辱,知道嗎?” 沐子睿:“……” 他不過就是想聽她叫他一聲老公,而不是語氣生硬的沐總,怎么就成他羞辱她了? 這事實扭曲的。 羞辱? 她是沒見過,其他女人在晚宴上,給他伸手時,他那冷漠的舉動,或是只限于皮rou的笑。 看著她緊繃的小臉,那微揚下巴的理直氣壯,他一把抓住她的手腕,朝一旁空地走去。 “干嘛?”他突如其來的動作,聶尹蕊一怔。 “跳舞,還能干嘛,還是……你想干嘛?”沐子睿一個回轉,嘴角漫不經心的牽起,一抹不明意味的笑。 聶尹蕊眼瞼輕垂,看上起,像是因為他的話,而生出的一種嬌羞,其實那是惆悵的掩蓋。 此時此刻,她突然有點希望,沐子睿不接受她的邀請。 他的右手抓起了她的左手,掌心相握,他的左手拉過她的右手,落到他的肩上,而自己的手則搭到她的腰肩。 小提琴,已換了一首樂章,是輕柔的交際舞曲。 “嗯……”一聲悶哼。 “對不起?!笔锹櫼镉行@慌的聲音。 “嗯……”又是一聲。 “啊,對不起……” 沐子睿眉頭蹙,抿著的唇瓣,帶著nongnong的不悅,聶尹蕊自是看見。 “是不是很疼?” “嗯?!便遄宇4鸬南喈斦\懇,在她微嘟的唇瓣下,他再度開口:“不過,比起這個,我更不想聽見對不起?!?/br> 他將她的左手也放到他的肩上,而他的右手,也落到了她的腰間,那是相擁的舞姿。 “聽著音樂,慢慢跟著我的步伐?!彼f著,唇瓣湊到她耳廓,“要是再踩到我,就用親吻代替對不起?!?/br> 聶尹蕊:“……” 夜風輕起,竄動了燭火。 她放遠了視線,那里夜空浩瀚,沒有了明月,更像一個無底的黑洞,能吞噬人心,她長睫輕顫。 瞳孔,在這燭火的光影里,漸漸暗沉,最終釀成漆黑,掩進眸底,蔓延成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她的手,緩緩移進衣兜,沐子睿的外套,但是她知道,必定會穿在她的身上,夜風總是微涼。 起身前,她手包里的東西,已被她移進衣兜。 “老公?!?/br> 她輕輕一聲,沐子睿的背脊卻是一僵,她以為他必定會一把推開她,但是他沒有,反而將她深深箍進身體。 “蕊蕊,我愛你?!?/br> 針筒落地,擲地無聲。 “所以……我從來沒有,你呢?”沐子睿的聲音在變的虛弱。 而她已雙目呆滯,心像被什么碾過,痛的麻木。 “你后悔過遇見我嗎?”那天,她在雨巷里的問話飄進耳里。 “沒有?!?/br> “從來沒有?!?/br> 這是他的回答。 而她,并沒有回答他的那句,“你后悔遇見我了嗎?” 沐子睿慢慢滑下。 她,呆滯的像個木偶。 他的那句問話,還在她耳邊縈繞,聲音越來越空靈,在他墜地時,她眼瞼垂下,迎上的是他的深眸,正緩緩閉上。 淚,終究滑落。 “啊……”驚聲的尖叫,是舍棄了小提琴向外跑去的小提琴師們。 很快,她聽見了腳步聲,不多,但卻焦急。 “你對他做了什么?”一個熟悉的女聲,帶著質問,在她身側響起。 她看著她,很快蹲在他身旁,伸手輕撫他的臉,“沐沐?沐沐,你醒醒,你怎么了,你別嚇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