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節
見云栽這惶惶然的樣子,許皇后面上露出一絲勉強的笑意,“為皇后者,切不可嫉妒張揚,需謹修德行,識大體,懂分寸,一言一行都要完美,才能為天下女子的榜樣。打從我被封為皇后那一刻開始,很多事情就由不得我了?!?/br> 云栽一臉慚愧的低下頭,“娘娘,是奴婢眼淺了?!?/br> 許皇后輕輕搖頭,“行了,快與我梳妝吧,莫讓外面妃嬪們等久了?!?/br> 另一頭,正廳的妃嬪們熱熱鬧鬧各自聊著。 “聽說陛下昨日召幸的是那位盛良媛吶,她可真是好大的本事……”開腔的是從三品安婕妤。 她這話中的意思,在場眾妃都懂,不外乎昨日是初一,盛良媛搶了皇后的風頭唄。 上座的賢淑德三妃面色淡淡的,只當沒聽到,端著茶杯靜靜品茶。 其他妃嬪有看戲的,也有搭腔酸兩句的。 莊容華緩緩抬眼看向一側的蕭嬪,輕聲道,“蕭嬪,那位盛良媛不是跟你有些交情嗎?你怎么不幫她說兩句?” 蕭嬪淡淡笑道,“我要說什么,跟她們對著罵,叫她們別說盛良媛壞話?” 莊容華面色一僵,頓時無語。 只得端起一旁的茶杯低抿了一口,心想:這蕭嬪跟那盛南晴到底是不是一頭的?這兩個人,哼,都不是省油的燈! 好在眾妃熱鬧了沒一會兒,許皇后就出來了。 眾人都不約而同的打量著皇后的神色,見皇后像往常一樣談笑自若,看不出半點不悅,一個個心中不禁感嘆:真不愧是皇后。 當事人都渾不在意,開始那幾個開腔諷刺說酸話的妃嬪就顯得尷尬了——挑事的意味簡不要太明顯。 好在皇后出來后,也沒人再提那事,這場請安平靜順利的過去了。 …… 宮中平靜了月余,眨眼就迎來了二月。 這天氣沒有半點好轉,依舊冷颼颼的,雪是不下了,卻下了兩場淅淅瀝瀝的冷雨,那陰暗入骨的濕冷實在叫人難以忍受。 盛南晴出門的次數也就更少了,每天縮在初月閣里安逸度日,就算有婀娜纖體丸加持,臉上也明顯圓潤了一些。 寧貴人特別喜歡初月閣這份安逸悠閑,隔三差五就帶著酒往這跑,一待就是一整天,看那架勢儼然是把初月閣當成她第二個窩。 她這殷勤勁兒,自然惹來一些非議。 在與她同一批進宮的人看來,只覺得這寧瑤瑤的眼界實在太低。雖說盛南晴挺受寵的,但也不過是個從五品的良媛。放著宮中那些高品級又有寵的妃子不巴結,上趕著巴結一個小小良媛,真是吃飽了撐著。 但盛南晴知道寧貴人不是巴結她,而是平等的來跟自己處朋友來了。 “跟我同住麗正宮的那幾個,天天閑著沒事就湊在傷春悲秋,又或者跟群烏眼雞似的比這個比那個的,一點破事都能計較半天……對了,前天那個周才人也不知道從哪里聽到的消息,打扮的花枝招展跑到御花園,想要跟陛下來個偶遇。哪知道陛下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就走了。那周才人白白挨了一回凍,回來路上還摔一跤,現在還在床上躺著喝藥呢?!?/br> 寧貴人抱著那軟綿綿的抱枕,嘆道,“還是你這里舒坦,又香又暖,還清靜。要不是你這里實在住不下,我真想搬過來跟你一起住了?!?/br> 紅泥小火爐上的紹興酒溫煮的香氣四溢,她一臉陶醉的倒了一杯,啜了一小口,發出“嘶”的一聲,享受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縫。 每當看寧貴人喝酒的樣子,盛南晴總會忍不住懷疑,面前這個美麗少女的身體里是不是住了個五十歲中年酒鬼大叔的靈魂。 “你說這都二月了還這么冷,啥時候能回暖啊。我還想趁著太陽出來曬曬被子,這鬼天氣又陰又潮,被子都要發霉了?!笔⒛锨缫埠攘诵“氡瓱峋婆碜?。 “誰知道呢?!睂庂F人聳聳肩,又懶洋洋的拍著桌子,有節奏的吟唱起來,“對酒當歌,人生幾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就在兩人坐在榻上犯懶時,珠兒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小主,小主——” 盛南晴轉頭看過去,“怎么了?” 珠兒一臉慌張,額頭上竟還沁著一層薄薄的汗,“剛傳來的消息,說是蕭嬪主子不大好了!” “什么?!”盛南晴心里猛然打了個突。 “怎么搞的,前幾天見她不是還好好的嗎?”寧貴人也是一臉驚訝,瞪大了眼睛問。 珠兒喘著氣道,“奴婢也不清楚,只聽說抬轎輦的小太監腳滑,蕭嬪從轎輦上摔了下來,當時就見紅了,這會兒尚藥局的女醫都趕了過去,看樣子是要提前生了!皇后和賢淑德三妃也都往那邊趕呢,太后那邊也有人去通傳了……” 盛南晴忙掀開身上的毛毯,下榻穿鞋,“快,我們也去看看?!?/br> 寧貴人酒也醒了,忙跟上去,“我也去!” 作者有話要說: 生存,還是死亡,這是個問題。 第058章 盛南晴和寧貴人一起趕到云臺殿時, 正殿內外已經到了不少人。 許皇后和賢淑德三妃坐在堂上, 滿面憂慮。其余妃嬪站在一旁,臉上也是擔憂的,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卻是不得而知。見盛南晴和寧貴人趕來, 眾人也不稀奇, 畢竟她們兩位跟蕭嬪算是走動頻繁的。 兩人規規矩矩的上前行了禮, 許皇后此刻心里煩得很, 看也不看她們一眼, 只隨意揮了揮手讓她們一邊站著。 里間持續傳來蕭嬪那難以忍受的呼喊聲, 伴隨著的接生嬤嬤有節奏的鼓勵聲—— “蕭嬪主子,你撐住啊, 用點力, 再用點力——” 蕭嬪一開始還有力氣回應,到后來就只能無力的哼哼唧唧。 盛南晴聽到里頭的動靜, 一顆心也忍不住揪緊, 在這個時代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 蕭嬪滿打滿算才十六歲,這么小的年紀再加上早產…… 她默默地捏緊了手指, 只希望這妹子能爭點氣,熬過這一關啊。 就在這時, 門外傳來一聲通報——“皇上駕到,太后駕到!” 屋內眾妃嬪紛紛起身行禮。 景帝和柳太后兩人快步走進來,聽到屋內沒什么動靜,臉色都不太好。 “皇后, 蕭嬪如今怎么樣了?”景帝問。 “蕭嬪正在里間生產,負責接生的都是宮里最有經驗的老嬤嬤,太后派來的趙嬤嬤也在里面陪著,還有尚藥局的馮奉御和虞奉御,都在里頭伺候著?!痹S皇后一邊說著,一邊讓到一旁,好讓景帝上前入座。 柳太后轉動著手中珠串,嘴里喃喃念了兩聲阿彌陀佛。再次睜開眼睛時,眸中帶著幾分慍色,“那害得蕭嬪落轎的狗奴才,可發落了?” 許皇后恭敬答道,“那四個奴才都已經押進慎刑司嚴加審問?!?/br> “查,一查到底!到底是意外還是有人刻意謀害,這回必須得查清楚!”柳太后很憤怒,懷個孕還能幾次三番出事故,要說這背后沒人搞鬼,她是不信的。她就想抱個孫子,還有人搞七搞八的作妖,真當這后宮沒規矩了? 沒過多久,內殿的門被推開,一盆盆觸目驚心的血水被端出來,太后派到云臺殿照應的趙嬤嬤也快步走了出來。 她匆匆福了下身子,柳太后忙抬手,急聲問道,“怎么樣了?孩子出來了沒?” 趙嬤嬤一張老臉皺得厲害,搖了搖頭,低聲道,“胎位不正,蕭嬪又受驚不小,這會兒已經沒力氣了,看樣子……不大好?!?/br> “什么叫做不大好!” 景帝俊臉沉沉,周身氣場也低的厲害,“能保全就盡量保全,保不全的話,就保大的。要是一個都保不住,朕要里頭的人統統陪葬!” 天子一怒,實在恐怖。 縱然趙嬤嬤是太后跟前的老人了,如今聽到這話,也嚇得老臉蒼白,趕緊回屋去了。 這還是盛南晴第一次見到景帝這樣生氣的樣子。長得好看的人,就算渾身散發著冰冷的戾氣,也是極好看的。 講真,聽到景帝那句“保大”時,她心里對他也多了幾分好感:還算這狗皇帝有點人性,沒說出“保小不保大”這種愚昧又欠揍的話來。 里頭在做生死搏斗,外頭只能焦急等待。 寧貴人看到那些血水和紗布,面色僵硬的湊到盛南晴,聲音顫抖著,“生孩子要流這么多血的嗎?蕭嬪那么嬌小一個人,怎么能流這么多血……” “我沒生過孩子,我也沒經驗啊?!笔⒛锨缑嗣约菏直凵系碾u皮疙瘩。 平日里在微博刷到分娩動圖的時候,她都頭皮發麻,這會兒直接來現場版,她感覺自己的恐孕又加深了一層。 兩人忐忑不安的站著。 許皇后親手給景帝和柳太后奉上了兩杯熱茶,輕聲勸慰道,“陛下,太后,你們別太擔心,蕭嬪福澤深厚,又有祖宗庇佑著,定會安然無恙,平安誕下皇嗣的?!?/br> 這句安慰卻沒有起到多少作用,景帝依舊沉著臉,柳太后那頭是閉著眼睛默默念經祈禱。 也不知道這煎熬的氣氛持續了多久,終于在天暗下來的時候,屋內傳來了一聲略顯微弱卻清脆的嬰兒啼哭聲。 這啼哭聲,像是吹開厚厚云霧的一陣風。 柳太后睜開眼,滿目驚喜,“生了,生了!阿彌陀佛,菩薩保佑!” 景帝的臉色也稍霽,原本緊皺的眉頭緩緩松開。 許皇后長長的松了口氣,帶著眾妃一起恭喜景帝。 就在這時,只見趙嬤嬤再次從屋里走了出來,頭上滿是汗水,“敢問哪位是盛良媛?” 一時間,無數道目光齊刷刷的落在了盛南晴的身上。 突然被點名的盛南晴,“???” “蕭嬪生了個小皇子?!壁w嬤嬤說道,語氣里卻沒多少驚喜,反而重重嘆息一聲,“可蕭嬪主子她、她……有血崩之兆……” 頓時,剛才還欣喜的氛圍立馬蒙上了一層陰翳。 趙嬤嬤又道,“蕭嬪主子說想見盛良媛一面,還請盛良媛快快隨老奴進去吧?!?/br> 景帝聽后,深邃的眼眸直直看向一臉茫然的盛南晴,“你,進去瞧瞧吧?!?/br> 盛南晴心頭一緊,應了一聲,忙跟著趙嬤嬤一同走進了產房。 身后傳來賢妃的提醒,“趙嬤嬤,別忘了讓人把小皇子抱出來給陛下和太后娘娘瞧瞧?!?/br> 這一頭,盛南晴剛一走進去,一股血腥氣混合著中藥等混亂的氣味,直直撲鼻而來。 這味道,有點令人作嘔。 盛南晴強忍著那種不適感,抬頭見到正在清理血污的虞奉御。 兩人目光相對,她帶著詢問,虞奉御只是皺著眉頭搖了搖頭。 見狀,盛南晴心頭猛地一沉。 正好一位嬤嬤已經將小皇子清理干凈,明黃色的小襁褓中是一個瘦巴巴的小嬰孩,眼睛閉著,全身紅通通的又皺巴巴的,活像只小猴兒。 那嬤嬤要把孩子抱出去給外面人看,盛南晴叫住她,“蕭嬪看過了嗎?” 嬤嬤一頓,面上似有尷尬,“沒,還沒……” 盛南晴冷哼一聲,“蕭嬪在這拼命生孩子,好不容易生下來了,看都不給她看一眼?明明她才是最有資格先看這孩子的人!” 說著,她上前就要抱過襁褓。 那嬤嬤本想抱著孩子出去邀功討賞的,這會兒被攔住了自然不情不愿。但她再不樂意,也沒法跟盛南晴對著干,人家好歹是個正經主子。想到這里,這老嬤嬤只好松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