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她還真的睡著了。

    或許是累了，畢竟今晚，他們走了很長的路。

    連初愈的他自己，都覺得有些疲憊。

    他輕抽回手，掏出手機，甚至用另一只手，遮住了手機泛出的熒光，整個動作都小心翼翼。

    生怕弄出一點聲音，驚醒了她。

    他修長的手指，開始在鍵盤上輕敲，手機早已制定成靜音，連駕駛座上，夏天的手機也不例外。

    “想個辦法，既能不弄醒她，又能將她送回我的病房?！?/br>
    短信編輯完畢，收件人自是林夕。

    “敲暈?！焙喍痰膬勺?。

    沐子睿：“……”

    他輕蹙起眉，拇指剛落到鍵盤上，新的短信再次入目，“在哪兒？”

    “醫院門口?！彼p敲，發出。

    “迎接我?！?/br>
    最后一條，他看過后，摁下側鍵，回頭看了眼睡著的人兒，依舊恬實，他的手搭到車把手。

    為了不弄出聲響，他拉動的及其緩慢。

    “她吃了藥?！绷窒σ簧戆滓?，偏偏而來，早已等候在車旁的沐子睿，在他走進時，低聲而道。

    她居然在車里就把安眠藥吃了？

    林夕一臉錯愕，“她當著你面吃的？”

    沐子睿搖搖頭，“她讓我給她拿水，趁機把藥塞進嘴里的?！?/br>
    “喲喂，那樣都被你看見了，你這背后長眼了？”林夕訕笑一聲，邁步到窗邊，向里瞟了一眼。

    退后兩人說話的地方，指腹摩挲著下顎，“也不至于在車上就把藥吃了，至少也得回來后上床再吃吧?！?/br>
    沐子睿再度搖頭，表示他也不知道。

    “不過……她這吃的并不是安眠藥，也睡著了，看來心里因素大過身體因素?！绷窒δ嫉?。

    沐子睿眸光投向車窗，與夜同色的眸子，驀地染上一層霜色。

    林夕手放進衣兜，抽出時，手里多了一個小瓶子，剛邁開腳步，便被沐子睿拉住，他的目光落在林夕手里的瓶子上。

    林夕白了一眼，“放心，稀釋的微少劑量，你信不信一會兒你動靜大點，一樣會把她弄醒?！?/br>
    沐子睿這才放手。

    怕弄醒她，他們沒再開門，而是示意夏天打開窗戶，即便這樣，在車窗緩緩搖下時，兩人還是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直到車窗靜止，她依舊未醒，兩人才舒出口氣。

    林夕擰開蓋子，將小瓶置于聶尹蕊的鼻下，這才回頭，對著沐子睿點了點頭。

    ……

    病房

    沐子睿站在床邊，墻壁上的兩盞睡眠燈，發出氤氳而柔和的光，溫柔了兩人的輪廓。

    他轉身，朝洗手間走去，悔意在心底打結成團，他恨不得將那句“今晚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睆膬扇说挠洃浝锬ǖ?。

    本來是想討她歡心，沒想到成了作繭自縛。

    “沐子睿，今晚，不，明晚也是，我們還是像前幾天那樣睡，你睡病床，我睡看護床?！?/br>
    “……”

    “今晚，可是你說要滿足我所有的要求?！?/br>
    “……”

    “就這么說定了，我知道你是個言而有信的人?！?/br>
    這便是她睡著前，最后對他的話語。

    言而有信？

    他：“……”

    淋雨開關擰開，偏涼的水，便從花灑噴出，從頭頂直至腳跟，淅淅瀝瀝落下，他閉上了雙眼。

    “夫人，這……吃我，今天估計只能排到電影之后……”

    他雙眼，猛的睜開，難道是這句話惹的禍？

    這夫妻之間……

    那就只是抱著睡……也不行？

    ……

    門開，沐浴露的清香，隨著他的走出，彌漫于室，頭頂的毛巾，在他修長的手指作用下，輕擦著發絲。

    他的身上，病號服已換上。

    突地，他眉頭一皺，趕緊朝看護房走去，因為床上的人兒，正發出夢囈，從目測來看，應該是噩夢。

    “蛇……蛇……救我……不……不……搶……蛇……”

    她的手指緊拽著被單，滿目的褶皺，她的額頭，滿布的汗，甚至打濕了發絲，有些貼在側臉。

    沐子睿湊近，手指撩開她額間發絲，滿目心疼的焦急，毛巾落在腳邊。

    “蕊蕊，醒醒，別怕，我在，蕊蕊……”聽清他的囈語，他心間一緊。

    蛇？

    他漆黑的眸子，卷著令人生畏的漩渦，卻又在聶尹蕊的囈語中，攤化成心疼，“沒有蛇，蕊蕊，醒醒……”

    聶尹蕊掙扎著，終于睜開了雙眼，沐子睿嘴角淺灣，一抹欣慰。

    “沐子睿？”

    “我在，沒事了?！彼种篙p摩著她的臉頰。

    “你走開！”聶尹蕊一把推開她，用盡了全身的力。

    突如其來的變故，沐子睿始料未及，踉蹌著，側倒在一旁的病床上，久久的沒回過神。

    腦海里，全是聶尹蕊推他時的眼神，那帶著嗜血的恨。

    聶尹蕊推開他，也一個翻身，從床上而起，赤腳踩著地面，直接朝白熾燈開關奔去。

    一瞬間，滿室明亮。

    而她，顫抖著身子，順著墻壁，慢慢滑下。

    不知道過了多久，誰也沒動，她是驚慌的，他是失措的。

    緩緩的，她從地面站起，走至他的身旁，“剛剛……對……對不起，我……我……”

    她的話還在嘴邊，卻被沐子睿突然的起身，一把抱住，他箍的很用力，就像她當初剛回來時的那般。

    “別說對不起，我知道，是做噩夢了，對吧？”

    聞言，聶尹蕊怔愣，隨即眼淚滑落，她閉上了雙眼，點點頭，“嗯?！?/br>
    ……

    沐子睿收回水杯，反手放到一旁的矮柜上，目光一刻也沒有離開她的臉，“感覺好些了嗎？”

    “嗯?！?/br>
    聶尹蕊順著他的手，躺的些許僵硬。

    他的手，依舊枕在她的后勁，待她完全躺下后，他輕輕一帶力，她又重新回到他的臂彎深處。

    他，側臥在旁。

    “沒事了，我陪著你，睡吧?！彼⒁曋?，輕撫她的發絲。

    她趕緊閉上眼，去避開那四目見的相對，他身上，清爽的沐浴露清香，縈繞在鼻尖，是她喜歡的味道。

    但此時卻足以讓她緊繃。

    腦海里一些畫面，如幻燈片而過，她猛的睜開眼睛，“我今天還沒有洗澡，我去洗個澡再睡?！?/br>
    她說著，手肘撐起身子，卻被他按回，“一晚上而已，沒關系，而且我已經給你擦過手腳了?！?/br>
    擦過手……腳？

    她瞳孔微放，四目終于相對。

    “還有臉?！便遄宇Ｕf著，扳過她的身子，手落到她的后背，輕拍，像哄孩子入睡般，“睡吧?！?/br>
    她被迫側身，入目的是他身上，潔白的病號服，他的話，就像咒語般，話音剛落，她就覺得眼皮重的無法睜開。

    她今天確實是累的。

    在車上時，睡意就已經來襲，她就怕自己，一不小心睡著，會出現剛剛那樣的情形，所以在車上，都吃下安眠藥。

    這人真是……怕什么來什么。

    不過，她為什么會醒來？

    是陰影又深了？

    還是，安眠藥的效力已經不夠？

    她該加大藥量了？

    困……

    沐子睿的手依舊輕拍，很快，懷里的人，便傳出均勻的呼吸聲。

    “蕊蕊？”

    回答他的是一室沉靜。

    他輕輕抽回手，目光攏在那張沉睡的小臉上，又輕輕轉身下床，隨手在衣櫥里取下一套，朝洗手間走去。

    當再度出來時，已一身整齊，休閑的外套，量身裁剪。

    她再度輕步到床邊，緩緩俯下身，一個吻落到她發間，而后轉身離開。

    門口

    “夏天，今晚要辛苦你了，如果她意外醒了，立刻給我打電話，還有在她身旁時，少說多做?！?/br>
    “是，bss，不辛苦?！?/br>
    沐子睿拍了拍他的肩，雖然有其他保鏢，但是這個守護，他只能用他的心腹，其他人他無法放心。

    他一邊轉身，一邊掏出手機。

    “叫上藍，佳顏坊見?！?/br>
    電話那端，林夕些許驚詫，“你現在走，不怕她半夜醒來？”

    沐子睿踏進電梯，眸色卻黑沉入底，“我在給她的水里，放了安眠藥？”

    “她醒過了？”

    沐子睿給她的水，必定是回來之后的事，否者兩個小時前，他就不用跑那一趟了。

    “嗯?！?/br>
    ……

    佳顏坊

    依舊的暗紅沙發，依舊的餐桌，依舊的吧臺，依舊的臺球桌，只是氛圍卻沒了當初的輕快。

    仿佛那時歡快的調侃——“戰斗機”，還在房里輕蕩。

    沐子睿伸手，去拿桌上的紅酒瓶，卻被易梵一手奪過，“傷！要保護愛的人，首先要保護好自己?！?/br>
    聞言，沐子睿收回頓在半空的手，“什么時候回來的？”

    “今晚，不久前，原本打算明天一早就去醫院?！?/br>
    “謝謝?！便遄宇Ｉひ舻统恋镊鰡?。

    易梵將酒瓶往桌上一放，“我們這關系，是需要說謝謝的嗎？”

    沐子睿強牽了嘴角，拿起空酒杯，輕碰了一下對面的杯子，易梵拿起，仰頭，一飲而盡。

    “這事，伊麗莎知道嗎？”

    易梵放下酒杯，“你覺得她知道了，還能安靜的呆在日本？”

    沐子睿點點頭：“暫時別告訴她，蕊蕊現在帶著的手表里，有竊聽器?！?/br>
    竊聽器？

    易梵眸星微放，連倚靠在臺球桌邊的藍衛風，也頓住了搖晃著高腳酒杯的手，只有倚靠在吧臺邊的林夕，神色自若。

    沐子睿微垂了眼瞼，那塊女士手表在眼前浮現。

    那天，發現它的，并不是小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