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袋還有些昏沉，她知道這是安眠藥的副作用，這幾天她還總覺得四肢乏力，連思維也有些呆滯。

    但是這一周，每夜都過的很安穩。

    “醒了？”柔和的聲線。

    她扭頭，對面病床上，沐子睿已經開始在辦公，與往常一樣。

    她揉著睡意惺忪的眸，朝沐子睿點點頭，其實她更想揉揉昏沉的腦袋。

    沐子睿放下文件，一個側身，翻到她床上，柔軟的唇瓣落下，在她額間。

    有些冰涼，卻很舒服。

    沐子睿伸手，撩開她額間的發絲，指腹最終落在她太陽xue處，輕柔。

    “頭暈嗎？”

    聞言，她心下一緊，正欲搖頭，卻聽見沐子睿再度開口。

    “睡這么久，不暈才怪，我怎么才發現，我家太太居然是個小懶貓?！?/br>
    沐子睿說著，輕捏了一下她的鼻尖。

    聶尹蕊卻在這樣的說辭下，咧嘴而笑。

    沐子睿唇再度落下，這次，落在她唇上，四唇相碰，她瞳眸微張。

    這是她回來后，他們第一次，親……吻。

    僅僅輾轉兩下，沐子睿松開了她，“這段時間，辛苦了?！?/br>
    苦？

    何止是苦。

    她卻蔚然一笑，推開他，“啊呀，我先去換衣服，一會兒醫生該來了?！?/br>
    她此時身上，只著了一件棉質的卡通睡裙。

    她一個翻身，腳立馬落地，甚至有只腳，直接踩在了地上。

    而后才一邊撈過衣服，腳一邊噌進鞋里。

    鞋，不再是那雙高跟，而是沐子睿準備的低跟單鞋。

    洗手間門口，聶尹蕊猛的轉身，果然看見沐子睿那一張無邪的臉，“你干什么？”

    沐子睿卻湊近她，“幫你，你手短，萬一有個拉鏈什么的，拉不到……”

    “你手才短?！?/br>
    聶尹蕊眉目一橫，一把推開他。

    “嘶……”沐子睿順勢彎下腰。

    “怎么了？我看看，對不起，你說今天出院，我以為你好全了?！?/br>
    沐子?？粗辜钡纳裆?，一把將她拉進懷里，“傻妞，什么對不起，當然好了，這點小傷?！?/br>
    知道被騙，聶尹蕊一腳踩下，便聽見一聲悶哼，她立馬脫離了他的懷抱。

    她一個漂亮的回轉，朝洗手間走去。

    回身拉門，堵住跟至門口的他。

    她揚了揚手里的衣服，“我這毛衣，一個拉鏈扣都沒有?！闭f完砰的一聲，關上門。

    門近在咫尺，沐子睿垂眉淺笑，撥了撥碎發。

    洗漱鏡前，一切完畢的她，正背對著鏡面，伸手去拿掛在墻上的深褐色毛衣。

    她的身上，黑色工字打底背心，緊貼肌膚，勾勒出優美的背部線條，還有那，兩側的蝴蝶骨。

    她一個套頭，毛衣順下。

    她這才轉身，對著鏡面，順理起自己的發絲。

    看著鏡子里的自己，寬版的毛衣，白色的小腳褲，她手上動作慢了幾分，她又換回了曾經喜歡的裝扮。

    可是有些東西還是不同了。

    比如精致的裸妝，不再是素顏。

    再比如剪短的頭發，在燈光下泛出栗色，還稍稍的內扣，不再是黑長直。

    有什么在心間狠狠碾過，她長睫蓋下，隱去眸中復雜。

    這才轉身，開門而出。

    病房里，醫生已來，見從洗手間走出的聶尹蕊，很自然的打了個招呼。

    聶尹蕊微笑著點頭，回應的也是極其自然。

    畢竟這一周以來都是這樣。

    只是，醫生身邊，第一次來的跟班小青年，在看見聶尹蕊的時候，眸光有些直愣。

    “沐太太，還不過來?！便遄宇＠溆驳穆曇繇懫?。

    醫生斜眼，瞪了一眼，身邊的小青年，小青年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泛紅著耳根，低下頭。

    “那好，沐總、沐太太，有什么事你們按呼叫按鈕，我們會立馬到的?！?/br>
    醫生一副告辭的姿態。

    “嗯?！便遄宇］p聲，“你一個人來就好，我妻子她有點認生?！?/br>
    她認生？

    她什么時候認生了？

    醫生溫和一笑，“那是當然，今天這晚輩跟過來，都純屬特殊?！?/br>
    房門闔上，沐子睿伸手，扣住聶尹蕊下顎，拇指落到聶尹蕊唇瓣。

    不斷的摩挲間，她才反應過來，沐子睿是在擦掉她的口紅。

    那玫紅的咬唇妝。

    “你干嘛？”她抬手想打掉他的手，他卻固定的牢靠，“我畫了很久的?！?/br>
    “那還畫的這么丑?！?/br>
    丑？

    她在鏡子里照過，挺好看的，還不得不說，化妝品這么好賣，還是有原因的。

    而且剛剛，明明……

    聶尹蕊嘴角一勾。

    原來認生是這么來的。

    這個男人。

    她用力掰開他的手，“你別唬我了，我知道很好看的，就剛剛，醫生旁邊那個小才俊，都多看了兩眼?！?/br>
    沐子睿臉立馬一沉，黑到了極致。

    原來她是知道的，男人看她，她是知道的。

    還小才俊。

    聶尹蕊轉身，向微波爐走去，里面的小籠包偏熱，還有牛奶，和往常一樣。

    她知道這是他算著時間，給她加熱的。

    這段時間，他對她正的很好，可是越好，她的心就越煎熬。

    她咬了咬唇，伸手將包子和牛奶拿出，轉身，臉上已換上笑容。

    她喝了一口奶，將奶盒放下，掰著包子，走到沐子睿身旁，將一瓣遞到他嘴邊，“沐大人，給個面子?！?/br>
    沐子睿靜默著，突然一口咬下，自然連帶著她的手指。

    她“嗯”的一聲，手指的觸覺，是他柔軟的唇舌，一絲電流從指尖而起，漫過全身。

    她趕緊抽回手指。

    臉頰上的熨燙，還在擴散，她完全是無意思的，將另一只手里的包子，全部的塞進了嘴里。

    而那只被銜過的手指，不自覺的在衣服上蹭擦著。

    沐子睿咀嚼著，蠕動的嘴，在她蹭擦的動作中頓住，好不容易緩和的臉，再度沉下。

    “最好把你的嘴也擦擦，那里是沾過我口水最多的地方?！?/br>
    “咳……咳咳……”他的話，她嗆了個滿懷，手捂住嘴。

    見狀，沐子睿也忘了別扭，趕緊起身，去拿桌上的水杯，折回時，一只手將水杯遞給她，一只手在她背上，輕撫。

    過了好一會兒，聶尹蕊終于緩了過來。

    兩人對視，幾分尷尬。

    ……

    病房外，兩個男人站立。

    “兩個手術挨這么近，能行嗎？”

    顧言默透過門上玻璃，看著被小潔攙扶著，在病房里走動的沐淺語道。

    “正常情況下，肯定不建議她這個時候做手術，不過特殊情況，總是特殊處理?！?/br>
    林夕回答，從衣兜里掏出煙盒，抽出兩根，遞過一根。

    顧言默接過，卻沒有點，只是捏在手里，“能不能至少拖一個月，再做眼角膜手術？”

    林夕剛將煙銜到唇邊，聞言，又抽出。

    “估計有點難，剛受損的那段時間，她不肯吃藥，所以加劇了病變?！绷窒φf著抬手，落到顧言默肩頭。

    “放心，如果影響真的很大的話，趙叔叔他們是不會同意手術的，既然他們都同意，說明手術是可以做的?！?/br>
    顧言默點點頭，“這次，很感謝你?！?/br>
    “謝我？”林夕搖搖頭，“該謝的是你自己?！?/br>
    顧言默搖搖頭，“一切都是因我而起，我所做的，不過是彌補?！?/br>
    林夕再次將煙銜到嘴角，拿起打火機，點燃，吸進一口后，指節夾開香煙，“那邊怎么樣？”

    聞言，顧言默眸光變的輕柔，但又透出幾分擔憂，“不知道，但是現在還在?！?/br>
    林夕點點頭，“還在就好?！?/br>
    一陣靜默。

    “還沒找到她？”顧言默突然開口。

    林夕抬起的手微頓，什么在眼前晃過，他的眸光落到煙上的猩紅，這次，煙沒有到達唇畔。

    “有事找我，我還有個手術?！绷窒φf完轉身。

    “有什么我能幫上忙的盡管開口?！鳖櫻阅_口，畢竟那天他說的那些話是故意，現在他有些內疚。

    林夕腳步微頓，微側身，輕“嗯”一聲后，轉身，再度邁開步伐。

    在路過垃圾同時，他將燃燒未過半的香煙，摁進滅煙沙里，腳步剛買過垃圾桶，他倒回幾步。

    掏出煙盒和打火機，直接扔進了垃圾桶，這才轉身離開。

    顧言默依舊佇立在原地，他想多看看她，用為數不多的時間，深深的將她刻畫進心里。

    雖然現在，一閉上眼，全是她的身影，他還是覺得不夠。

    畢竟，以后還那么長。

    突地，他嘴角上揚。

    他和你很像……

    ……

    沙發上，聶尹蕊端坐，腿上擱置的筆記本電腦上，是茶樓經理發過來的盈虧賬本。

    可是賬本上的字，從清晰到模糊，再從模糊到清晰，她就是一個字都沒看進去。

    眸光再度撇向右下角的時間上。

    4:36.

    她的安眠藥已經吃完，她得去讓醫生再開處方簽，也不知道今天醫生是否還會再給她開。

    她原本想著今天，找個借口去其他醫院的，誰知，醫生要求沐子睿再觀察兩天，原本出院的時間調至后天。

    她抬眼，朝病床上望去，沐子睿的手指在電腦鍵盤上飛舞，神色嚴肅而認真，不得不說這樣的他，真的很有魅力。

    她輕輕闔上電腦，拿過包起身，腳尖移動向門口的位置，腳步還沒邁開，就聽見沐子睿的聲音。

    “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