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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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第見她面色不好,唇色烏白。低頭看了眼一身血污的自己,終是沒說什么,牽著馬去了一旁的河流下游。 容溫聽見了流水聲,也聽見了他牽馬離開的動靜,甚至,還聽見了馬兒在水里嘶鳴撒歡的聲音。 但是,她被凍得有些麻木,并未一時反應過來。 隔了片刻,才怔忡回神,今日種種,歷歷在目,一腔孤勇早被北風盡數吹散。 劫后余生,雙腿一軟,摔坐在了地上。 可一點都沒摔疼。 容溫手撐在身側,感受茂密柔順的青草在指尖滑動。 班第是把她帶到科爾沁草原來了么? 容溫沒急著摘掉眼前的白帕子,看一看這片她從未踏足過的土地。而是憑著本能,雙膝抵攏,頭埋在膝間。 班第洗凈一身血污,悄無聲息回來時。見容溫幾乎蜷成一團,臉死死埋在膝上,似乎在哭,孱弱可憐,全然不復之前的舍生忘死。 班第目色發沉,抿唇蹲在容溫邊上,高壯魁梧的漢子這般,頗有些手足無措的模樣。 他從未安慰過人,絞盡腦汁也只粗聲粗氣的憋出一句,“別哭了?!?/br> “沒哭?!比轀貨]抬頭,只應聲答道。嗓音雖有些甕甕的,但還算清晰,確實不像哭過的。 “那你?”班第斟酌問道。 “我在想噶爾丹哈敦?!比轀剌p聲,坦然道,“我不如她聰明?!?/br> 班第啞然。 若是旁人,肯定聽不懂容溫在說什么。 但是,作為入局陪同皇帝與噶爾丹博弈的他,一清二楚。 皇帝居上位多年,習慣指掌天下人,那容得下噶爾丹連連挑釁。 但是,因大清國力不足,皇帝忍不了也得忍。 這次大清送大公主與科爾沁聯姻,面上瞧著,是為聯合科爾沁一同討伐噶爾丹賊子。 實則,不過是皇帝繞了個大圈,勢要把蒙古各部,都牢牢實實圈進自己的陣營里。讓他們沒有任何中途掙扎倒戈,傾向噶爾丹,反討大清的可能——畢竟,攘外必先安內。 所以,皇帝先是密信傳他,讓他以腿傷為由,暫留京城。且還借著他腿傷的緣故,肆意‘彌補’純禧公主,把純禧公主圣眷正濃的消息傳了出去。 緊接著又用大辦萬壽節的名義,在非‘年班’的時間,不動聲色地讓蒙古各部派出了幾個地位頗高的人進京祝壽。 最后,皇帝順理成章,讓返旗的蒙古各部王公貴婦,順路相送‘圣眷正濃的掌上明珠’純禧公主去往科爾沁。 如此環環相扣,縝密自然,不露痕跡的計劃,幾乎無人懷疑皇帝的用心。 但作為皇帝的同謀,班第心知肚明。 今日,就算噶爾丹無意派人到通榆城外來截殺和親公主一行,破壞大清與科爾沁聯姻,皇帝也自會想辦法讓他來。 因為,從始至終——公主聯姻,公主受寵,都只是棋子與誘餌。 為的,不過是順理成章把蒙古各部的王公貴婦騙到公主的隨行隊伍去。 以噶爾丹部眾的兇性,截殺公主時,勢必會動其他隨行人員。 只有噶爾丹殺了蒙古各部身份舉重若輕的王公貴婦,雙方徹底結仇,完全杜絕倒戈相向,勾連對付大清的可能,皇帝才能徹底安心。 當然,噶爾丹能到今日的地步,自然不是蠢人,不會輕易被皇帝牽著鼻子走。 他并不知曉皇帝真正的計劃——但他清楚,大清若是與科爾沁聯合出兵,很可能會妨礙自己入主關內。 到底要不要派人截殺和親公主,破壞大清與科爾沁聯姻,是個很重要的問題。 所以,他故意派出自己身份敏感的哈敦前去給太后祝壽。 授意哈敦行事不必留情,并當眾說出那番要皇帝跪地乞降的妄言。 究其目的,為的不過是試探皇帝聯合科爾沁后的實力虛實。 若是皇帝對與他交戰有底,肯定會毫不顧忌,直接拿下囂張跋扈的哈敦。 若是皇帝沒底,哈敦自然平安無事。 他便能從中推斷,到底該不該費心去截殺和親公主,破壞聯姻。 容溫說自己不如噶爾丹哈敦聰明——大概是想起了萬壽節當日,噶爾丹哈敦被人拖下去時,那股早已料定生死的平靜。 同是女子,同是被親近之人送出去的棋子。 噶爾丹哈敦聰明,事先猜透了自己的結局。 容溫沒有。 班第聽容溫的話,便知這會兒功夫,她已把事情猜了個七七八八。 其實,她也是個聰明姑娘。 只是,防心不夠。 或者說,她從未防過。不管是對他,還是對皇帝。明知他們藏事,卻從未往這種齷蹉里想過。 所以,現在才落了一身寥落。 班第保持半蹲姿勢,睇著至始至終蜷成一小團,沒有抬起過頭的容溫,灰眸中有淡得他自己都未察覺的懊悔閃過。 他這角度,能看見她一小截下顎,不似以往所見那般皙白如玉,反倒是緋紅一片。 像憋氣,也像強忍。 這架勢,瞧著像是要把自己憋死。 班第垂在邊上的雙手,不自覺緊握成拳。 他鮮少有這樣猶豫不決的時候,以他和容溫的實力差距,他完全可以來硬的,把人后脖頸拎起來。 可他擔心,屆時映入眼簾的會是一張梨花帶雨的臉。 就在班第未有決定時,容溫忽然抬起頭,轉向他的方向,認真問道,“你為何要給我那套衣飾?” 皇帝設計這么大一出好戲,乃是為了徹底圈住蒙古各部。如果她這個和親公主死了,一則皇帝有立場可以與蒙古各部同仇敵愾對付噶爾丹,畢竟都失去了“親人”。 另則,皇帝也能借由失了‘掌上明珠’的悲痛做掩飾,把自己故意設計的事,摘得更干凈。 容溫眼睛還蒙著那張白帕,只不過因她方才臉埋膝上,蹭得白帕亂糟糟的散開,把那張本就小巧的臉,遮去大半,也遮住了平日的端莊和婉——看起來很是可憐。 班第目不轉睛的盯著她,離她稍近的右手,鬼使神差的抬起。 第24章 容溫此時冷靜不少, 適才覺出自己還蒙著眼,正要摘下白帕。一只大手從旁伸出,險險擦著她細白的手背過去, 粗觸感粗糙,蹭得容溫動作一僵,藏在白帕之下的杏眼倏然瞪大。 此一時彼一時,之前在馬上他按她的手, 都是形勢所逼, 理由正當, 可現在? 兩人隔得近,班第能清楚看見白帕顫動, 大約是她瞪眼時睫毛掃在上面了。 灰眸之中赧色一閃而過,班第唇角平直,木然一張俊臉,手自然而然與容溫錯開, 接住了她頭上搖搖欲墜的薰貂雙層金孔雀寶塔朝冠。 容溫悄然舒了口氣, 這才摘下白帕。 科爾沁的草原,一望無垠。入目四下翠□□流,輕悄浸入天際, 與京城的朱墻翹檐的四方天地全然不同。 容溫目色微閃, 挪回眼前。 班第默不作聲撿起她扔在地上白帕, 攤開, 端正把朝冠擺放在上面, 不致沾上草屑。 長得粗獷不羈, 心思倒是細膩。 也是——他若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粗人,又如何入得了皇帝的眼,選他一同作局;又如何想出讓她喬裝保命的隱晦法子。 容溫抿唇,馴良的眉目難得染了厲色,近乎咄咄逼人的再次追問,“你還未回答我,為何要事先送我那套衣飾?為何要救我?你不怕皇上責怪嗎?”她笑意譏誚,眸底卻盡是防備,“還是,你們又做了什么新的局?” “不是?!卑嗟谧谒媲?,長腿微屈,答得輕描淡寫,“棄子無用,何必自擾?!?/br> 雖只寥寥幾字,卻極為淋漓殘忍,毫不留情道穿容溫的處境。 ——皇帝根本沒想過她會活著,又怎會把她算計到接下來的局里。若說真有,也多半是利用她‘不幸遇難’的身后事。 容溫被班第梗得喉頭發癢,猛咳幾聲,一張剛緩和下來的俏臉,再次脹得緋紅。 “既然如此……”容溫今日雖經歷不凡,但思緒尚算清明。略過一個問題,還有衣飾的問題未回答呢,“那你為何要為了一枚棄子,去逆皇上的意?” 班第冷覷她,沒曾想她這般難纏。 尋常姑娘這時候早該哭得上氣不接下氣了。她倒好,硬要瞪著雙清凌凌的小鹿眼,四處尋根探底。 不懼死,但懼糊涂。 如此,反倒顯得他往日輕瞧了她,炊金饌玉養出來的嬌花,并未脆弱到不堪一擊,略有幾分韌性。 班第大刀闊斧提了隨身彎刀,利落往容溫面前一橫。 唬得容溫自然仰身,往后挪了兩寸。 班第濃眉一挑,難得沒對容溫的‘膽小’露出諷意,淡漠道,“這刀隨我多年,交戰殺伐,凡近身者,必沒入其胸膛。唯有一次,是帶鞘抵在人身上的?!?/br> 容溫一頭霧水,想起之前白榆林里兵戈交接的凄厲慘叫,下意識再往后退了幾寸,離那刀遠遠的。 班第冷睇她,收回刀,不說話了。 容溫后知后覺,試探問道,“那人……是我?” 心里實則沒底,但是直覺告訴她,班第不會無緣無故提起這樣的話頭。 “我不會鳧水?!卑嗟诖鸬靡荒樚谷?。 蒙古之地不比關內水系眾多,草原上河流少,牧民都是逐水草而居。 所以,蒙古人崇拜水,認為水里有萬物有之中最圣潔的神靈,是一切生命的源起。 蒙古八大禁忌中,水忌排頂頭。忌諱在河水中淋浴、洗濯婦人的臟衣物,更不許往河里投擲臟污之物,溺尿等。 容溫自幼跟隨太后長大,對蒙古的風俗有所耳聞。 “你不會鳧水,所以……”容溫指了指那柄寒光凜冽,讓她避之不及的長彎刀,意外道,“你的意思是,你當年救我時,沒下水,而是用這把我劃拉上來的?” 班第不置可否,眼眉略耷,板起臉硬邦邦道,“若你壽數不逾二十,當日何須使動這刀?!?/br>